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严霜一行人也远远缀着那鬼轿,来到了一处奇异的宅院之前,此院落看着不起眼,却是坊市中阴气最浓郁之处,不远处还有好几只厉鬼,慢悠悠的过来。
吴湘四下望了一眼,肯定的道:“此处应当便是幽冥冥鬼府的鬼王殿了。”
“鬼王殿?”严霜惊呼道,“怎么可能?”这院落也未免太落魄了些,怎会是鬼王居所,可与身份不配啊。
“这厉鬼可与人族不同,你可别被外表迷惑了,”肖晓正色道,“厉鬼……特别是鬼王都有自己的鬼域,一般都是厉鬼生前念念不忘之处,在鬼域中法力源源不断就不提了,甚至还有恢复魂力的作用。”
“那在鬼域内,厉鬼就是无敌吗?”严霜突然插嘴问。
“自然不是,”肖晓果断摇头,“有些特殊宝物是专克鬼域的,”她努力把话题转回来,“不过鬼域不便移动,那只鬼王大概就是被定在宅院里了。”
严霜顿时恍然,“鬼王殿”原来只是个称号罢了,并不真的全是宫阙楼阁,也难怪了。
她们瞧见那鬼轿在鬼王殿前停了下来,然后随侍在轿前的几位厉鬼,便把轿内生人模样的玉姬扶了出来,搀进了宅院中。
而宅院中却很快窜出几只黑影,大概是暂无形体的阴魂,它们钻进了轿子,抬了几个巨大而精致的箱笼出来,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宅院中。
鬼王殿可是相当罕见的东西,肖晓拿出了记录玉简,把鬼王殿附近的信息的录入进去,这是最宝贵的资料。
“我们什么时候进去?”严霜摸了摸自己的和田玉宫绦,直截了当的问,都到了此处,自然不会因着鬼王殿恐怖,便半途而废了。
“稍等……”吴湘瞥了眼手中的玉章,小心的把它收了起来,接着又取出几个奇异的符篆来,“此玉章在鬼王殿,入黑暗中的明灯一般耀眼,可不能随意带进去。”
他继续道:“所以我准备了这个敛气符,你们捡去贴在自己眉心处,能够暂时遮挡生人气息。”
厉鬼没得目视能力,只能通过气息辨别同族,有了敛息符,在厉鬼的感应中,严霜一行人就与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这可是与玉章还有严霜的和田玉宫绦一样,专为幽冥鬼府准备的宝物,吴湘他们怕是早料到这样的状况。
那敛息符用一种奇异的黄纸所做,摸起来类似柔软光滑的锦缎,而且侧面很窄,并不会遮挡视线,严霜把它贴在眉心,感觉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不过人族感官本就不太敏锐,对气息什么根本毫无概念,神念也跟气息八竿子打不着,厉鬼可是没有实体的,神念再强也无能为力。
“好了,我们进去吧。”严霜笑道。
吴湘微微点头,竟带头进入,一脚毫不犹豫跨入大门,对门前阴森怨力形成的黑雾视若无睹。
宅院内竟然不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所有经过宅院弄堂前的不论是厉鬼还是幽魂,都会恢复生前最盛时的模样。
严霜亲眼瞧着一个浑身冒着怨气具化的狰狞黑雾,几乎跟着他们进入宅院的厉鬼,一瞬间便变为了一个身穿华丽月牙凤尾罗裙,面容恬美的少女,竟然是一只女鬼。
“……呵,”吴湘也惊叹道,“竟然是个少见的凡人魂魄化作的厉鬼,可是不简单啦。”
凡人本比不得那些得天独厚的异族,连死后也是如此,鬼界残酷的规则,大鬼吞小鬼,小鬼只能欺负游魂了。
而以凡人短暂的生命,很多都是清清白白的来,又清清白白的走,一生忙碌却活得浑浑噩噩,都说修炼枯燥,但凡人不也是如此,大部分人都过着这样的日子,怎能产生足够的执念,死后最多就能变个游魂罢了。
这位女鬼显然不同,她似乎对鬼王殿相当熟悉,仔细对着弄堂的铜镜理了理发髻,便抬脚向里面走去。
“快。”吴湘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他却不知,落在最后的肖晓,不知怎的,竟然朝着被女鬼照过的铜镜中瞥了一眼。
一行人跟着那女鬼,却不敢离得太近,凡女死后的厉鬼,似乎格外敏锐,三番两次的回头看,若不是瞧见她狐疑又茫然的目光,严霜都以为他们被发现了。
走出弄堂后,这宅院豁然变大了许多,似乎连屋子都变多了,几乎把庭院占满,
“这……”吴湘盯着几乎没什么空地的庭院,从他们的方向只能瞧见重重叠叠的屋檐,“就是鬼王记忆模糊的表示了,它大概已经记不清生前,这个庭院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把厢房置在此处。”
他瞧着横在弄堂不远处的一排厢房,无奈的摇摇头,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而不远处那带路的女鬼,却走进一间耳房内,不见踪影。
吴湘也不由皱起眉头来,扭头问身后的魏叶容:“你确定那女鬼真是走入了这间耳房?”这个宅院虽不起眼,却是名副其实的鬼域,万一迷了路,别说寻找幽冥鬼府的宝物,能够走出去就是极幸运的事了。
他先前让大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跟着那女鬼,就是出于这考虑,谁知还是落入此尴尬境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不知……”魏叶容对吴湘畏惧之色显而易见。
但是他们现在已是骑虎难下,鬼域中不敢乱走,只得先去那女鬼消失之处瞧瞧有无线索了。
严霜还未到那厢房之前,便闻到一股子属于糕点的甜腻香气,以及一个细小的咀嚼声。
她正有些迟疑时,却见魏叶容已经抬腿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向里面走了几步却被吓了一跳,好在吴湘及时冲过去,把她嘴捂上了。
“不要大惊小怪……”吴湘悄声又带些不耐的叮嘱道,“敛息符可不能掩去你造出的声响。”
此时,严霜也走入屋内,一眼便望见,这厢房内竟然置了一只狭长的贡桌,桌上放了几碟像豌豆黄、绿豆糕之类常见的糕点,不过最让人垂垂涎欲滴的却是一盘子白里透红的鲜桃,就如刚从树下摘下一般。
还有一个穿着绯色夹袄的垂髫小童,若不是面色青白就与平常百姓家的孩童没什么区别。他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案桌上,抱着一只饱满的鲜桃,啃得不亦乐乎。
这场景原本应让人看得会心一笑,只是那鲜桃被啃了几口之后,竟然从缺口处,流出些血红的汁液来,严霜还隐约能听见些凄惨的尖叫,让人心底一凉。
那小童却不以为意,反而变本加厉的三两口就把桃子吞进了肚里,只剩下一枚光溜溜的桃核。
他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上沾染的血水,仍觉不尽兴,便一手把桃核扔进屋内角落,一手却从果盘里,再捡了枚桃子出来。
“他……那桃子是……”魏叶容终于恢复过来。
“我知道,”吴湘沉声答,“那是鬼桃,这瞧过去起码有十多枚,可真是少见,但你可小心些,莫扰了他……”
厉鬼气息微弱,却没有刻意收敛,严霜这才注意到,那鬼童子竟然有元婴大圆满的修为,离上人境界也就临门一脚,她们几个根本不是鬼童的对手。
元婴大圆满啊,连吴湘也不敢肯定,在修为差距这样大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瞒过这位鬼童,若在这宅院中被发现踪迹,可是如瓮中之鳖一般。
“松公子……松公子……”外面突然传来阴恻恻的呼唤声。
那鬼童被声音一吓,连那吃到一半的桃子都顾不得了,只是也舍不得扔,便又把桃子擦了擦,塞进自己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把果盘推到了案桌中央才站了起来。
严霜立时注意到他的脚,他的脚并小腿竟然呈烟雾状,只是还没来得及探究,便觉背后一阵阴风,她下意识便让开了路。
一个侍女打扮的女鬼几乎与严霜擦了过去,把她吓出一身汗来。
“松公子,”那侍女温柔又不失恭敬的道,“玉姬宴已经准备完毕,鬼王请您尽快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鬼童不耐烦的应,“又是玉姬,每隔四百年便纳个玉姬,鬼王他也不嫌烦,最近玉姬的质量可是越来越差了……”他老气横秋的道,眼里不由带了些怀念,“想从前第一个玉姬,那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
他说完却伸出了手:“抱我吧……在这地方干什么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