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夜的夜袭却主要是远攻。何解?
挡下一支箭,我不禁皱眉极目张望着。可惜现在是天下最黑暗的时候,即便有火箭的光芒相助,也太微弱了,想要看清大地之上所有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玄武这是想要做什么?
“爷,怎么了?”红雷一个地滚来到我身边大声问道。
我立刻下了决心,冲着他喊道:“自个小心!”说完,猫着腰向指挥地跑去。耳边不时划过箭矢,虽然凭着灵敏的感官都避开了,但是几十米的距离,东闪西避的居然花费了一段时间。
父亲远远的就看到了我,当我来到他身边的时候,立刻询问道:“发现什么了?”
不敢耽搁,我指着城外道:“玄武有问题。今夜这么大规模的夜袭,居然远近的攻击比例颠倒了。攻城的人数就像凑数一般,只象征性的撒来几个。”
父亲微皱着眉,没有接话。一旁的苏副官听了,招手寻了几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想来是派人去侦查。
我将自己的隐约的担忧说了出来:“父亲,孩儿不放心喀什的城门。”
父亲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满是沉重,道:“我也不放心……”
我一愣。
“已经派了人马,增守大门。”父亲沉声道。
这时,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大声道:“报——!”我们不得不先终止了谈话。
“说!”苏副官看向来人,他主要的工作便是上下疏通。
“西关头,人手不足,如今几无完好的士兵,空缺很大,请求增援。”
苏副官皱眉,片刻之后望向父亲。能调用的人马都调用来了,现在的喀什除了坚固的城墙,里面真是空虚的不堪一击。
我似乎听到了父亲一声叹息。
“坚守!撑过今夜,就是我们的胜利。玄武已到了强弩之末!”父亲如是说道。同时,他用力的站了起来,魁梧的身姿让人感到压迫,对他的话莫名的便有了认同感。
“是!”队长模样的人跑着回去了。
苏副官顿足,转身道:“将军,要不然将增守城门的人调回来?”
父亲坚定的摇了摇头,续而问道:“弩,还得等多久?”
弩虽然研制了出来,但是并没有大规模的应用到喀什城,因为那个东西制作起来费力,发射起来却快速,箭矢的要求虽不是很高但也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就大批量的做出来。已经将图纸和样品送回京城,京城也来了旨意,说是已按照图纸开始批量生产,只等物资供应即可。然而,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弓弩,反而物资供应中断了好几日。
战争说白了,争的是利,烧的是钱,胜败不在正义与否,成王败寇而已。
苏副官叹口气道:“急书去了三封,但是,只说要等。”
“等到喀什城破?”我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这个东方……”
父亲瞪了我一眼,喝道:“小子,胡说什么!”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就犯了大罪,虽是战场,也难保身边没有隔墙耳。但同时,也明白了朱雀目前的国力,怕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先是南方虫灾,而后北方玄武的攻城略地,现在西方也有了骚乱山贼……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一个人,握刀的手不由得有些发热,但是箭楼上血腥的凉风很快将这种思绪吹远。眼前的,才是重要的。那个人,能自保。
“父亲,孩儿这样以为。”我朗声说道:“将增守城门的人马调回来,换我去。”
“你?一个人?”父亲问道,语气是惊异和不解。
“不,是十二个。”
“十二个,你以为就能守住城门?”现在父亲有些不屑了,仿佛我是不懂事的孩子,说了图惹人笑的话语。
“是!”我目不错位的盯着父亲,挺直的脊梁表达着我的坚定,说完,我单指弯曲,放入嘴里,嘹亮的哨音瞬时划出。
父亲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一旁的苏副官倒是替我解围道:“韩副将,可是你们同去月国的那七个人?还有谁呢?”
我甩了甩发梢,点点头,道:“矽尤、左令、麻书、鹤队长、尤四郎、许丛。”
“许丛?”苏副官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很显然,月国之行的人,他已经记下,而左令等则是之前夜袭玄武战车时活着回来的勇士,唯有许丛这个名字很陌生。这不能怪他,许丛不过一个分队长,一时之间那能忆起。
“左翼十一路分队长。”我依旧语调不改的答道。
苏副官点点头,俯下身子低声与父亲说着什么,父亲的表情已经有了些许松动。末了,父亲道:“苏副官,回调三百人。韩副将,听令!”
“是!”我朗声应道。这时,红雷等人也来到了我身边,方才的哨声便是呼唤他们而发出,此时见我单膝跪地听令,便不由分说的也跟着跪在我身后。
“韩副将,守门事关重大,若是失职,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将军!末将定不辱使命!”我抱拳朗声答道。
父亲点点头,放缓了表情,伸出双手将我扶起,千言万语都汇聚在了他的眼眸中,还有那微微抿起的薄唇上。我反手使劲握了下那宽阔的手,而后与苏副官一同下了箭楼。虽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身后有一双关切的眼,无形无色,却将我们连接在一起。
多年以后,我依然无法释怀,若那时自己不离开箭楼,是否会将一些事情改写?是会拖后,还是完全会沿着不同的轨迹发展?我不知道,或许谁也不知道……
黑色的夜,在那个时候更加浓烈了。
没过多少时间,我方才点的名字就成了活生生的人站在了面前,不多不少连我一共十二个,但是,我知道我们这十二个人,是可以以一敌百的,不,或许更多。
矽尤无声的上前,伸出双臂,用力的抱住了我。那勒人的力度,让我清晰的知道了他感情的澎湃。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臂,我立刻用力的抱了抱他,而后,我们在一臂远的距离上,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一切就在不言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