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
焚香为引,
诏以通达下九幽黄泉府司……
简陋布置的祭坛前,
女孩站立于一座断截的残碑边,夜风吹拂,秀丽的夜色长发随风摇摆。
她从礼服一般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卷泛黄的折子,朱红的嘴唇开合,声音起伏,带着不明意义的低沉声调夹杂在夜晚的风中,听上去有些沙哑,但在原本就悦耳的声色下,又显得别样动听。
悼唁般的经文念至尾声。
女孩将折子一收,伸向蜡烛的火苗,点燃。
嘭,
一声枪响。
一枚子弹划破寂静的夜空,准确的打在了折子与火相接触的位置,烛火熄灭。
“到此为止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枪声散去之后,赫然响起。
“下面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男人的身影从残破的城墙一角走出,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带着些许稚气,高挑的身姿,身上一副常见的绅士装扮,看起来像是贵族子弟,但发现其身上有着不属于年轻人的沉稳气质,初看时的印象又变得模糊起来。
“你……”
女孩听见声音后仿佛如遭受雷击一般,原本如小猫般炸毛的情绪也定格在了脸上,她转过身,怔怔地看向那个破坏了祭祀的来者,朱唇微启,隐隐露出白色的贝齿,呆愣了半晌,脸上骤然再度怒意攀升,猛地扑了上去,“你这混蛋还活着?!”
“诶?!”青年惊愕的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炸毛的小猫冲了过来。
女孩对他拳打脚踢着,不过力道好在不大,青年默默的忍受了,但对方似乎还不解气,对着他的手就咬了上去,青年发出一阵哀嚎,“嘶,别咬手啊,手指快断了!!!”
惨叫声划破夜空。
待闹剧停歇。
天际间,繁星点点,隐隐可见薄薄的云间隐匿的淡幽残月。
黯淡的月光下。
昔日记载的繁荣之都在混乱的战火洗礼之下,如今只剩一节废墟余留此地。
于上世纪的动荡年代,不过十年就建立起的庞大帝国,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作家笔下记录的文字与这些断壁残垣的风景。
云烟散尽,岁月更替,心中再如何惊叹那时的举世奇迹,也不过是给那时的历史平添一分叹惋。
然而,现在的国家霍格尼恩,却是以百年前的梵登科威德为基础,于内乱之中脱胎而出的新兴政权,至今,也维持了半个多世纪。
青年在城堡的废墟一角,升起了火堆,一旁是残破的城墙,放眼望去,视野广阔平坦的草丛间,隐隐显露出几块碎石砖瓦。
在火堆上架起了一口锅,倒了些携带的纯净水,放入了红茶叶包。
青年拿出了干粮,递了过去。
女孩皱起秀丽的眉宇,脸上一鼓,扭过头去。
“不合胃口?”
女孩咬着嘴唇,似乎很不乐意自己这种样子,声调压得很低,勉强才听清楚,“没有别的吗?”
青年摇摇头。
说实在,出门的太过仓促,他身上也没带够钱财,只能节省地买了这些仅供充饥之用,食之味如嚼蜡的干粮。
青年缩回手,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将伸入包中,取出了一个白布包裹的东西。
翻开布,里边是一块早已冷却的炸面包——已经没有刚出锅时,那般酥脆诱人的口感与香味。
这地方也没办法加热,青年问道:“这个行吗?”
“——!”女孩眼睛一亮,一把夺了过来,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看着女孩总算不再嫌弃,青年松了口气,将煮好的红茶盛入杯中,递了过去。
或许是对青年的态度感到满意,女孩表情稍微软化了些,主动地说起话,“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
青年愕然,对女孩长辈般老成的语调问得一愣。
“巴德尔,巴德尔?洛仑威尔。”青年对并不计较什么,对面年龄不大,况且又是女孩,他好奇地问道:“你呢?”
女孩没有理会青年后半段的话,口中咀嚼着青年透露的讯息,“洛仑威尔?”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们家族中有过一个叫珍娜?凯伯纳的吗?”
“凯伯纳?你说的是祖母吗?”巴德尔疑惑了,盛出红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认识?”转念想想,对方也不过十来二三岁的年龄,不太可能吧,祖母都去世了这么多年了。
心中又升起了另外的疑问。
——不过,这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祖母祖居的老房子中?
自己可是检查过没有人的啊。
“你是附近村庄人家的孩子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栋宅邸里?”
巴德尔边问着,一边给火堆添了些柴火,倒入了水与小米,用汤勺缓缓搅动着。
“这么说……”女孩没有回答,脸上一僵,正为一个摆在眼前的现实而感到震惊。
脑海中,一个令人懊恼的男人的面容浮现,昔日的那句话依然回荡在脑内:“我的后辈就交给你了,当你再次苏醒之后,就跟着他吧。作为我的私有物,你可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什么啊,那家伙!自说自话,至始至终都是个令人厌恶的混蛋!
不悦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女孩白皙的脸上泛起了嗔怒的红晕。
“怎么了?”觉察到女孩的异样,巴德尔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某个自说自话的白痴。”
女孩语气不善地回复道,说着话,还狠狠地瞪了巴德尔一眼,这一模一样的脸,真恨不得现在就来上一拳。
‘???’
巴德尔被女孩‘凶狠’的眼神盯得一愣,满脑子疑惑,心里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丹德莉娅。”
女孩突然说道。
“嗯?”巴德尔没反应过来,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女孩捂着脸,一脸无奈的叹息,“跟他一样的迟钝。”
看着女孩的表现,巴德尔反应了过来,“莉娅是吧。”下意识省略了前面的两段词汇。
“别喊得这么亲密,笨蛋!”女孩咬着牙,不知是羞愤于称谓还是懊恼对方那种与某人契合的态度,挥着拳头捶了过去。
“不是挺不错的吗,听起来也蛮可爱的。”巴德尔抓住了莉娅的手,有些不解对方的这番举动。
“……可……可爱?”
莉娅脸上有些泛红,这句话与记忆中完成重合,脑袋里有些迷糊了起来,晃了晃小脑袋,她很快地反应了过来,秀眉一挑,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巴德尔的小腿上。
“——嘶。”
再次吃痛的巴德尔求饶道,“我错了。”
“你们俩,都是一样的笨蛋!”女孩一跺脚,小脑袋微微仰起,俯视的看着半蹲在地,揉着小腿巴德尔。
不过经过一闹,两人倒是熟悉了些,消停了会,巴德尔伴着干粮,喝了点粥,看着头顶的夜空,对莉娅问道:“为什么,你要来这里?”
“你才是,从那,到这里,距离了十来公里。”
没有回答青年的问题,莉娅转而说出自己疑惑。
“呵,我当然是跟着你来的啊。”巴德尔苦笑道。
想到女孩这段时间蹭吃蹭喝蹭马车的,自己一直跟在后边,各种付账,赔礼,道歉的,着实不容易。
“你是痴汉吗?听说贵族里流行什么奇怪的癖好……”边说着,莉娅赶忙挪开了身子,一脸嫌弃与厌恶的看向巴德尔。
“哈?”
巴德尔怔怔的愣了会,突然脸色一变,像是被急于像丈夫证明自己没有出轨的妻子一般, 急忙解释道:“不,我不是,我没有……”
莉娅哈哈哈的捧着肚子笑出声。
他看着高兴的女孩,自个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随后,巴德尔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正色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栋宅邸里?这可是祖母的祖居,应该荒废了才对,我也检查过了,没有人进入,你从哪里出来的?”
“不是哦,那并不只是珍娜一人的祖居,它同样属于另一个人。”
莉娅针对着巴德尔话语中的一点进行了反驳。
“另一个?”
关于这事,巴德尔倒没从祖母的口中获知过什么。
“是你祖母的哥哥哦,他的身份你应该听闻过。”莉娅的话语一顿,站起身,身上犹如古典贵族礼服的白色裙装随着动作摇摆,从宽大、布满蕾丝边角的袖口中露出的纤细小手指着巴德尔,“正是上世纪传奇帝国梵登科威德的开国大公爵——夏爾?凯伯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