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美好只是对知觉、感觉的概括、重组和加工,把理性认识提升为感性认识。
我从不相信这世界有那么多美好的玩意,于我的身边,于我熟识的人的身边……
夏初,奉京市三中教学主楼后的花园中,几株高大的冬青树后面,一个略显单薄的少年坐在一棵粗壮的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随意的翻动着。
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温柔的夏风吹起他额前垂下的一绺略长的头发,随风轻动,映衬校园中不时传来的朗朗书声,构成了一幅静谧而柔美的画面。
突然间,他叹了一口气,旋即又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点自嘲,又略有些得意。掩上了手中的书本,封面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繁体字:杨风。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小心的放进白衬衣的上袋中,捏了捏发酸的鼻梁。杨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颈骨传来一串脆响。
回过头去对着树墙后清声道:“赵洋?还躲躲闪闪的,赶紧滚出来吧。”
阳光透过树木的间隙洒在他的脸上,可以依稀的分辩少年的面目,略长的头发垂下挡住了一只眼睛,目光慵懒,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在一起,一丝冷厉不屑的神情挂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大概一米八三的身材有点单薄,白色的衬衣解开两个钮扣,露出一小片健壮的胸膛。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他略略的眯了一下眼睛,紧盯着柏树墙的后边。
一个长手长脚的瘦子从树墙后笑嘻嘻的走了出来,两只贼兮兮的眼睛滴溜乱转,走到他的面前,“风哥!这个月的例钱己交到老大手里了。”
说着又掏出一叠钞票恭敬的递给杨风道:“风哥,你的份子。”
杨风点了点头,顺手将手中的书扔给赵洋,弹了弹那一叠钞票,懒洋洋的问道:“这是多少?”
“五万五。”赵洋恭敬的答道。
“嗯?”杨风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少了?”
“是这样的,在会员费方面,几个大款家里的公子哥转学去了外地。还有几个,家里的公司破产了。九中高三的一些人说是要毕业了,所以不交了。而卫校和职中的三年级学生都离校实习去了,也就没理由收会员费了。至于出货方面……”
赵洋小心的看了杨风一眼道:“最近几个斧头帮的人在咱们的几家铺面里抢生意,所以出货量降低了不少。”
“斧头帮的啊,那个不用咱们去管,上边公司会处理的,靠着大树不乘凉是傻子!九中高三那些人渣,不愿意交会员费的都有谁?”杨风笑眯眯的问道,一张俊脸挂着淡淡的笑容。
赵洋见状却是心中一寒,他深知杨风愈是表现的平静,心里便愈是愤怒。于是立刻报上了一连串儿的人名。
杨风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告诉九中的元振华,一周内收不上钱的话就自己去跳护城河吧!”
说着从钞票中抽出几张票子递给赵洋,“最近办事辛苦,叫上几个跑腿的兄弟去放松一下,有赏有罚才能稳定持久。”
“谢谢风哥!”赵洋笑嘻嘻的伸手接过钱,揣进口袋里转身离开了。
看着赵洋离去的身影,杨风打了个呵欠,双手抄在裤兜里,在放学的人流中走出了学校的大门,抬手拦了辆出租车,自顾绝尘而去了。
来到了公司七星社所在的七星酒店,坐电梯直上顶楼,这里便是七星社的首脑们聚会办公的场所了。若大的会议室,十几条打扮各异的汉子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听着首席上坐着的大哥周振海讲话。
几个汉子看见杨风进来,冲着他龇牙咧嘴的笑了笑,杨风也跟这帮大哥点头示好,然后拉开一把椅子眯着眼睛坐了下来。
周振海看到杨风,冲他点了点头,随即道:“该说的都说了,大家都去准备吧!老刀,麻脸,大炮,还有小风,来我办公室。”
一群汉子稀里呼噜的片刻走了个干净,杨风跟着老板和几位大哥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各人找各人的座,纷纷坐了下来,杨风将这个月的货款和例钱交给了周振海,周振海核对了数目后,满意的看着杨风道:“学校里怎么样?”
杨风想了想道:“兄弟们一直低调的很,出货也都很小心。不过最近我听手下出货的伙计们报告,斧头帮在抢我们的场子。虽然不怕他们,但毕竟我们还都是学生的身份,直接跟道上的人开片的话麻烦会很多。”
周振海点了根烟,“这个我知道,上星期三,斧头帮砸了长脸地盘上的几个场子,我给他们老大打了电话谈了,没谈成。既然谈不拢,那就干他娘!老刀,还有大炮,麻子,你们把人拢好了,随时准备着。”
“风子在学校找几个能用得上的兄弟,一来是做为奇兵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二来也让手底下人见见血,历练一下。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咱们是病猫了!”说着周振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虎视眈眈的扫视着众人。
一切安排完,周振海对众点点头道:“都忙去吧,小风留下!”
几个七星社的红棍和双花走了出去,周振海点了支烟,把烟盒扔给杨风道:“小风,进公司几年了?”
杨风接过烟,弹了一支出来点上道:“唔,三年了吧。”
周振海笑了笑,道:“呵呵,这么快?都三年了,江湖子弟江湖老啊,小风,毕业后就正式进公司来帮周哥吧!”
“毕业后再说吧。”杨风淡淡了笑了笑道:“周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走出七星酒店大门的时候老刀拦住了杨风:“风子,听说你最近新收了几个小弟?”
杨风莞尔一笑道:“刀哥见笑了,都是一群小孩,瞎玩的。”
老刀、锥子、大炮、麻子是周振海手底下最硬的四个打手,当年周振海创业的时候,他们五个人,五把菜刀硬在这针插不进的市里砍出了一片地盘,七星社今天大半的基业,都是他们创下的。老刀脸上那一道从眼角斜挂到嘴边的刀疤,就是当年拼命时留下的。
大炮和麻子事情多,锥子经常在外跑货,偶尔见到一次,三角脸上也总是阴沉沉的,只有老刀经常和杨风逗壳子,而且老刀算是杨风的引路大哥,所以两人走的很近。
“这年头小崽们可是下手最狠的!”老刀说着一阵大笑,拉着杨风钻进了他那辆刚弄到手的走私跑车。
“风子,试试刀哥的新车,我找西城的李扳子改过,开起来特别他妈过瘾!”
杨风当仁不让的坐到驾驶员的位置,拉上了安全带。
“嗨,你丫不是这么怕死吧?”老刀忍不住笑着抽动了一下嘴角。
“让人砍死不冤,开车撞死才冤呢。”杨风淡笑着启动了车子,银色的跑车像箭一样轰鸣着蹿出停车场。
一周无话,杨风仍是悠然自得趁别人备战高考的时间,在校园花间树下捧着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好像奉京市暗起的风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校园中却有不少好事者私下谈论着奉京市最近几天晚上频繁发生的当街砍人和砸场子的事情。
奉京市的相关的管辖部门都足吃了下边各个黑帮的好处,对于这种火拼的事情自然睁一眼闭一眼,冷静的像一条吃饱了的蛇。
对于他们这些身娇肉贵的人来说,这些社会渣滓死多少都不算多,而且不管谁抢下的地盘,他们的好处都是一样少不了的。
晚上放学的时候,杨风接到了老刀的电话,让他准备好人,晚上十点去东门七街堵斧头帮的曲建国。
吃过晚饭,杨风和下边的小头目打了招呼,让他们在本校挑几个堪用的人,下了晚自习再听具体安排。
下了自习后刚好九点,一群人都来到了杨风家。
在与东门七街隔了约有半公里的五爱街有一片平房区,在此居住者多为引流卖浆者或市井之徒,其中不起眼的一幢二层高带小院的小楼便是杨风的家。
杨风16岁那年的暑假,做为考古学者的父母在一次遗址发掘中遭遇塌方,留下的遗产除了一点点的积蓄和保险公司那少得可怜的赔偿金,只有那塞满了两个书架的考古书籍和市区边缘地段的一幢二层小楼。
因为一些此时提起已经毫无意义的往事,杨风带着自己两个兄弟一起踏上了这条黑色的道路。那时的七星社,还仅仅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在短短三年时间从守着一条街收保护费发展到如今拥有一个海鲜城,两家宾馆,三个娱乐中心,四个夜总会的产业,还控制着本市的二十几条街道上的生意。
楼下是客厅和厨房,还有杨风和爷爷原来住的卧室,老人逝世后里边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楼上是一个堆满了书籍的小书房和一间大卧室,原来是杨风父母住的,现在归杨风住。
客厅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套旧的组合家俱占靠着南墙摆放着,东南方靠近窗子的地方,是几把有些掉漆的椅子和木制的八仙桌。
客厅中央有张大理石面的茶几,周围零落的摆放着一组土黄色掉了绒的沙发椅。西墙上挂着一把木制的大扇子,下边是电视柜,一台半旧的彩电正在重播晚间新闻。
屋子里面的人零散的坐着,有的在抽着烟,有的在小心的擦着手里的砍刀。两箱啤酒放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大家边喝着酒边低声谈论着。
当手中把玩着一把三棱钢刺的杨风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原本小声谈论的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大家悄悄的放下手中的啤酒瓶,关掉了电视机,而原本坐着的人也都起身,静静的聚拢过来。
杨风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安然坐下,慢慢的擦拭着手中的凶器,没有一点声音。几分钟后,他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停下手来一言不发的扫视着室内的诸人,凌厉的眼神中一股杀气渐渐的弥漫开来。
站起来挥了挥手中寒光闪闪的*淡淡的道:“记着,打不过就跑,都给我留命回来。”
衣服掩盖住了凶器,却掩盖不住弥漫的杀气,走在最后的杨风看了一眼挂在客厅墙上爷爷的黑白照片,深吸一口气,随手关了客厅的灯,黑暗中一对眸子散发出野兽一样的凶光。
到了东门七街的街口,远远的就听见惨呼声,喝骂声,钢铁的撞击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落水呼救的声音。
东门七街的西边是一排排正在拆迁或建设当中的建筑物,东边则是护城河。新的城市规划展开后,老城墙及附近的建筑都己被拆掉,市里准备修建一条三十米宽的商业街。
虽然不明白斧头帮为何把老巢建在这么一个鸟地方,但此地的僻静和杂乱却成了火拼的最佳场所。过了护城河向东,穿过一片农田就是塔山,月亮此时正挂在头顶,黑呼呼的塔山像一头怪兽,冷冷的看着脚下这群卑微的人类自相残杀。
杨风脱下黑色的外套绞了绞,然后紧紧的系在腰上,掏出黑巾蒙住了半张脸,一来是防止血喷进嘴里,二来是怕被对方认出来日后下黑手报复。
抽出*,看着自己身后的兄弟们也同样的解下衣服,蒙上脸,抽出了砍刀和钢管。
无需命令,也没有呼喝,一行人只是紧握着手中的凶器向前猛冲过去。
本是胶着的战局,因为杨风这群生力军的加入顿时形势大变,七星社的人开始压着斧头帮的混混猛冲猛打,一朵朵血花伴着惨叫在夜空下绽开。
杨风灵活的穿插在人群中,闪避着劈过来的斧头,手中钢刺挥动间捅倒了两个拿着钢斧的混混,后边的小弟立刻砍刀钢管齐下,倒下的人全部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儿爬不起来。
就在七星的人压着斧头帮众趁胜追击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空,紧接着刺耳的警笛声响起,远远看去,在警车刺眼的大灯照耀下,一大群持着盾棍的武警冲了过来。
“常半斤,你个龟孙子!你小子居然报警!”老刀红着眼睛叫骂道,抡起*对着一个倒在地上正打手机的混混猛砍下去。
“走!”杨风当机立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顿时,十二个染血的年轻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风中,顺着河岸狂奔出一百多米,闪身进了小胡同中消失不见了。
杨风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惨呼,老刀正捂着一条腿蹲坐在地上不住口的喝骂。杨风急步赶上前去,一把扶起老刀,拖着他就跑。
老刀的腿上中了一刀,鲜血不住的淌着,咬着牙道:“风子?”
“走,我扶你!”杨风扔掉手中的三棱钢刺,扶着老刀艰难的挪动着,后边的警察越追越近,不少的混混己经扔下手中的武器抱着头蹲在地上。
“你走,甭他妈管我了!我腿有伤跑不远,他们正好送我去医院。”说着老刀一把推开杨风,一拳砸倒了一个追上来的警察。
警察被老刀抱住动弹不得,于是抡起手中的警棍狠狠的砸在了老刀的背上。
杨风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尤在死死拖住警察的老刀,然后转身拔腿就跑。几个大跨步跃过护城河边的灌木从和卵石铺成的甬道,然后纵身跳下了三米高的河堤。
半空中回头,隐隐看到警察己追上河堤,冰冷的钢盔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