“好吧。既然将军如此,就莫要怪我们得罪了……”
瞧不到包围圈内的情况,我只能凭着听到了声音来判断,一时疏忽,左肩传来一阵剧痛,下一刻,矽尤伸出的臂膀代我挨下了一剑,不及多想,左腕处的飞刀急射而出,黑衣人应声而倒。矽尤靠在我身后,吼道:“铱金!集中注意力!”
一咬舌尖,刺痛让我霎时大脑清醒,心中无比清楚的喊道,没有时间了!
手下用尽全力,想劈开一条路。黑衣人倒下的逐渐增多。噹!我手中的战刀被击飞,虎口处迸裂。矽尤立刻闪身到我前面,左令大声道:“韩副将,接着!”
侧头望去,左令甩过一把刀,我纵身接过,半空中扭腰大力劈向迎面的黑衣人,那人哼也没哼出一声便毙命。
然而,我还是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当我终于迈进包围圈的时候,风似乎在哪一刻噶然而止。
“老爹——!”
我狂吼着扑了过去,天地之间旋转着只剩下了那个伟岸的身躯。
父亲看着我,微笑着,费力抬起手,轻轻的在我额头点了一下,一如从前。
“爹!爹!”我拉着父亲的手,大声的呼唤着。
一把战刀插在地面,支撑着父亲大半个身子,父亲将手抽离了我的双手,艰难的调整了站姿,深深的,深深的望了一眼西南方,然后慢慢的合上了眼。
我没了思维,是的,什么都没了。
当意识再次回来时,黑衣人已经全部被绞杀,死状极其惨烈,断臂残肢四处可见。
矽尤摇着我的臂膀,大声的冲着我说着什么。他的肩头上有一把刀,看着眼熟,我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刀柄握在自己手里。松了手,我低声道:“清理战场,清点伤员。”
矽尤看着我,眸里的感情复杂的我都看不懂,只是清莹中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下来,他用力的将我拉近,我听到他的低语,“笑……笑,哭出来吧,哭出来能好受点。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好像地狱来的索命鬼。”
哭?我为什么要哭?我轻轻的推开了矽尤的怀抱。泪,还是让青龙和玄武流吧。
迎着风,我看到父亲站立在火红的朝阳里,脸上映出了红霞,那样生动。
一群人跪在父亲身边,有嚎啕大哭,有哽咽着低声哭泣,有木立一边。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仔细的看着父亲,而后合上眼。父亲啊,你站了一辈子,一直是别人的天,现在累了吧?
我仿佛听到父亲微笑着,说,是啊,真的累了。
睁开眼,我一把抽掉了父亲身后战刀,父亲晃了一下,倒进我的怀里。身边的哭嚎声震耳欲聋。我将父亲背在背上,走出几步后,回身望着眼前的朱雀汉子,开口道:“残兵败将们!”
似乎没有人听到。
我大声吼道:“残兵败将!残兵败将们!”
这次,有人抬起了头,目光中是愤怒。
我继续吼道:“残兵败将!这就是你们想让韩大将军看到的么?”
有人止了哭泣。
“都站起来。死不可怕,因为意志有我们继承!”我将手中父亲的战刀用尽全力插到了地面上,风中它将永立不倒!我看着慢慢站起来的朱雀将士,道:“矽尤司戈听令!清理战场,疏理伤员。”
“是!”
我遥望西南,娘亲,你感觉到了么?
屋子里有些昏暗,早起的太阳并没有带来多少光亮,射进来的光束翻滚着灰尘拉成一道道,印在地面,就好像成了隔绝外界的栅栏。
我踩在无形的栅栏上,觉得自己站的很不牢靠,总在身不由己的晃动,这与站如松的境界相去甚远。责备着自己的同时我却没有去改变什么,总的来说站的晃动与否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是啊,无关痛痒。
那么,人,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是什么呢?
余光中,父亲躺的姿势安详。
但是,他再也不能用那粗糙的大手摸着我的头,安抚着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就这样站着,想着,静止着,表情凝固着。
啪嗒!门外传来了叩门声,见我没有回应,便一声紧过一声的又响了起来,仿似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终于,门似乎颤动了。
“不要进来!”
耳边回荡着自己的声音,刺耳尖锐,语调过于犀利和蛮横。但是,我很快便发现这犀利和蛮横的声音让我轻松了些。没由来的。
父亲啊。父亲……
我看到床榻处光明与昏暗有条清晰的分界线,就那么划过父亲的脸庞和身体。抬起手,隔着一米的距离,我抚摸了父亲的脸庞,似乎还是如同从前般温润,胡子有些扎手。
扎手!我嗖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似真的扎痛了一般。摊开了手掌,那里空洞无物,苍白又枝条繁蔓,仿似疯了一般纠缠在一起。
脑中开始回放自己的记忆。
箭楼……战刀……黑衣人……鲜血……
哦。我有些烦躁的合上眼,能感受到脖颈处一跳一跳的脉动。忽的,想起一个物什。赶忙从怀里搜索,不消片刻,拿了出来,那是一枚黑色的方玉。
这个东西转给你娘亲,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那样瞧我作甚?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娘定是想我了……父亲的话语飘过,不禁将我的视线又一次的拉到父亲的脸庞。
那时候你就预感到了么?
是吧?是吧……
握紧方玉,将它带到脖颈。骤然的冰凉让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这恰恰显示了真实的存在。
深呼出口气,转身走向房门。
哗!门被我拉开,阳光竟是出奇的好,甚至有些刺眼。我半眯着眼,看到矽尤、左令等人站在左右,正严正以待的望着我。
“伤员处理好了?”我向矽尤问道。
“是的。不过,我们的医药已经不够用了,医生们很为难。”矽尤答道。
为难?我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物资匮乏,是战事大忌。但是这丧气话却不能说出来,千疮百孔的喀什经不起一丁点动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