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摇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耳边听得一声声鸟叫与蝉鸣,而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白光,似乎有和煦的阳光伴着清风落在面上,温柔舒畅。
云轻摇正沉浸在这惬意和煦里,冷不防被突然传来的珠帘响动声吵到,有人摔了帘子进来,带着点不耐烦道:“二小姐醒了没?”
一旁守着的小丫头似乎是被吓到了,她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行动处碰到了桌子,惹得那桌上的茶具哗啦一响,“还,还没有,我刚给小姐喂了药……”
“大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不醒怎么得了!”那人说着就来了床边,推着云轻摇的胳膊喊她:“小姐,快醒醒,醒醒……”
云轻摇到底还是被那女人吵醒了,她蹙了蹙眉头睁开眼,却是一愣。
眼前这身材微臃的中年女人姓孙,早年曾是自己房里的管事嬷嬷,后来因为犯了事,被母亲赶出了忠勇侯府。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对,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轻摇正愣怔间,那孙嬷嬷却拔高了音调:“我的好小姐啊,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嬷嬷我可就要被罚了……”
昨天大夫人去寺里上香祈福,特意叮嘱孙嬷嬷说让照顾好云轻摇,万万不可生出事端来,谁成想今日一早云轻摇就落了水。
若是云轻摇这会儿醒来,大夫人见她无事,或许还可网开一面,若她一直昏迷不醒,再被大夫人瞧见了,那还了得!
可云轻摇本就混沌,这下更是被她吵得心烦,便直接呵斥道:“闭嘴。”
孙嬷嬷的哭腔一下子就停在了那里,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二小姐素来温婉和善,对她也言听计从,何曾有这样声色俱厉地训斥的时候。
云轻摇却没管她作何反应,只自己掀开了身上的缎被,急匆匆地下了床。
不对,不对!这屋里的陈设分明是她未出阁时的样状,罩着轻纱帷幔的红漆镙钿拔步床,挡着内室的紫铜浮雕红木屏风,还有窗边案几上摆着的紫釉狮耳小香炉,那是自己十一岁生辰时舅舅送来的贺礼。
“为什么会是这样?”云轻摇抱着头喃喃。
孙嬷嬷被云轻摇这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拦她:“哎呦,二小姐啊,您这是怎么了啊?”
云轻摇却推开她,自己跌撞着跑到了一旁紫檀木雕花座的穿衣镜前。
这一回云轻摇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愣在了当场。
铜镜里的人面容稚嫩,肤若凝脂,眉似弯月,眸眼透亮,脸上堪堪只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那伤口还未变成狰狞可怖的疤痕。
怎这么熟悉?
这……
这分明就是她十二岁时的模样!
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云轻摇还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不慎跌落池塘,划破了脸颊,但那伤口并不严重,若不是因为遭人陷害,她决计不会毁容。
云轻摇咬了咬嘴唇,疼,特别疼,所以她现在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活过来了对吗?。
“二小姐?”孙嬷嬷试探性地叫了云轻摇一声。
“今年,我是不是已经十二岁了?”云轻摇握手成拳,让指甲深陷到皮肉里,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啊,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轻摇抿紧了唇,心脏狂跳,原来是真的,原来她真的回到了乾平十五年,这年她才堪堪十二岁,父亲母亲正当壮年,忠勇侯府未被构陷,噩梦尚未开始,一切都来得及挽回!
云轻摇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临死前云轻柔和顾景源的那副丑陋嘴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始瑟瑟发抖。
既然上天怜悯,让她重新过活,那这一辈子,她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小姐,您没事吧?”孙嬷嬷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云轻摇轻轻地笑了,片刻后淡淡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只是现在的云轻摇再也不是那个柔软可欺的二小姐了。
孙嬷嬷见云轻摇神色恢复如常,眼珠一转,开始悲悲切切地抹眼泪:“小姐没事就好,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老奴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去找那林姑娘算账!”
林姑娘……
那是父亲从土匪手中救出来的妙龄小姐,乾平十五年这个时候,她应当是在自己家中修养。
云轻摇摆弄玉镯的手一顿,心里波澜横生,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如常问道:“你去找林姑娘算什么帐?”
“要不是那林姑娘推了小姐,小姐又怎么会落入水中?”孙嬷嬷把这话说的慷慨激昂,仿佛是真的为云轻摇愤愤不平一样。
“说来这林姑娘也真是好本事,不仅把老爷哄的团团转,让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这次竟还把小姐推落水中,以至于小姐您差点,差点就……”孙嬷嬷又假意抹了抹眼泪,续道:“小姐,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子?”
恶毒?哪里来得恶毒?明明是林姑娘救了自己,这婆子却硬是要颠倒黑白,冤枉自己的救命恩人推了自己。
还有什么哄的老爷哄的团团转,这更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
可惜她云轻摇上一世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事实真伪,直到林姑娘死了以后,才知道事情的本末究竟。
但等她明白一切之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林姑娘的死,直接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惨剧,更是为忠勇侯府的满门抄斩埋下了祸根。
想到此处,云轻摇浑身一个激灵,眼神骤然清明,这一次,林姑娘一定不能死,自己势必要护她周全!
“不好了不好了!”平日里服侍云轻摇的大丫鬟春画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给云轻摇跪下:“二小姐,大夫人以为是林姑娘害了你,正要把林姑娘拖出去杖责处刑呢!”
糟了!
上一世林姑娘便是因为这顿杖责而死,她从水中救了自己后也生了病,可未得到妥善照顾不说,竟又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一顿毒打,于是就那样香消玉殒了。
可孙嬷嬷却心中窃喜,还指着春画道:“大惊小怪什么,本就是那林姑娘害了小姐,她那是罪有应得。”
“你给我起开!”云轻摇急得冷汗都落了下来,她推开孙嬷嬷,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心中默念,可千万不能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