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长的,即使是很短的时间对于正在等候结果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崔敖阳房内的几只担心娆娃的妖有些耐不住性子的频频向窗外张望,连一向沉稳的陆盈秀也沉不气的走到院中的亭子里,面朝青鳞房间的门板方向坐下。
娆娃的狐身被有森和小白救回来后,青鳞就将崔敖阳昏迷中的身体送到了自己的房间。
圆盘似的月亮渐渐东移,眼看天际擦白,早起的雄鸡报晓啼叫,仍然不见崔敖阳“回来”。
娆娃与崔敖阳新婚床前的香早已燃尽,香灰散落在盛着五谷的小碗里。
“完了!”胜利跪在床前看着微张开嘴的灰狐,抓着自己的头发悲呼,“狐狸张开嘴僵直的躺着就是死翘翘了啊!野兽都是这样的!死后都微张着嘴,现在娆娃也……”
“给我滚开!”香香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大呼小叫的胜利,然后扑到床前用手轻抚灰狐的身体,果然发现娆娃的体温在慢慢转冷,不禁忧虑地看向一旁的小白。
小白的神色依然很镇定,但本就白皙的中性脸庞更加苍白了。
修罗紧锁眉头地环胸站着,但他的眼神似乎更担心摇摇欲坠的小白。
终于,连香香也忍不住了,跑到窗前对坐在凉亭内的陆盈秀喊道:“盈秀姐,要不我们还是去请虎后……”
香香的话还没说完,青鳞房间的门就被大力的推开了,门板因为经受不住里面人的力量,直接从门框上掉了下来摔到地上断裂。
“公子!”陆盈秀激动的站起来,嘴唇颤抖得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崔敖阳浑身湿淋淋像从水里掏出来的一样,他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屋子跑去,在这很短的距离中差点两次摔倒,但他都硬挺着站稳身躯。
陆盈秀从凉亭里跑出来跟在崔敖阳的身后,想伸手扶他却被拒绝了。
“娆娃呢?”崔敖阳的声音像是发了高烧后醒过来的病人般沙哑难辨其音。
“屋里的床上,再迟怕是……”陆盈秀
崔敖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陆盈秀眼前,不久卧房内便传来喜悦的惊呼声。
娆娃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个令她很伤心、很伤心的梦。
当她在香香的怀中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狐身正在慢慢化为轻烟消失,可也许是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她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着急又伤心的看着那美丽的灰狐化作轻烟无踪。
“这下可好了,娆娃!”香香兴奋地晃着怀里人形的娆娃,既开心又羡慕地道,“从今以后你就是狐仙啦!你的兽身已不复存在,你不但是人形之身还保住了所有的法力!”
娆娃皱着眉头想坐起来,但手脚无力的她挣扎了两下后又瘫软在香香的怀里。
“娆娃。”力竭的崔敖阳被青鳞扶着站在床边,正关切地看着醒过来的娆娃。
一看到崔敖阳,娆娃的眼中就迸射出愤怒的光芒,碍于身体还很虚弱,她干脆闭上眼睛不肯看崔敖阳。
见娆娃怨恨的模样,崔敖阳无奈地笑了一下,现在的他也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和时间解释自己在生死界中所做的事。
“青鳞,把我扶到你的房里休息。”崔敖阳的嘴唇也很苍白,低声让青鳞扶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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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娃被陆盈秀和香香带走了,离开了敖园、离开了崔家。
娆娃醒来听香香讲述了众妖与虎后定下的金蝉脱壳之计后就失声痛哭,并央求她们带她离开崔家。
虽然她知道了崔敖阳那一击是为了救自己,但娆娃还是选择离开,因为她知道崔敖阳就是敖阳,而敖阳喜欢的是那个花神,不是她——狐狸精娆娃。
香香骂她是傻瓜,那么好的男人、宁愿伤及自己元神都想方设法救她的男人,她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真是白费了虎后一片成全的美意!
陆盈秀却什么也没说,同意了娆娃的请求,施法带娆娃离开。
天灵山山下的茅草屋里原本只住着一个绿衣的姑娘,不久前又多了一个喜欢穿灰布衣服的少女。
正值花样年纪的女孩子却穿着灰白色、好像总也洗不干净的衣服,令送菜的菜农伯伯直摇头叹可惜。
这样安静平淡的日子过了快一个多月,月圆那天晚上娆娃却整夜难以入眠。
“睡不着?”睡在另一侧的陆盈秀转过身,眼睛在黑夜中像翡翠一样绿莹莹的。
“嗯。”娆娃眨着金眸不掩饰自己的忧虑,“不知道青鳞会不会保护好公子。”
她离开崔家并没有和崔敖阳打招呼,而他也没来寻她。
若是他想找她,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可他却没有。
“既然还惦记着他,为什么轻易就选择离开呢?”陆盈秀这才开口询问娆娃离开的原因,当初她不问是觉得那个时候即使问了,情绪失控的娆娃也不会说。
娆娃眨眨眼翻身仰躺,双眼盯着简陋的棚顶幽幽地道:“盈秀姐,如果你喜欢的人其实喜欢的是别人,只是因为记忆被封锁而想不起来了,又被迫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开心?”
“也许……”陆盈秀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后答道,“也许开始会很开心,因为毕竟我是喜欢着他的,可越往后会觉得越不安,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我,如果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怕自己没办法接受他疏离的态度。”
与其陆盈秀是在说自己的想法,不如说她已经猜到了娆娃的心思,只是温柔的陆盈秀并没有揭穿娆娃。
娆娃吸了吸鼻子,眼泪有些控制不住的漫上眼眶。
“其实……其实我很喜欢公子,他也说过喜欢我。可……可那天在生死界我看到了他的真身,想起了当年他离开天灵山时许下的诺言……”
“天灵山?崔公子什么时候去过天灵山?又跟你许了什么诺言?”陆盈秀不解地看着娆娃。
“他说他会带着花种一起回来,他答应我的……”娆娃幽幽地道。
“说他会带着花种一起回来?”陆盈秀惊讶的从床上坐起来,她听娆娃说过这件事,没想到崔公子竟然就是当年那个打伤虎王、占领天灵山南山头百年的金甲龙子!“崔公子就是……”
娆娃也从被窝里坐起来,抹了一下眼睛低头道:“我也是才知道。而且,敖阳是只金色的大怪龙,他很厉害,连雷公电母都怕他……当年他还在天雷之下救过我。”
难怪虎后那么有把握崔敖阳的原魂会把仙丹搞到手,原来崔敖阳就是金甲龙子的转世!
一直隐居在天灵山山下,陆盈秀的消息并不如其他妖界的妖怪那么灵通,但金甲龙子是神这点儿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至于龙子如何与小花神扯上关系,又为了那个花神投胎做凡人这其间的事情她并不了解,只是听虎后一带而过的谈起。
“他喜欢的是那位花小姐,当他变化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叫花小姐的名字,而不是我……”娆娃凄楚地道,“所以我不想挡着他的路。”话说完,眼泪也落了下来,娆娃轻轻抽泣着。
这世间最伤人的就是一个“情”字,人如此、多情的妖亦如此。
情劫难逃啊。
“别哭了,现在你和我在这里好好修炼,待你再次修出狐形后就大功告成,可以去温流山救你娘亲冬宝了。”陆盈秀揽过哭泣的娆娃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算了,总算你们夫妻一场,金甲龙子也算是清了前世欠你的一个许诺。如果这一世他注定是来寻那个花小姐的,姐姐和你作伴就是。”
娆娃在陆盈秀的怀里瓮声瓮声地道:“可是……可是如果盈秀姐等的那个人回来怎么办?那我不又是孤伶伶一个了?”
陆盈秀的身子一僵,好半晌才艰涩地道:“不会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但我决定去见他。”
娆娃坐直身子看着陆盈秀,喜悦地道:“盈秀姐姐,你终于决定去找他了?其实你早该这么做!他不来,你就去找他啊!”
苦涩地一笑,陆盈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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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十六清晨,崔氏夫妇依照惯例出现在敖园的门口,却看到门板上钉着一张纸条。
爹、娘,我去接娆娃
“老爷?阳儿他……他……”崔夫人瞬间觉得眼前一花,多亏身后的黄妈扶住了她,“阳儿他又跑了……”
崔老爷叹口气捻着胡须道:“早就说阳儿对儿媳娆娃一片丹心,你偏不听!非要趁娆娃回娘亲的时候再安排阳儿与花家的事……”
“哪有连夜回娘家的道理?”崔夫人气得嚷起来,“上个月十六我们一进门就看到阳儿脸色苍白的模样,而娆娃却没了影子。明明是她被阳儿月圆之劫吓到逃走了,是阳儿替她圆场而已,这种在夫君危险和困难时刻逃离的妻子不要也罢?”
一想到上个月十六清晨过来时的情形,崔夫人就气恼得要命,自然是心疼儿子那么喜爱娆娃,可娆娃却抛下他不管。
崔老爷撕下门板上的纸条反复看了两遍递给妻子,“不管怎么说,阳儿昨夜应该是没事。”
崔夫人接过字条跺脚,“这个孽障!我今天特意请花夫人和花小姐过府来看布样,他又跑了!”
崔老爷的炯目一敛,边捻着胡须边深思着:那位花小姐倒也是个奇怪的千金,明知道崔敖阳已经娶妻,却仍然答应到府里来看布样,莫非她甘愿与娆娃共侍一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