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辚辚,朝着未知的方向行驶。殷如行撑了身体欲揭开车窗帘。却发现窗帘被钉死在了车壁上,两边都是一样。她冷笑一声,不再费力气。安静的躺下,舒展手脚。闭合眼睛,安静倾听身体内的呼吸。一点点的调匀。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佳期再度进来,依旧是一个托盘,粥和小菜。这次不同的是多了些点心。
殷如行看着那点心,冷笑一声:“我生平最讨厌吃点心。甜呼呼、油腻腻的,谁要吃它!饭呢?我要吃饭!你们要虐待人么?”点心味重,容易下药。白饭或者白面馒头这类简陋吃食,因其味道单一反而最不容易添加药物。
佳期笑道:“这点心是大师傅精心做的,味道挺好。姑娘尝尝就知道了。”
“啪——!”殷如行操起那叠点心就朝她砸了过去,骂道:“混账!我就算再被囚禁也是将来进府做如夫人的人!你就这么恣意妄为!连点儿吃食都要苛刻我?我又不是要人参燕窝!一点儿白米饭都不给!你主子穷疯了吧!没钱就别学人家收人!也不打听打听,你当我是那等粗茶淡饭混大的呢!”
佳期偏头躲开了碟子,一脸阴郁。殷如行继续高声冷笑:“也不怪你。迎送往来那地方出来的原也没见过世面。你当城主府是你们楼子里呢!一点子粗陋点心也当个宝?我今儿就教你个乖。米饭养人。碧粳、珍珠粳、白玉籼。这些上等稻米或是用两年生的翠竹,或是用当季的新鲜荷叶为容器,添加最洁净的泉水蒸煮。做出的饭晶莹剔透,色泽光亮。入口即化,余香满唇。这才是吃食!告诉厨子,做点能见人的送过来。少糊弄我!”
佳期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时呆滞住。这时,车厢外传来两声咳嗽。她方恍然醒悟,忙忙的收拾了碎瓷片,包好走了出去。
她走后,殷如行快速的将几样小菜各倒了一半在手绢中。包好后藏在角落。然后三口两口喝完白粥。这才不紧不慢的用勺子在碗底刮来刮去。
车厢的门帘动了一下,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男子弯腰走了进来。
他对着殷如行拱了拱手:“原姑娘,在下霍起儒,禧地缮仪郎官。”
很好,禧地一方的人总算出现了。殷如行盯着他,没有出声。她对官员系统尤其是文官系统很不熟。不过看这人的样子也知道是个心腹谋士之类。
霍起儒手一挥,身后冒出端着托盘的佳期,托盘上重新放置了一份新鲜饭菜,有荤有素,还有一碗晶莹的白米饭。
殷如行哼了一声:“谢过霍大人。”
“不敢不敢。是下官没有注意到姑娘的喜好。这是下官的失职。”霍起儒不慌不忙的说着,眼睛不经意的掠过干干净净的粥碗,和几个下去了一半小菜的碟子。
殷如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抬起头,下巴对着二人,高傲尖锐的道:“你知道就好。”
霍起儒微微一笑,示意佳期将饭菜送过去:“姑娘若是有何要求,只管和我说来。若能办到的,下官定然尽力。”
殷如行接过碗,筷子在饭碗里挑了几颗米,又放下。犹豫了一会儿:“我想问些事。不知霍大人方不方便……”
“姑娘请说。”霍起儒没有依照礼仪在她用饭时避开,而是坐在了一旁。好整以暇的做出倾听的姿态。
“我……”殷如行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合礼仪,而是无意识的拿着筷子在碗里捣弄着,踟蹰片刻:“我想问问,我可是真的被送给你家城主了?”
霍起儒看了一眼被她戳成一团糟饭碗,温和的道:“是。”
“啊!”殷如行茫然的停顿了片刻。又问:“祺地的人,都是知道,同意的么?”
霍起儒依旧温和的回答:“是的。至少苏城主是同意的。”
“当”,筷子在碗边敲出一声轻响,一团饭米粒被洒了出来。殷如行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们冯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起儒脸上的笑容变的愉快了些,侃侃而谈:“冯城主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要是他的女人,绝不对亏待。不过,若是碰上不识好歹、无理取闹的。自然也不会放纵。”
殷如行脸上血色退去了几分。咬了咬唇,吞吞吐吐的开口:“我听说冯城主有很多,很多侍妾。可是真的?”
霍起儒笑道:“是真的。不过姑娘无需担心。城主对新人一向疼爱。”
“新人?”殷如行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声音更加断续:“那,新人多久会变成……旧人?”
霍起儒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个就要看姑娘的了。若是城主喜欢,一直是新人岂不好?”
“一直是新人……”殷如行喃喃低语。眼中泛起水雾,哽咽不成声:“终究还是……要……弃如敝履……”
霍起儒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下官就不打扰姑娘用饭了。”
“等等!霍大人!”殷如行蓦然惊醒,叫住他。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霍大人,我原先身上还有些银两和首饰,两瓶面霜膏脂。大人,可否交还于我……”
霍起儒诧异之极:“这些东西我均未瞧见……”
殷如行立刻利眼如刀的剜向佳期:“是你!你拿走了!”她大叫着扔掉碗筷,扑向佳期就厮打:“你这个混蛋!这么些体己都不放过,你还嫌害的我不够!”
佳期痛呼着躲闪。不敢还手。然而殷如行身体似乎很没有力气,只打了一下就颤抖着倒在了一旁,不停的喘气。一双眼睛犹自恶狠狠的瞪着。
“我没拿你的!”佳期见霍起儒也看向她,不由惊恐的尖叫,“是姑娘身边的那些婆子搜了你的身。不干我的事!”
霍起儒见两人倒在一处,衣衫皱的不成样子。眉头微皱。轻喝道:“原姑娘!这些事我会和城主说的。缺了什么自会给你补上。”
殷如行脸色一喜。随后略带得意又鄙视的啐了佳期一口:“没出息的东西。楼子里出来的就是楼子里出来的。铁公鸡也要被你们拔了毛。金子银子看着眼热也就算了。连个木梳木簪都要抢了去。我就不信,难道我就这么一头散发来的不成。穷疯了呢!”
佳期被她在霍起儒面前这一番抢白,气的脸发青:“谁抢你东西了!你自个儿才是奴才出生眼皮子浅呢!我好心替你拆了发鬟,反倒被污蔑是贼!”说罢,从车厢一角翻出一柄桃木梳和一根桃木簪,扔了过去:“什么宝贝!还你!”
“这可是桃木,辟邪的。”殷如行接过木梳木簪,犹自不依:“我头上还有根银簪子呢?怎么不还过来?”
佳期又羞又恼,浑身发抖:“谁拿你银簪了!你头上就这两样,我什么都没动!”
殷如行怔了怔,又哭起来:“杀千刀的贱/人!我统共就存了这么些体积,全没了!你们这帮贪心不足的,十辈子都不得好死!”
霍起儒再看不下去了。猛的起身甩了袖子出车厢。对着外头的新鲜空气猛吸几大口。
“霍大人。”一个年轻的铠甲骑兵骑着马靠近,冲他笑的一脸暧昧:“名满天元的原蔻娘颜色如何?”
霍起儒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栩彬啊,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知道了。女人,人前再光鲜,拨了那层皮都一个样。”
栩彬侧耳听了听,疑惑道:“里头怎么哭着呢?这是为何?”
“为何?”霍起儒嗤笑,“为了黄白俗物。城主这一回可是亏了。什么仙女,根本就是俗女!那小子哪里是送美人,他是甩包袱来着。算了,反正长得还不错。也能新鲜几天。”说罢,骑了马赶去前面的车厢。
栩彬瞧着他走远的背影。又侧耳听了听。好么,这回里头不光是哭,还吵上了。
“你给我滚!”殷如行大声的骂,“看着你就讨厌!除了送饭。不许进来!”
佳期红着眼眶出了车厢。缩着身子坐在驾车人身旁的角落处。
栩彬瞧了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家姑娘脾气好像很不好啊?”这么差的脾气还能当上头牌?客人不都给吓跑了?
佳期强笑了下:“我习惯了。她在人前不这样的。”别过脸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栩彬身后一众护卫马车的士兵皆面面相觑。名满天下的原蔻娘竟然是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城主大人居然还当成宝一样命他们日夜守卫。贵人们的心思实在是太奇怪了!
车厢内,殷如行喘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神,俯下身嗅闻洒在地上的菜肴和米饭。
米饭没有添料。菜肴只有一样凉拌豆腐没有。她快速的用勺子挖过这两样往嘴里塞。吃饱了后,将剩余的米饭捏成团子,裹在一块干净的手绢里。其它的菜混成一团,伙同乱七八糟的碗碟都散在地上。自己往软垫上一躺。闭目养神。外人看着,却像是睡着了一样。
佳期在车厢外和几个士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隐晦的表示出在姑娘手下,非打即骂是常有的事。心下有微微的得意。
先败坏掉你的名声。看你进了龙潭虎穴还怎么翻身!
车厢内的殷如行脑子高速运转,否定掉一个又一个逃脱方案。
情报太少。连外面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可若是想逃,路上是唯一的机会。一旦进了城主府……不!是一旦进了城。她就再没有了丝毫机会。
必须得出一次这间车厢,看一看车队是个什么警备状态才行。
可若是那老色鬼忍不住,半路上就要XXOO,她又该怎么办?
愁绪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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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姑娘的报复是连锁反应。苏晨、蔻娘、佳期都逃不掉。不过苏晨实力雄厚,对他的报复是要持续性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