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恐怕是连日来我听到的最美好的一句话!父亲就要清醒了!
“铱金兄弟,这次前去月国可有遇到危险?”右将军问道。
我哑然道:“有。不过因祸得福,不然这稀有之物怕不是我所能得到的。”
姚军师突然插话进来,急切的问道:“有左将军的音讯吗?”
我黯然的摇了摇头。月国不大,但在哪雪色之中丢失百来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右将军和姚军师也是一阵唏嘘,互相张望着又相视叹息。我们彼此心中都知道左将军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但是这样的话还是没有人愿意主动说出来。或许人就是这个样子,心存一丝希望总好过冰凉的结局摆在眼前。
“你这身衣服在那里当真管用?”右将军转了话题。
我看了看身上的装束,道:“是的。”
姚军师怪声道:“是该管用,现在喀什全城上下找不出一只活的鸡鸭了。”
我听了,脸上便有了笑意,一面想象着那两日的准备工作是鸡飞狗跳才完成的。一面动手脱了上身的皮衣,已经热的出汗了。
“哦,忘了件重要的事。铱金兄弟,皇上有旨。”姚军师从怀着掏出了圣旨。
我一愣。一旁的右将军提醒道:“铱金兄弟还不接旨?”
我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向西跪下。
姚军师朗声道:“今命韩铱金为副将。”说完,将圣旨双手递给我,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个令牌,铜制,巴掌大小,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下山虎,反面则有副将两字。
我接了圣旨,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心中觉得有些荒唐,但是此时此地不能表露分毫——韩铱金这个子乌虚有的人物,自此有了确切的身份,金光闪闪的背后将带来怎样的效果,现在却不得而知。
这时,房门被推开,御医们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恶臭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让人大大皱眉。我乘机起身,将圣旨和令牌先揣到了怀里。
姚军师迎上去看着御医手中的药物,口中略带怀疑的问着这东西真能行?瞧到御医点头,他也不再多说话,静静的与我们一起站到一旁。
不得不承认,我很紧张,悬着一口气,直到父亲又被平放下。我拉住御医的袖子,舔了舔干裂的唇,问:“怎么样?”其实这话问的很傻,刚服下药,怎么也得些时间才能见效,明知如此却忍不住想听听医生的回答。
御医用袖子擦了下汗,表情有些放松,道:“一炷香就该能看到效果。还得赶快准备些东西,一会儿用。”
望着御医们再次急匆匆的离去,屋子又陷入了安静。片刻之后,右将军走到了我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我心一跳,感觉不会是好消息。
唉!右将军未语先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余光斜斜的看了下姚军师,见他在听到我的话后,也站着不动了,心中的预感便又加重了一分。若右将军有什么难以向我叙述,那一定是与韩冷玉有关,不知三哥他是否做了什么鲁莽的举动,让这两个人很为难,早知离开前的那日该好好安抚一下他,起码劝慰他不要冲动也是好的。思量了下,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问道:“说吧,我三哥做了什么?”
没想到,这次回话的是姚军师,而且说出的内容还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姚军师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来,火红的眼睛又如今方才初见时瞪着,但是,这次里面有了别的内容,不由的让我心惊胆颤。
“韩校尉,他……”姚军师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五日前夜里带了五百人出城。”
我一愣。这是什么状况?
“玄武的第二批战车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伤亡,所以最终同意了他的请命,率五百人马乘着夜色突袭玄武。但是……”右将军接口道。
战车?夜袭?!三哥带队?这……
方才的轻松感一扫而空,寒意涌上心头,瞬时冰凉了全身。
“……但是,至今无一人归来。”姚军师别过了脸。
我似乎听到心中的一根什么弦断了的声响。脑中空空的半天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下意识的我望向依旧躺着的父亲,不敢对刚才听到的话下任何结论。脑中拼命的反驳着一个想法,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要那样想,三哥是有福之人,不可能的!韩如笑,你怎能咒自己的哥哥,不要那样想……
“五天了?”我轻轻问道。
姚军师上前一步,看着我道:“右将军本主张出城营救,但是因守城人手不足……我没同意。”
我心中一紧,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下去了。连日奔波,本来有父亲即将转醒这样的念头支持着我,可是现在突然感觉好累好累。三哥,你还好吗?
停顿了半晌,我才问道:“玄武这两日是否一直在攻城?”
“是。”右将军又道:“韩副将,姚军师的意见我最终也赞同,那是为喀什考虑、为朱雀考虑的结果。你,不要……不要……唉!”
左侧的姚军师许是感到对不起我,悄然将脸别到了一旁。
其实我理解他的抉择,也明白这个决定的原因,只是说不出没关系这三个字。
我好像在荡秋千,一下从高峰坠落到了昏暗的低谷。
说什么呢?此时说什么都有些多余吧。
韩冷玉出城五天,既定的战斗目标没有达到,人却没有再回来。已经不需要再加以说明了。不知怎的,三哥的脸模糊的想不起来,反而是多年前那场雪后大哥的脸挤满了我的脑海。白色的床单,幽暗的屋里青烟袅绕,大哥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乌青的唇折射着不甘,耳边回荡着乔夫人肝肠寸断的哀嚎,很遥远却声声揪心……
这次会怎么样呢?我问自己。这次又该怎么说呢?
左胸处叩叩的响着,每跳起一下似乎就欲冲破了禁锢。其实那里凉凉的断裂了一角,很突兀,很刺眼,且棱角分明,自己却知道日后也不再能将其抹平。我常说,命运线长在掌心,握起手来就是掌握了命运。但是,现在呢?命运之神是不是在肆意嘲笑着我的无知和自命不凡?握着的手连尘埃都握不住,何来命运之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