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宋兆把这位好心的陌生人的衣服洗干净天天带来带去, 搞得他妈妈天天问他这到底是谁的。
宋兆也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这几天他一直去停车场转也没有等到人。
但好运好像总会来临。
宋兆再见到对方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高二的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但宋兆的成绩一直在往下滑。
月考之后他又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宋兆其实很怕来办公室, 初中时候老师喊他去办公室是跟他说希望他不要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忘记关于他的私人问题，希望他不要反抗, 不要给学校难堪。
“我希望你能明白能左右你自己人生的只有你自己, 老师知道一些事情对你的影响很大，但是你想因为这些事情丢掉你的人生吗？”
关于宋兆的流言蜚语是从他曾经初中的同学口中传出来的。
学校也曾经试图制止过，但不管表面如何私下总有人会去乱说，他们听到的就会去教育，但听不到的地方却没办法，有些人是无法通过教育来纠正的。
这就是教育事业的悲哀。
宋兆的班主任拿着成绩单摇头, “我们学校确实算不上好学校, 但是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
“我堵不住别人的嘴改变不了别人的思想, 是我无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当好你自己。”
“宋兆。”
宋兆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觉得头顶的阳光很亮。
下了很久的雨了，今天放晴了。
他手里拿着成绩单发着抖忍着眼泪。
高二的新班主任是很好的老教师。
其实高一的时候关于他性取向的事情还没传出来, 宋兆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过上新的生活, 但后来才发现没办法，有些东西会在他身上刻上一辈子。
那天也是那条小巷子, 也是那些地痞流氓，他们问他曾经的一个初中同学要钱, 那个同学没带钱，宋兆想去帮他逃跑，但那个同学却突然和那些地痞流氓说他是同性恋，说他有钱说欺负他他不会反抗……
再后来这事儿就慢慢地传到了学校里。
他又回到了那种习以为常的生活。
宋兆吸了吸鼻子看着太阳, 正准备往教室走，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小孩儿，你在这啊。”
宋兆猛地回头。
他看见上次那个好心的陌生人嘴里咬着根棒棒糖朝他笑着，眼睛里好像有光一样。
对方今天没穿上次那件丑不拉几的衣服而是穿了件蓝白色卫衣显得年轻又好看。
太阳好像突然就到了自己的眼前。
宋兆眨了眨眼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江楼没料到这小屁孩儿还能来个二次碰瓷的，懵了一下，无奈地笑了声，“不是，你怎么看见我就哭？我可没撞到你啊。”
“又碰瓷？”
宋兆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在那儿拼命摇头。
“你又不会说话了？”江楼看了眼四周，这还是老师办公室门口呢。
他刚从江滢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没多久原本是去宋兆他们班级看他一眼的，毕竟萍水相逢就是有缘，结果没见到人就准备跑路了，那衣服他其实也没真的打算要回来，没想到在路上碰上了这孩子。
江楼咬碎了嘴里的糖扯着宋兆衣服上的帽子把人往楼梯口拎，被人老师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他一个社会人士欺负未成年呢。
宋兆半点没带反抗地被他给拖走了。
楼梯口暂时还没什么人，毕竟是上课时间。
宋兆其实没想哭的，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被对方拖到楼梯口以后宋兆就没再哭了，就是有些抽抽搭搭。
他听见对方问自己：“哭好了吗？”
宋兆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一根棒棒糖递到了自己眼前，对面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轻啧了声，“小孩儿是不是还得吃糖？”
“不拿着是准备让我给你剥糖纸啊？”
宋兆愣了下接过棒棒糖，小声地带着鼻音说：“谢谢。”
江楼松了口气，“还以为一个月没见你变哑巴了。”
他咬着嘴里的糖靠到墙边一手拿过宋兆手里的成绩单，宋兆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小孩儿，你这成绩怎么比我妹妹还差？”
“比我当年还差啊，这个数学……我当初最低也就考过50分。”
宋兆：“……”
宋兆顿时就觉得好丢人，他支吾了一下，“你妹妹也在我们学校吗？”
江楼嗯了声，“在，我刚从我妹班主任办公室挨批出来。”
“你们学校老师比我妈还唠叨，你这是被老师骂哭了啊？我还以为你又想碰瓷。”
“……我没碰瓷。”
算了，被老师骂哭就骂哭吧，比碰瓷好。
宋兆抓着那根棒棒糖想说些什么，但对方看起来马上要走了，已经在低头看手机了。
宋兆纠结了一会儿，“你衣服还在我教室，我去拿出来给你。”
“你们不是在上课？你进去了还出得来吗？”江楼笑了笑摸着口袋里的烟，楼梯是个抽烟的好地方，不过旁边有小孩儿他也不能碰，“衣服没事儿，有机会再说。”
江楼说着想了想，抬手摸了下宋兆的发顶，“希望下次见面你不在哭啊。”
“再哭我可没本事哄你。”
宋兆只能感受到他压在自己脑袋上的力气很小，也只能看见对方笑的时候很好看。
比他见过所有的人都好看。
宋兆以为江楼这是要走了，也没敢再说话，只敢顺从地让他摸着脑袋。
好一会儿，他听见对方又叹了声气，“算了，小孩儿，下次要哭找哥哥哭吧，你哭起来很丑，被别人看见了大概是要嘲笑的程度。”
江楼说完摸了摸裤子口袋，还好他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就是没人找他签名还挺遗憾。
去哪儿找你哭。
宋兆点点头没说话也没敢问，对方愿意和他说话愿意帮他已经很好了，他不能贪心。
但没一会儿对方就递给他一张纸。
【江楼：15……】
“记住了啊小孩儿，我叫江楼，这是我私人电话，可别给别人。”江楼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被转会的事情搞得头晕眼花所以才突然起了给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孩子自己的联系方式。
“江楼……”吗。
宋兆抓着纸和棒棒糖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江楼啊。
但是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吧，他也没那个脸去打电话。
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宋兆没有再见过江楼，江楼的衣服已经被他收进了自己的衣柜里用袋子好好保存着。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把衣服还给对方了吧，这是他青春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
再听起江楼的消息是宋兆听班上同学说起的。
他们班有些男生很喜欢打游戏，宋兆家里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他也从来不会乱花钱去网吧，但班上不少男生都会偷偷去。
他们玩一款叫pubg绝地求生的游戏，这款游戏好像有专业的比赛。
“lou居然转会了，这什么破战队？”
“这是新战队吧？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啊。”
宋兆只是路过，但是不小心瞥见了他们桌上杂志的图。
是一张很大的个人照。
衣服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宋兆有时候睡不着的话会偷偷拿出来穿着睡觉。
宋兆愣了下。
放学后他就跑去杂志亭买了那本杂志。
宋兆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早点买。
这是游戏杂志。
他看见了江楼的照片，照片上的江楼没有现实中的他好看却也一样耀眼。
他从杂志上看到江楼的游戏名字叫lou，他是一名非常专业的职业选手，上周他转会了，转进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
所有人都在骂他，前战队粉在骂他他粉丝也骂他不清醒。
宋兆想，江楼是不是很不开心啊。
那天晚上宋兆趁着他妈妈睡着跑去了楼下小卖部，手里紧紧攥着江楼之前给他的那张纸。
小卖部里有公用电话。
这是宋兆第一次给江楼打电话，他其实是有点忐忑的。
这么久了，江楼可能已经忘记了他是谁吧？
江楼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但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
宋兆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听见对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没敢说话。
“喂？”是江楼的声音，宋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记着江楼的声音。
但宋兆现在好紧张，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小孩儿？”
宋兆呼吸滞住了。
江楼怎么知道是他打的？
“你不说话我挂了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呢。”
“是……我。”宋兆连忙出声。
江楼笑了声，“我知道是你，我说了这是私人电话，除了你没人知道。”
“我还以为你把纸条给扔了呢小孩儿，这都多久了啊，怎么了，今天要哭了啊？”
江楼今天话格外多，可能是因为转会吧，他这段时间心情不算很好，外界的舆论，新战队带来的种种压力，扰得他整夜整夜睡不好。
职业选手就是有这种熬夜的通病。
“没有要哭，就是……就是……”宋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正常的交流了。
他害怕别人看他的眼神，但好像只有在江楼面前他才觉得对方没有在嘲笑他没有在厌恶他。
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江楼不知道吧。
“就是什么？你怎么从哑巴进化成了结巴？”
宋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好像听见江楼笑了，笑了至少证明不讨厌自己的这个电话吧。
宋兆鼓足了勇气，“我看他们说你心情不好，就想……”
“啊……就想打电话安慰我吗？”江楼又笑了起来，咬了根烟声音有些含糊，“小孩儿，出不出来吃夜宵？”
“哥哥请你吃烧烤。”
作者有话要说： 唉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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