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晨风微凉,天色渐明。
姬宫一片狼藉,横七竖八、断裂成数截的白玉柱子随处可见,深宫中一片狼藉之外,亦是尸体无数。
此刻的姬宫很安静。
姬如雪脸色苍白的任由姜不老扶着躺在还算完好的软榻上,眸底掠起一抹惊悸之色,"他怎么样了。"
姜不老很是年轻,只是嗓音却依旧,"是帝国之外的强者。"
"大元帝国的枪神和北方的剑神。"姬剑尘衣袖染血,眉目间尽显疲倦。
花淮南无力的靠在远处的一根拦腰而断的白玉柱子上微微叹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得片刻安宁。
"皇族里面的那些人呢?"姬如风从远处提着一柄血色浓重的长剑缓步走来,双眼触及四处散落的碎尸神色有些不忍。
"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姬如雪忽然间平静下来,随后从软榻上支撑起身子,眺望远方,"那一枪一剑。"
"剑重阳和刀暮迟这些老家伙不会看着他死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怎么被他们一群老家伙这么看重,想来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姜不老摇了摇头,就地盘膝坐下疗伤,整个人亦是从年青的模样逐渐衰老。
"如此便好。"姬如雪呢喃着闭上了一双满是担忧的双眸,神色间似有无尽痛楚。
莫家一夜之间变得守卫森严,莫无敌再一次出现在诸多家族子弟的眼中,眉心已经是积满了无限怒意,他身后跟着的,是几位白发苍苍老者,其中一位尤为耀眼。
满头金发的老人双眼无神的注视着身后的莫家三山许久,这才是漫步蹒跚的跟着莫无敌走出了荒野,坐上了莫族祖宗祠堂的上首位。
"家主。"莫无敌耳边响起莫无言的声音,眉梢微竖,满含深意的目光在家族一干长老和杰出子弟平静的脸上掠过。
四百多人端坐,整座祠堂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还是那位满头金发的老人率先开口,只是嗓音有些微弱,中气不足,"莫家历代。"
"莫族历代。"
"老祖宗。"
众人起身连忙拜倒。
这是莫家已知仅存的一位凝神,平时莫无敌虽称之为莫家第一人和大周第一强者,却是远远不及这位不知多少年前便是踏入凝神的莫家老祖宗。
"宗族历代。"
宗族一干族长连忙再度拜了下去,这位老爷子虽然每次都是看着弱不禁风,却还不是寻常强者足以寻衅的存在。
这也是莫家问世最多的一位老祖宗,距今少说也有八百年高龄。
至于其余跟着老祖宗落坐在前方位置的几位闭目养神的老者亦不是他们所能揣摩的存在,虽然看似普通人,却没有任何一位莫家子弟胆敢质疑其存在。
说完这三句,金发老人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老夫莫河逆。"
"河逆?莫帝始祖的玄孙一脉嫡系!"
数人心神震撼的不敢抬头直视这位老人家浑浊的双眼,有的甚至险些出丑。
踏虚五百年、凝神上千年。
这位老祖宗身为莫族始祖的玄孙起码不止千岁高龄,莫无敌负手站在一旁目光阴冷的注视着诸多略微颤栗的宗族或是家族子弟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极了。
没有人敢开口,只能弯腰拜服不敢有丝毫动弹。
"请老祖宗训示。"莫无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祠堂内的诸多莫族人心头微凉,嗓音尽显疲倦。
"莫族风飘雨摇这千年。"金发老人缓缓看过诸多莫族子弟这才哑着嗓子开口,"并非没有勾心斗角之事。"
"论到自相残杀,昔年琼天古宗比诸位更胜一筹。"
冷汗淋漓的诸多宗族家主差点吓尿,只是努力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在老祖宗面前出丑。
看得出来,很多人心里都有鬼。
莫河逆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环视了一眼四周,望向莫无敌,"贯天那孩子呢?"
莫无敌沉默良久,眼中掠起一抹追忆之色,"走了。"
"去往何处,莫族处于内外不安之际为何要走?"莫河逆金眉微竖,口气略带不满。
莫无敌没有接话,只是脸上闪现一丝不忍之色。
"莫贯天为一女子叛莫族而出,至今却是久了。"莫无言不经意间看到莫无敌脸上的那抹挣扎的神色,很是小心的补充了一句。
"何等样女子竟然让如此天之骄子离开莫族?"莫河逆竖起的眉梢缓缓舒展开,一双还有些灰暗的双瞳逐渐焕发出一阵金碧辉煌的异样光芒。
再度寂静,没有人敢继续答话。
祠堂外走进一位中年男子,满身风雪无尽,双眸平和的越过众人缓步走向首位的莫河逆。
"君恨拜见老祖宗。"莫君恨微微躬身,算起来,他在莫族的辈分极高,他也是莫家少数那几位修了不死玄功的老家伙之一。
莫河逆微微睁眼看着莫君恨,没有说话,两人就这般对视着一言不发。
洛邑之外有无尽山脉缠绵交错而过,很多山脉便是连接着远方的十万大山,山林中有妖兽魔兽无数,凶险至极,寻常修行者根本难以深入其中。
就在被白雪染上了一层白色的山林中有一道血淋淋的红色印记一直延伸至远山深处。
山中有一条小溪,只是此刻已经被冻住了,看不见小溪底下的水流是否在流动,就在溪流的源头处不断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重物撞击声。
一道瑟瑟发抖的身影在源头提着一柄长剑不断撞击着被凝固了厚厚一层坚冰的寒潭,一下一下,既简单又毫无新意的撞击着。
只是这瘦小的身子略显单薄了些,即便在八月,可这老天却下起了雪。
偶有寒风呼啸而过,似乎是在嘲笑这瘦小之人的不自量力一般,其在寒风掠过的瞬间微微发抖,只是转眼看向不远处躺在雪地上快要没了生机,满身血斑的那人,被冻得发青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这笑容有些僵硬,随后这人亦是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远山的风雪更大了些,纷纷扬扬的血迹掩埋了那道鲜红可见的痕迹,不久之后已是大雪封山,不见任何生机。
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