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末守眉头不由一皱,但还是解释道:“龙门就是龙的来源地,在里面凝结着龙卵,不过很难寻找到它们,而且当中危机四伏,就算你修为再高,进去后也要掂量一下,我们的龙祭师曾经有心灵术进行过探测,发现它直接通往地心,温度之高绝非任何生物所能承受。”
韩小菲好奇万分,道:“通往地心?那么这些龙是怎么将卵结到里面呢?”
羊末守摇头道:“龙是不会生育,这些卵是天生的,我们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真是感兴趣的话,明日我带你们到龙巢去见识一下龙门好了。”
雷沸云说道:“你太客气了,我们已经打搅太多了,龙巢想必关系到你们的隐私,我们怎么能随意参观。”
羊末守笑道:“大家同是妖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望了一眼韩小菲,继续道:“这位虽然是人类,不过既然是妖王的朋友,那么我们自然也信得过。再说我邀请你前去龙巢还是龙祭师的意思,他希望能够和你碰碰面。”
雷沸云本来打算稍作交流就启程寻找降风,但对方如此热情,他反而不好拒绝。他踏入魔妖的阶段后面貌心境有着很大变化,俨然一副超凡脱俗的气质,不过妖类修炼的是欲念,这让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更加显得有人情世故了,若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他现在是享受尘世欲念带来的点点快感,但却绝不会沉浸当中无法自拔,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
羊末守说道:“用膳时间到了,我们特别为二位贵客准备了龙歇苑的特产食肴,对于修身之体颇有益善,我们边吃边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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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羊末守的介绍中雷沸云就已经知道此地风俗独特,他们对待客人尊贵与否全是以宴席摆放位置来体现的,而且越是繁琐的食品摆设,说明对客人越是尊敬。雷沸云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摆设在浴鳞池畔的宴席,依然还是大吃一惊。
说起来倒不是食物有如何丰盛,而是他们摆设的方式异常独特,一些果子搭建成宝塔状,一些山珍又别出心裁地制作人类修道者的模样,成一些杯子又是交叠成球状花形,无论他们利用什么看起来竟是栩栩如生,显然每道食品都花下不少心思。
韩小菲看到那被粘贴成修道者模样的物体,秀丽的眉毛不由拧成一团,她虽然饥肠辘辘,但要她去进食这些东西,却打死也不要。雷沸云对于食物已经没有多大要求,不过为了不拂主人的面子,还是象征性地取食了一些,发现这里的东西和蓬莱谷的比较虽然差了一些,但也蕴含着一股灵气,不由暗暗称奇。
他见到韩小菲一脸木然地坐在哪里,便精心在食品中挑选了一个果子递给了她,说道:“这果子对于你们修道者应该有些帮助,你应该试一下。”
韩小菲见是雷沸云递过来的,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咬上一口后发现它不但汁多味甜,难能可贵的是一股灵力从喉咙间直灌而下,瞬间化成一股清凉之意遍布腹内,全身毛孔在这霎那都打开了,端是舒畅无比。
羊末守大是奇怪,说道:“这果子是我们龙歇苑特产,别无分号,妖王难道见过这种灵果么?”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眼里露出由衷的敬佩,要知道仅仅凭着肉眼观测,就能断定灵果品种的佳劣,简直极为难得。判定优劣必须要利用妖气进行观测,只有极其灵敏的探测术才能进行分辨,他自问自己无法办到这一点。不过让他惊奇的是,刚才分明感受不到半点妖气波动,难道对方的境界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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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膳食之后,天色已是渐暗,羊末守特别命人将林内的二间木屋稍作改动,撤掉了妖诀禁锢,并在里面放置了床椅,让雷沸云和韩小菲暂作休息之用。雷沸云随口询问他们为何建造这些木屋的作用,羊末守却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缘由来。
雷沸云也不加深究,他知道自己终究是外来者,有些事情估计不便让他知道。
所有龙歇苑的妖怪都居住在龙巢之内,到了夜晚,羊末守也告辞返回,临行一再致歉,说目前没有得到龙祭师的指令,无权带他们进入龙巢,只有委屈他们在外暂住,至于外面他可以随意参观赏玩。
待羊末守离去后,韩小菲就跑过来,说道:“你……你真打算在这里住下去?”
雷沸云道:“我若真要在这里住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韩小菲竟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道:“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这次出来父亲只怕已经在担心了。”
“既然你怕父亲担心,为什么还要帮我去找朋友呢?”
“我……我……我只是没想过长时间不回去。”
雷沸云看着她脸上神色显出有些扭捏,微感愕然,想了想道:“你放心,我只是对这个妖族有些好奇,想多了解一下,并不打算长住。”
韩小菲垂首道:“我看他们的举止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你……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雷沸云心中有些不悦,道:“我们妖族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今日你也看到了,他们看起来恶形恶状,但那是因为不想受到侵犯,对待朋友却倾其所有,十分友善。”
韩小菲涨红了脸道:“你的心很好,我……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雷沸云看她咬着嘴唇,显得颇为委屈,心中一软,道:“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我自有分寸。”
韩小菲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了一阵,分别将目光转移到外面。过了半晌,韩小菲低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能出去走一趟,这里的景色好美,你能陪我走走么?”
雷沸云中邪似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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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看来,龙歇苑的上空烟雾笼罩,然而身处当中却根本发现不了一丝雾气,天空是如此明净,一轮圆月静悬夜空,清辉笼罩着整个浴鳞池。在这之前,通过观察雷沸云对这样的奇景已经有所了解,原来外面的迷雾其实是种幻境,这种幻境并不是什么妖术诀法,而是自然形成的,一切起源于浴鳞池的特异结构,通过水波及光线的折射赋予了外界雾气深锁的假象。
雷沸云不由感叹自然的奇妙,这便是所谓的天道了,世间一切玄妙之法正是源自于此。
韩小菲却没有这份感悟天地的心境,她只是痴迷于浴鳞池的绝美,在这湖边安静地坐着,望着湖泊之中那些庞然大物轻柔地翻滚着身躯,时起时落,一时间忘记了身处何方,也忘记了人与妖的分别,内心感觉到无比的祥和。
掬起一把的湖水,痴痴望着清澈的水珠从掌缘滑落,有些失神地说道:“我听父辈们说,龙是一种极有抱负的神物,它们只生活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内,只有那里才能任由它们驰骋,随意翱翔,但你看这些巨龙,他们同样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能力,但是他们却寄情在这个小小的湖泊之中,小心翼翼地生活,难道它们并不知道外界有着更加广阔的天地么?”
雷沸云听她说出这番话,颇感意外,这小姑娘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回首望去,水波反射在她洁白的脸颊上,竟映照出细微可辨的涟漪,那黑色宝石般的眼眸如此慑人心魄,仿佛隐藏着许多的秘密。细风吹来,韩小菲的满头柔顺的秀发轻轻飘扬,散发出清香的气息。雷沸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腰肢如此柔软,盈盈一握,让他有种揽入怀内的冲动。
心念刚起,雷沸云立刻警觉,自己怎么对一个人类会有这样的念头,这未免有些可笑了,轻咳了一声,说道:“人类总是以自己的价值观来判断其他生灵,以为拥有能力就必须要有所作为,相比之下,世间的任何的生灵也强大不过老天,再长的寿命也显得如此短暂,天地如此玄奇,又有谁能真正参透过它,我们不过都是天地的过客,何必自寻烦恼,能自得其乐地活着有何尝不是件乐事呢?”
韩小菲道:“子非鱼,说的没错。”
“什么子非鱼?”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是一个人类修道者所说,意思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人各有志,反过来说,对于你没有意义的,也不见得对于他人就没有意义,我们修道不就是为了能更多窥探天道么。”
雷沸云对于人类的种种了解的其实极其浅薄,原以为他们只是热衷于争斗,听到这些,不由兴致大起,详细询问。韩小菲随口说来,却总是雷沸云深陷长思。其实人类历史源远流长,在这片神州大地更是人杰辈出,韩小菲所说虽然仅仅是点点滴滴的片段,但却都是经过反复锤炼的精髓,雷沸云修为固然高绝,但并不擅长于这种思想的驰骋,听的是眉飞色舞,获益匪浅。
一直聊到了天亮,两人全都身上沾满了露水,雷沸云伸手轻轻将凝结在韩小菲额前秀发上的那串水珠拂了下来,手掌却停留到对方的脸上,一股暖暖的气息透过指尖,穿透了他的心房。
韩小菲心慌意乱地站了起来,扯了扯衣脚,突然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回了木屋。
雷沸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发觉到有些不舍,他将这个感觉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