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言痛下杀手，杀死上万低阶修真者并非一眨眼的事情。
剑起剑落，杀到手软时，九殿阎罗尽至城外。
这也是李知言适时停手的缘由，就算没有叶征那一记头皮，李知言再挥两剑扫清眼前障碍，也不会继续追杀下去。
不过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以他的眼力，居然一开始没看穿碧真宫藏有禁制，等扔完叶征一头撞到无形壁障，李知言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可惜晚了，九殿阎罗于此时光明正大现身，封死了一切李知言退路。
天空云层中隐藏着一张恢恢大网，而地下禁锢重重，九殿阎罗悄然出手，完全没留给李知言逃遁的机会，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叶征察觉到李知言退无可退的窘境，心中大急。
两界尚未正式交锋，命轮第一就要沦陷在碧真城，对华夏修真界而言绝对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碧真宫到了，还不赶紧出来！”叶征拼命拍打额头，噼里啪啦地脑门都打红了，愣是无甚反应。
越没动静心里越急，拍得就越狠，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开始问候地藏王祖宗十八代，以期能激出地藏王。
事实证明，没什么卵用……
哪怕九殿阎罗在外，碧真宫已至，地藏王和薛芷全无反应。
难道死在自己脑袋里了？
叶征条件反射般头皮发麻，一阵毛骨悚然。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看看外边，李知言和九殿阎罗还没打……敲！刚想到就打起来了！
青莲剑气骤放，四条快得看不见的残影厮杀。
秦广王，宋帝王，卞城王，这三位关系较好的阎罗联袂出手，而其余六殿阎罗则专注封锁外边，防止李知言逃走。
九人没有直接联手毙敌，或许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华夏修真界的顶尖战力究竟如何，一时半会儿竟忘记了地藏王的……敲！
叶征真怀疑自己是乌鸦神下凡，一张乌鸦嘴百发百中。
刚想着对方可能忘记了地藏王的事，就见转轮王显露百丈巨身，与平等王楚江王联手开始强攻碧真宫的禁制，只留五官王泰山王阎罗王维持着对李知言的封锁。
轰！地巨响回荡，李知言青莲剑气都未曾被打出任何动静的无形壁障，竟在转轮王一拳下波纹阵阵，碧真宫内空荡荡的广场和大殿顿时地动山摇，数不清的青砖爆裂。
转轮王的右拳神威凛凛的拳套，寒光流转，气势惊天，似有开天辟地之威。
而楚江王展开一张星辰阵图，星星点点光芒争相溢出，如蚊蝇般附在无形壁障上，保护碧真宫的禁制肉眼可见向里侵蚀，灼出一个个小坑，虽说尚未完全洞穿禁制，可必然是迟早的事。
再看平等王，擎一杆白玉长枪，气沉如渊，势沉似海，不断积蓄着力量，应该是在等着转轮王楚江王将禁制打出破绽后伺机而动，一击毕功。
完蛋完蛋！
“敲里凉的辣鸡地藏王！”叶征骂了一句，拔腿转身，往祭坛方向跑。
碧真宫空空落落的，唯一的大殿也不例外，大门敞开，里边只有一尊色泽暗哑造型简朴的王座，整座碧真宫唯一特别的，就是困在祭坛上方黑白两色纠缠不休的云雾。
身后宫外，转轮王连挥九拳，拳拳撼天，拳拳裂地，不只是碧真宫，整座碧真城都在转轮王拳下震颤。
九拳过后，无形壁障摇摇欲坠。
楚江王阵图里飞出的星点无穷无尽，蚀出小坑后瞬息就被禁制流转弥补，可随着时间推移，转轮王九拳有功，禁制弥补速度跟不上侵蚀速度，渐渐变得千疮百孔。
觑见机会已至，平等王蓄势已久的一枪点出，明明只是一枪，却如狂风骤雨般，力量后发而至，层层叠叠，每前进一寸，力道加重一分，短短十丈距离一过，比之出枪时的力道已强百倍。
枪尖周围空间不堪重负，如蛛网般哀鸣破碎。
下一瞬，枪尖扎入无形壁障之内。
笼罩整座碧真宫的禁制气机断绝，流转迟滞，随后无形壁障和枪尖周围空间一般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三殿阎罗联手，短短十余息时间就破去碧真宫禁制，不可谓不强大。
禁制一除，碧真宫真容显露。
仿佛时间静止，九殿阎罗，甚至李知言都下意识停住，向这座一直都是酆都最强者居住的殿宇里看去。
空落落的广场、大殿、祭坛，以及……恰好融进黑白两色云雾中的身影！
时刻抱着古籍的五官王最为见多识广，他眼睛微微眯起，隐约想到当初十殿阎罗格局初成时的某件传闻，喃喃道：“这是……不好！”
“撤”字还噎在喉咙里，黑白两色的云雾倏然膨胀，无视空间阻隔，一下子罩住了整座碧真城。
侥幸落在城外养伤的河生魔君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碧真城沉入云雾之中，黑白两色不住翻腾，像是两条时时刻刻抵死争缠的神龙正在吞噬着碧真城。
云雾笼罩下，偌大一座碧真城进出无门……
……
叶征一脚落实。
冲进祭坛云雾的时候，直觉上能感受到身后一道道目光看过来，继而转瞬即逝，恍惚一下，就到了眼前这个鬼地方云深雾重，目光只能看清十米左右的地方，神识放开，也被限制在这个范围……
密林？
好端端的在碧真宫听天由命，咋就突然到了云深雾重的密林？
兴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文绉绉的声音：“这里是酆都小轮回。”
酆都小轮回？什么玩意儿？
等等等等……
叶征一脸惊悚：“地，地藏王？”
脑袋里这个声音，无疑是属于地藏王的。
叶征下意识摸摸额头，突然发现自己皮肤虽然仍旧是青色的，但额头的包已经没有了。
“不用找了，我已经不在你体内，进入祭坛的瞬间，我就脱离你的身体，启动了这个酆都小轮回……”
“你离开了，薛芷呢？”
“她也已经脱离，流落在这个酆都小轮回之中。”
叶征哦了一声：“你是不是很想让我问什么是酆都小轮回？我偏不问，你自己交代吧。”
“……”地藏王明显一顿，才缓缓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趁着小轮回尚未真正运转，感谢你一下，正因为你的努力，才让我有机会替酆都选择新主……”
“择新主？什么东西？”
“成王败寇，在酆都小轮回里，谁胜，便能给败者留下臣服烙印，直到胜出最后一人，即为酆都新主……”
叶征：“……”
绝地求生？刺激战场？吃鸡？
挠了挠头：“不就是比谁最强的游戏吗？你的意思，是想用什么酆都新主的位置让九殿阎罗内乱？”
“并非如此……”叹了一声，地藏王传递过来一大段信息，随即庄重道，“轮回，开始了……”
周围云雾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一瞬间又深重几分，可视范围仅仅达到一手之地。
叶征内心剧震，就在云雾加深的时候，自己身体莫名其妙开始虚弱，力量飞速倒退，几个呼吸过后，竟回到当初尚未修真时的状态，变成彻彻底底的凡人。
不只是叶征，碧真城六十万人，全都在云雾中变成了普通人，包括九殿阎罗，包括命轮第一李知言。
周身迷雾渐散，李知言看着无力的手掌：“轮回……什么小轮回，无非是把神识拉离本身，投入到了一个仅供神识厮杀的空间而已，臣服烙印，胜者为王，败者为奴吗……六十万酆都人，很好，只要我拿下这里，整个酆都就彻底完了……”
身为实至名归的命轮第一，李知言一瞬间就解透了所谓轮回的真正手段，舔了舔唇角，眼神渐渐嗜血。
……
与此同时，九殿阎罗、弥勒、薛芷也同样洞悉了轮回真面目，但洞悉归洞悉，所有人都无法自主脱离这个地方，除非死亡……
当然，这里的死亡并非真正死亡，在被杀死之后神识回归本体，但受限于失败者强制性刻下的臣服烙印，即便实力恢复，也将臣服于胜者……
为了公平起见，这里的所有人都被酆都小轮回的力量禁锢，外貌没变，实力回溯到记忆中未修行时的普通状态，来争夺酆都唯一新主之位。
双角最长的平等王望向前方云雾中的影影绰绰，喃喃自语：“臣服烙印，强制性的天道契约吗……要想自主解除臣服烙印，无视天道契约，除非晋升帝君之境，和天道平起平坐……好一个地藏王，原来这就是你们一脉的底蕴，藏得够深……”
十殿阎罗每一脉都各有底蕴，所以才能互相震慑，制衡，但这些底蕴基本都是强大的法器，比如之前破除碧真宫禁制时平等王的白玉长枪，楚江王的星辰阵图，转轮王的拳套，都是为了预备地藏王一脉可能出现的底蕴而特意请出的最强法器。
可惜，地藏王一脉的底蕴却是谁都不曾了解的酆都小轮回，就算最为见多识广的五官王，也仅仅在书中看到过只言片语。
据说在第一代地藏王牵头建立十殿阎罗格局时，当时第一代地藏王深不可测，能以一己之力力压其余九殿阎罗，可第一代九殿阎罗实力虽然输阵，却各个桀骜不驯，不肯输人臣服，始终不愿诚心协助地藏王。
因此地藏王特意请九人汇聚碧真城，发动过一次酆都小轮回。
那一次只有第一代的十殿阎罗参与，十人回溯到凡人之躯，公平争一次高下，至于结局……
九殿阎罗讳莫如深，基本没留下什么记载。
五官王推测，九殿阎罗必然是败了。
如今亲身进入酆都小轮回以后，五官王获得臣服烙印的信息，心有所悟。
想必当初九殿阎罗在酆都小轮回里失败，被强制性刻下臣服烙印，臣服于地藏王，不过第一代地藏王宅心仁厚，又施恩解除烙印，换来第一代九殿阎罗心悦臣服，这才大力辅助地藏王，立酆都十城，定酆都秩序。
被刻下臣服烙印的事情并不光彩，第一代九殿阎罗肯定谁都不愿意向外人道出，地藏王一脉也从未提及，五官王当初能侥幸看到第一代五官王亲信留下的关于酆都小轮回的只言片语，已经是十足的运道了。
而现在，双角最短的五官王的运道又不在了。
回溯到凡人状态后，碧真城六十万民众脑海里多出一段解释信息，全都明白了酆都小轮回中厮杀臣服、产生唯一新主的规则，也就是说，人人都有机会统领酆都，无关原本实力，无关原本权势，哪怕是十殿阎罗也只能受限规则，平等处之。
身强力壮者，绝大多数生出了勃勃野心。
五官王看着畏畏缩缩围过来，默契打算先围攻解决自己的普通人，仍旧沉浸在思索之中：“酆都小轮回……第一代地藏王建出这种古怪争斗空间，甚至牵扯天道进入，制定规则，弄出强制性的臣服烙印，第一代地藏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
秦广王单臂悬吊在树枝上，脚用力蹬在树干上，用力一荡，狼狈躲过两块飞石。
宽大的王袍悄然滑落，露出里边瘦猴般的身躯。
秦广王脸色阴沉，看着向他投掷石块的两人：“我秦广王记住你们了，给我等着！”
狠话刚撂下，不远处又冒出好几个人头，看到秦广王时狠意并起，打过街老鼠般向他扔来石块。
秦广王一晃一荡，真如猿猴般穿梭在林子里，躲过一波又一波飞石。
只是附近不断冒头围攻他的人越来越多，飞腾途中，一颗准头极佳的飞石砸在他额头，瞬间血流如注，差点失手从树梢摔下。
秦广王几欲发狂。
酆都魔修横行，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行为屡见不鲜，道德水准极其低下，正因为此，之前碧真城的修真者和所谓的勤王军反叛地藏王，都在情理之中。
由于酆都小轮回的存在，身为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实力尽失，沦为普通人，正所谓恶向胆边生，那些试图成为唯一一人的人们不止胆大，敢向现在的沦落的九殿阎罗出手，还十分心细，都意识到就算实力平等了，可登临阎罗之位的那些强者们仍旧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因此，不少人产生了率先解决九殿阎罗的共识，开始短暂结盟，围剿虎落平阳的九殿阎罗。
其实这里也有拥护阎罗之人，打算挑一个最有冠军相的阎罗投靠，做新主身边一条忠犬，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九殿阎罗拒收，甚至直接杀死……
沦落在此遭到针对的九殿阎罗，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根本不敢信任任何一人，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心投靠，实则想借机在身后捅刀？
因此在地藏王原本预想中混乱厮杀、九殿阎罗和某些天赋异禀者脱颖而出的场面，渐渐演化成成群结队的碧真城人氏趁机围剿九殿阎罗，将九殿阎罗碾得抱头鼠窜……
……
树影下，阴柔如女子的阎罗王突兀出现在落单的一人后方，左肘悄无声息卡住其头颅，右手闪电般前伸，指甲尖利，硬生生抠进那人眼珠，直接搅入其脑内。
那人撕心裂肺惨嚎几声，手脚抽搐一阵，便失去了生机。
阎罗王扔开软倒的尸身，就见到尸体化成细密光点，连同他手指上的红白脑浆一起消散，而他的脑海里则相应地多出一道臣服烙印。
“果然有天道的痕迹，第一代地藏王的遗泽如此恐怖，难不成是位帝君？可是以酆都的水土，哪可能成就出一位帝君？”
即便阎罗王已经沦为普通人，可属于金丹以上强者的道意仍在，虽然无法施展任何法术，也不能用来加强自身战斗力，但以大道感应天道、分析类似天道契约的臣服烙印还是绰绰有余的。
微微出神时，一声“阎罗王在这里！”直接将他拉回现实。
林子里簌簌奔跑声越近，阎罗王脸色一变，恶狠狠瞪向前方暴露了他位置的少年，只犹豫了一下，便悄然隐入阴影，脚底抹油溜走。
杀死那个少年少不得又要费点时间，一旦被闻声赶来的人合围，麻烦就大了。
“该死的酆都人！”阎罗王恨恨道。
这一句，连他自己也骂进去了，但不说酆都人又该怎么称呼？碧真城人？
不，只能说酆都人，因为换作任意一城之人，都会演化成现在这种局面，有六十万分之一的机会成为酆都新主，诱惑太大！
阎罗王明白，现在这些拼命围剿他、想让他先死一遭的酆都人，打的可不仅仅是成为酆都新主的算盘。
人心复杂，有些自觉无望成为酆都新主的，抱着死也要拉个九殿阎罗下水、不枉人生走一遭的快意心态，这种人最为可恨，也最为麻烦！
阎罗王之前就遇到过一个宁死也要抱住大腿，让其他人赶紧来补刀的，要不是他杀人手法够快，脚底抹油更快，肯定早就被人杀死，刻下臣服烙印，成为屈辱的失败者了。
杀机重重的密林里，作者懒得让他们出镜的宋帝王、泰山王、卞城王、楚江王四人也同样正在遭遇阎罗王这种懊糟的围剿战。
至于转轮王……
叶征攀上树梢观察情况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转轮王的身影，心里只有六个字想说
敲里凉！作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