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的方向, 毫疑问就是打卡点。
四人放轻小爪、小蹄、小翅膀,缓慢而谨慎地向前靠近。
穿过一棵棵高大的红松,视野渐渐有些许开阔, 树变少了, 更多的是低矮灌木和藤本植物。大片大片凌霄花找不到可攀藤的架子, 枝蔓厚厚松松铺满地。
橙红色花海尽头,考场显露它的本原面貌。
几方巨石垒的高高平台, 打卡设备立于其上,屏幕银光闪烁,远看仿佛一柄镶嵌宝石的圣剑。
倘若在游戏地图里, 围绕圣剑通常会展开激烈争夺,铁甲骑士英姿飒, 刀光剑影血河。但这是现实, 所以——
鹰飞狼跳灰熊叫,蟒缠虎跑豹子闹,一爪我一脚, 今谁都别想好。
十几位戴着荧红环的野兽同, 在打卡台下面虎视眈眈,大有一拥而上将台子带设备连锅端的意思。可落到真章,又没一个肯正式上前,只敢咆哮、嘶吼、赫赫吐着蛇信, 爪子都把地刨出坑了,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挡在他们和打卡台之间的,是一头鬃毛凛凛的雄狮。
肩高逾一米,身长算上尾巴超过三米,体型甚至大于一般的东北虎。要知,东北虎可是现存最大的猫科动物。
凌霄花厚厚的藤蔓了最好掩护, 藏在后面的四位同悄悄变回人形。
“它没有身份环!”大黄一能说话,立刻开口。
“谁关心身份环,”贺秋妍双眼放光,“乖乖,这么大的狮子,我是第一回见……”
路祈皱眉看她:“不是弃医从侦了吗?”
贺秋妍费解:“这和我的专业有什么关系?”
路祈:“现在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拿手术刀对其进行深入研究。”
贺秋妍瞪眼,刚要回怼,就听见胡灵予不太确地喃喃自语:“这该不会是开普狮吧?”
路祈立刻转头,眉宇也舒展了,声音也柔和了:“就是开普狮,教侦查讯问的。”
开普狮,曾经地球上最大的狮子,于十九纪灭绝。
胡灵予飞快检索记忆:“是不是姓王?”年全校唯一灭绝科属的老师,想没印象都难。
路祈意外:“知?”
“嘁,别以为就提前做功课。”胡灵予挑下巴,一点不心虚,嘚瑟的小表情比凌霄花绚烂明媚。
路祈一双笑眼又自然而然弯了缝。
贺秋妍瞠目结舌听着路祈温柔到能掐出水的语气,不可置信看着路祈经快笑没的眼睛,再想想刚才吐槽自的那张鹿脸,这确是一个人?!
黄冲也一脸震惊:“传说原是真的?!”
一鹤一犬虽然惊诧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在反应同步率上总是有着微妙默契。
灭绝动物作为科属,在兽化觉醒者中极少极少,以至于虽然大家都知这样的兽化者存在,但在实际生活中几乎遇不到。于是刚入校的一年级们,虽然不时听人说“第四大里有个灭绝老师”,也只校园异闻。
“吼——”
雄狮再度发出怒吼,声震林谷。
与它对峙的形形色色野兽同、连带周遭的草木都抖三抖。
贺秋妍:“这什么意思?打卡要过他这关?”
“看我们只分析对了一半,”胡灵予沉吟,“除了半路拦截的随机难度,有打卡点的固难度。”
“开普狮再难对付,十……一二三,”兽化同共十三,“十三打一,也稳赢吧?”贺秋妍实在看不懂,“他们怎么都不敢动?”
“谁敢跟老师真动手。”大黄人间清醒。
“老师也不能不让生交卷啊。”贺秋妍人间更清醒。
正说着,一头毛色发亮的黑狼和一头魁梧健硕的非洲野水牛突然同时冲出兽群,像听见了自花海的怂恿,奋力扑向开普狮。
黑狼速度更快,冲在野水牛前面。开普狮一跃而,以惊人的弹跳力和灵活度从黑狼头顶越过,然后在落地瞬间一个转身,毫不留情扑向黑狼后背。
雄狮强壮身躯轻而易举将黑狼压到身下。
随后而的野水牛见势不妙,一个急转弯,竟绕过开普狮,直奔高台。
黑狼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嚎叫,不是冲着开普狮,是冲着野水牛。
他妈说好的并肩战斗呢!
奈何狼牛殊途,语言不通,然可能水牛同也不想听懂,牛蹄哒哒哒一路冲刺,眼看就要踏上打卡台石阶。
他胜利在望,围观同也站不住了,趁着开普狮重量全压在黑狼身上,群兽立刻行动。虎窜,豹冲刺,熊直立而奔,蟒草丛潜行然后发现行进太慢直接扭着变回人形,飞速身。
就在这时,一只牛蹄经踩上台阶的非洲野水牛凄惨一声“哞——”,紧接着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台阶和草地之间。
谁都没看清开普狮是何行动的,只觉得黄光一闪,野水牛经在雄狮的袭击中轰然倒地,黝黑的皮毛随着呼吸急促伏。
开普狮盘踞在水牛身上,因光线暗淡而变圆的瞳孔,静静望着被吓傻了的十二同,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狮毛纷飞。
或远或近停在冲锋路上的同,没人敢再动。
唯一变回人的紫晶蟒,是在对抗中赢下黄冲的张栖,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问:“老师……他没事吧?”
他,自然是狮爪下可怜兮兮的野水牛。
开普狮的回答是,从鼻子里哼出气。
紫晶蟒、野水牛、黑狼以及另外十同:“……”
花海后的胡灵予四人围观全程,目测野水牛身上没伤,因为开普狮对付他和对付黑狼时一样,只扑不咬,这会不估计就是摔懵了,又被老师压着,身心俱疲。完全可以解,毕竟上一个被扑的黑狼同,现在瘫地上没缓过呢。
贺秋妍快急死了:“一上啊,怎么这么容易被吓住!”
大黄也愈发迷惑:“老师都是有分寸的,能真下死手啊,他们到底在怕啥?”
“枪打出头鸟,”胡灵予毕竟在社会上混过几年,经完全看明白了这些同的小九九,“都想得利,又不想出头那个。”
野水牛和黑狼虽然没外伤,但被那么重的雄狮狠狠扑两下也够喝一壶的,很难说后续行动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能把时间耗在这里,”路祈抬头,树叶风中抖动,雨的气息在逼近,“我们……”
“说得对。”毫预警,背后响一个陌生男声。
四人猛然回头。
一个穿着红底白条运动服的男人,额头套着发带,中分的半长发从两边落下,洋气中带着复古,不羁中透着考究,而将他这一套look推向完美的,则是运动服左胸的印花——第四兽化大教职工飞跳球队。
“王老师——”男人举目呼唤,“这边藏着四个!”
……原不是一狮关,是二龙堵门。
“哦对,差点忘了自我介绍,”男人风流倜傥地一撩发带前的刘海,“我姓喻,们叫我喻老师就行了。”
狐、鹿、犬、鹤:“……”这就完了?自我介绍就是一个姓氏??
喻老师:“?”
黄冲礼貌客气:“老师,您的科属有您在侦查系教的科目……”
“嘘,”喻老师竖一根手指,“在们考上侦查之前,是让老师保留一点神秘。”
黄冲:“……”他不想礼貌了。
四人被带出花海,推入战局。
打卡处的同陆续回到人形,对喻老师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全在打量胡灵予他们四个。
喻老师圆满完“外围增员”任务,就近上了一棵冷杉树,然后对着下面的开普狮:“王老师,辛苦了。”
王老师不辛苦,就是看着喻老师一副“这些捣蛋玩意与我关赶紧收拾了”的做派,想一爪子给他从树上拍下。
四人回看两眼,大概明白了。两位老师应该共同负责处打卡点,开普狮负责“挡”,树上那位负责“外联”,官方职责应该是“实时和生沟通”,通俗翻译就是“看热闹的”。
时间宝贵,路祈原本就不想再等,时望向十三位同,直截了问:“们是几个组?”
众同互相看看,仿佛才想他们在混战前也是有组队搭档的,脚下渐渐移动,不知不觉走位“4-4-5”的三个小团伙。
胡灵予瞥一眼路祈,好像有点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们十三个,加我们四个,不用一冲,一半人冲就能把王老师拦住。”路祈不废话,“我建议每组出一半人,先保另外一半打卡,然后换位,打过卡的下拦,另外一半上去。”
三组同面面相觑,气氛微妙沉默。
喻老师在树上晃荡着脚丫,悠哉惬意。
胡灵予忍不住上前,帮路祈一游说:“们不就是担心打完卡的人直接跑,不会愿意再回帮们拦吗?那就按路祈说的,每组出一半人,能丢下别人,总不能丢下自队友吧?”
十三张青春洋溢的脸庞,没一张写着信任。
胡灵予:“……”
至少也演个一两秒吧,要不要塑料得这么真挚啊!
“算了算了,”有人开始烦躁,“要不然就是一冲,能不能打卡各凭本事!”
“对,就这么吧,别废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家都焦躁,而且没有通讯,不知另外两个打卡点什么情况,万一选择那边的同一片坦途顺风顺水……一想到这个,心态更崩。
“嗷呜——”
自一头灰狼同的嚎叫,再次拉冲锋号角。
十几同迅速兽化,一拥而上。
胡灵予没想动,只是被勾得心焦,身体随之晃了晃。不想下一秒就被路祈按住肩膀。
梅花鹿以为他也要上,沉声:“别动。”
胡灵予想辩解自可沉着了,哪里会冲动,然而看见路祈眼里的认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被人时刻在意着的感觉,好像不赖。
黄冲和贺秋妍比胡灵予更蠢蠢欲动,但战场推进得比预想快,眨眼功夫经有至少一虎一豹一熊窜上打卡台,剩下的有几个被开普狮扑倒没爬,有几个正极力闪避开普狮,企图钻空也上高台。
双拳难敌四手,一个王老师拦不住十三个同。
打卡设备感应到活物,立刻发出语音:“请面向摄像头,按照语音提示操作——”
屏幕一闪,变实时摄像状态。
画面里,三个猛兽拱我我拱,一会是虎脸,一会是豹头,一会又变熊嘴。
设备对很淡:“法识别,请重新面向摄像头。”
体格最大的熊科同一个突击,竟功将虎豹都拱了下去,立刻霸占整个打卡设备,让摄像头里只有自的正面免冠狗熊脸。
设备:“法识别,请重新面向摄像头。”
熊科同再没有第三次机会,因为后面冲上的其他猛兽,又将他撞了下去。
然后王老师也了。
后面的同甚至都没有听语音的机会,就被窜下的开普狮一举冲散,保龄球似的稀里哗啦滚下高台。
开普狮站在高台之上,张开狮口一声吼,威慑八方。
“什么情况?”率先变回人形的熊科从地上爬,愤怒而又不甘心,“为什么法识别——”
树上的喻老师好像打了瞌睡才惊醒,揪一下发带,啵地弹回脑门,顿时清爽,然后语重心长地向下望:“同们,这是人脸识别,人脸。”
“……”熊科捂心口。
另外十二,目光呆滞。
不带这么玩的。
觉醒者的兽化信息早了身份信息的一部分,别说在校里爱刷啥脸刷啥脸,就是在社会上允许自由兽化的场所,也是两种随意。
人脸识别,就这四个字,足以把打卡作战完全颠覆。
一拥而上的混战,人形根本应付不,论是被开普狮拍是被虎顶熊撞,都是分分钟生命体征感应片报警的节奏。冲上高台必须兽形,然后再切回人形,再打卡,这需要绝对充足的时间。
只有彻底拦住开普狮,不让他冲上打卡台,台上的人才能稳稳完这一漫长的打卡流程。
可每个人都想冲,没有人想真正拦。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路祈适时出声,没有幸灾乐祸的嘲讽,只有诚恳谦逊的商量,“这是一次信任考验,做不到同心协力,不管多少人都是零。”
鼻尖忽然一凉。
胡灵予抬手摸了摸,湿的。
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