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阔被捕。
作为袭击案的亲历者, 抓捕现场的目击者,以及读书会的相关成员,光荣肩负三重身份的胡灵予和路祈, 被一道请回兽控局。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办公楼, 甚至连花坛花的品种都和七后别无二致。不过明显没有七后蓬勃茂盛,看来兽控局的园艺管理是在逐提高的。
胡灵予从行动队大楼出来, 深深吸口气。
兽控局的旗帜在楼前飘扬,迎着风,猎猎作响。
重生以来, 他不止一次想象过, 再次进入兽控局会是么样的情景。仍是文职?亦或行动队报?万万没想,竟然是受害人兼证人。
一个刚刚参与抓捕的行动队队员走出大楼, 准备去办事, 看见他在楼门口站着, 随口道:“做完笔录了?”
胡灵予点头:“嗯。”
队员见他没有走的意思,有点奇怪:“不回学校?”
“等同学。”胡灵予说。
队员了然,匆匆擦肩而过。
胡灵予发现站在楼门口太醒目,而且阳光刺眼,索性熟门熟路绕楼后,在树荫底下的花坛旁坐下来, 然后给路祈发信息:我做完笔录了,楼后面等你。
收起手机, 胡灵予莫有点担心。
他和路祈是被分别带两个房间, 同开始笔录的。他是上次袭击案的正经受害人,这会儿都结束了,没道理路祈在面。
从行动队大楼出来的梅花鹿, 绕楼后,一眼看见的就是花坛边,面色凝重的胡同学。
小眉头皱着,小嘴巴抿着,小脑袋耷拉着,愁云惨雾,忧国忧民。
“你是在郁闷没能更早发现肖阔,是在懊恼没能亲手把他逮住?”
路祈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绿荫下的静谧。
胡灵予惊喜抬头:“你出来了?”
路祈迷惑歪头:“怎么着好像你担心我出不来?”
胡灵予不说话,给个眼神你自己领会。
“行行行,”路祈笑,秒认怂,“我确实存在‘一不小心说太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风险。”
“竟然是肖阔,”胡灵予现在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平看着那么憨厚老实,亏我一直觉得他性格好,脾气好,声音着都亲切。”
“性格好可能是表象,脾气好可能是压抑,这样的人爆发起来,有更可怕。不过声音亲切这一项……”路祈略微停顿,侧头看向胡灵予,语重心,“真的有待商榷。”
胡灵予受不了他:“同学,副会都抓紧去了,你就不能给人留一个优点?”
路祈笑眼弯弯,无害又无辜:“我只是实事求是。”
胡灵予:“……”
视线落小狐狸头顶,路祈微微正色:“伤口没事吧?”
胡灵予下意识抬手,轻轻碰了碰已经愈合的地方:“好像,行。”
路祈皱眉:“出院的候,医生没说彻底修养好之前禁止兽化吗?”
胡灵予一眨不眨望着他,镇定自若:“没有。”
路祈半信半疑:“真的?”
对视几秒,胡灵予突然疑惑:“你说肖阔被带上车的候,为么一直哭着嘟囔‘田锐铭对不起’?”
“……”路祈几不可闻叹口气,最没辙的不是某位同学生硬转移话题,而是对方转移完,他得配合接下去,“说明第一起袭击案是他做的,或许不是他的本意。”
“我就是在想这个,”胡灵予沉静下来,回忆社团教室狐獴发狂那一幕,“肖阔的状态不正常,很像药物作下的失控,会不会田锐铭遇袭,只是在他失控偶然碰见了他。”
“我们在这猜没,”路祈在他旁边坐下来,身体往后,靠向花坛,“剩下的就交给兽控局吧,这么简单的案子,他们应该不会再搞砸。”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洒落在梅花鹿脸上。
胡灵予忽然想起:“你刚刚说存在‘一不小心说太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风险,”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那你底有没有说太多?”
“比如?”路祈装傻。
胡灵予翻个白眼:“不说算了。”
一阵凉风,吹起幽幽花香。
梅花鹿忽然问:“你是希望我说,是不希望我说?”
胡灵予头不转,没好气道:“我希望有吗,你想做的这些事,每一件我都阻止了,哪次成功了?”
路祈主动偏过头,声音低下来:“对不起。”
胡灵予愣了愣,茫然看他。
“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卷进来。”路祈说。
风吹树叶,带着阳光一起跳舞。
“肖阔的事和李倦有关,”如果说胡灵予之前只是怀疑,路祈的态度则让这种怀疑变成肯定,“你觉得我遇袭是被你牵连的,所以你就开始躲着我,对吗?”
路祈不说话。
“你这个逻辑就有问题,”胡灵予刚消的气又卷土重来,“代亦然会被袭击是我预知的,雨夜跟踪是我要跟的,你会去袭击现场更是我发的信息,如果真要说是谁牵连了谁,那是我牵连的你。”
路祈冷静抬眼,只问一句:“如果不进读书会,你会注意代亦然?”
胡灵予语塞。
“再往前,如果不是我,你都不会认识李倦。”
“谁说的,”这个胡灵予必须反驳,“李倦是来偶遇的我。”
“偶遇完,淘汰了。”路祈简明扼要。
胡灵予瞪大眼睛。
路祈立刻举起双手:“我只是陈述事实。”
胡灵予泄了气,心没来由难受:“可是晚了,我已经在这了。”
路祈笑笑,哄小孩儿似的:“不晚。”
“既然决定躲我了,刚才肖阔攻击的候,你干吗扑过来?”胡灵予不信。
路祈状似无奈:“你在我眼前被攻击,我能见死不救吗?”
胡灵予蓦地愣住。
忽然刮来一阵强风,树叶猛烈摇晃。
日光在树影凌乱破碎,像走马灯的浮生过往。
然后梅花鹿见小狐狸说:“你能。”
……
行动队审讯室。
“药底哪来的?”
“我不能说,我真不能说……”
肖阔已经交代了七七八八,唯独最重要的“药的源头”,死活不讲。
失控的狂暴状态已经退去,起初讯问作案动机,狐獴能对代亦然的愤怒支撑亢奋,现在却只剩害怕了。
害怕即将面临的法律惩罚。
有其他。
监控室,赵盈透过通讯系统,向审讯人员传递:“问他底在怕么。”
“肖阔,你底在怕么,”屏幕很快响起审讯人员声音,“给你药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你人进了兽控局,即你么都不说,他或者他们会认为你说了。”
肖阔猛地抬头:“我没说!”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锁定你的,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么都不说,我们凭手上的线索一样能查。你说候,背后给你药的人,是会认为兽控局有本事,是会认为自己被你出卖了?”
肖阔面如土色,不断地摇头重复:“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们会杀了我的……”
“你说了,我们会更快地抓住他们,只有抓住他们,你才是真正的安全。”
漫的对峙。
间在审讯室一分一秒地煎熬。
终于,肖阔颤抖着说出一个字:“李倦……”
监控室,和赵盈一起坐在屏幕前的聂刚强舒一口气:“总算撂了,好这小子没路祈那么倔。”
赵盈笑笑摇头:“都提醒你了,别指望从那个孩子嘴问出么,他不想说的绝对不会说。”
“可他明显知情。”聂刚强仍不甘心,“您刚才见他说么了,让我们给肖阔做药检,让我们查读书会。”
偏偏说又不说透,东一句,西一嘴,全是断的线索。
“提醒你查就不错了,”赵盈慢条斯理道,“他只是一个学生,侦查兽化犯罪不是他的义务。”
聂刚强:“是配合兽控局的工作是每一个兽化觉醒者的义务!”
“话是没错,”赵盈缓缓看向聂刚强,“是聂科,我们有资格要求他配合吗?”
……
行动队楼后,花坛。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空。
曾经,路队一个人在这抽烟,被失意的胡科员打扰,却鼓励给了小狐狸一道光。
现在,没学会抽烟的路祈,神情复杂甚至带一丝愕然地看着胡灵予,好半晌,才找自己声音。
他问:“又是……预知梦吗?”
胡灵予反问:“我说是,你信吗?”
路祈缓缓摇头,第一次,明确的:“不信,一直都不信。”
“记得越野考试前,我俩大吵一架,在杏树林,特别傻,”胡灵予回忆着,自己笑了,“你说彼此藏了太多秘密的人,是做不成朋友的……”
笑容渐淡,他认真看进路祈的眼睛:“我现在就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太赤诚的小狐狸。
梅花鹿想躲。
可他最终一动未动,只是呼吸乱了。
“我不是狐仙儿,没有么预知能力,”胡灵予自嘲地扯扯嘴角,“我只是比别人多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