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年二月初十,这是一百零七年前安南初祖赵兴邦饮恨离京就藩的日子。赵延昌特意选在这天进京,正为了缅怀先辈,慎终追远。
卯正二刻,身穿礼服的赵佑熙和俞宛秋出现在承天门前,在京的文武百官各按品级排班站定,在门楼下排成长长的两列。京城百姓倾城而出,街上人山人海,玄衣羽林卫、青衣虎贲卫,黑衣铁衣卫同样倾巢而出,何止三步一哨,是每一步都有人站岗,把喧嚷的人群拦在道路两旁的锦障外。
辰时初刻,四十九声礼炮响过,十八位导引骑出现,然后是十八位手执拂尘的赭衣太监,十八位手捧玉笏的枣衣女官。接着是各种颜色的旗幡、各种形状的雉尾扇和一柄巨大的曲盖,曲盖之后才是皇帝銮舆和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
尧儿揭起车帘一角,随即露出兴奋之色,用手势告诉弟弟:“我看到父王和母妃了!”
“在哪里?在哪里?”阿旦忙爬过来。他跟哥哥说过几百次了,他会看嘴型,只要不是太长的句子和太复杂的词汇,基本都能看懂。可哥哥还是为了他,专门请了师傅学哑语,手势打得比他还利索,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才是那个耳朵聋了的人。
尧儿拉着他的手指点:“你看,那个穿黄衣服的是父王,站在他旁边头戴凤冠的是母妃。”
“父王,母妃”,阿旦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人,让他既紧张,又渴望。
自母妃失踪归来后,宫里的气氛就不对劲。他虽然年纪小,耳朵又听不见,可从人家的表情和嘴型,猜都猜得到他们在说母妃的坏话。他假装无动于衷,实则在旁边观察,把那些人的长相特征记清楚了,回头再告诉哥哥,他相信哥哥总有办法治他们。
尧儿心疼地抱住弟弟,这几年来,父王一直带着母妃住在上京,说是为了平定东北各地的匪患,肃清东海海域。可他听苏嬷嬷和陆将军夫人私下里讲,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避开南都那边的流言蜚语。
父王走前曾找他谈过一次,把母妃遇劫的经历详细地告诉了他,然后跟他分析各种谣言的来源以及传播谣言之人的险恶居心,要他理解母妃的苦衷,不要人云亦云,不要以为自己的母妃真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父王告诉他,母妃怀着他的时候,梁国皇帝为了捕杀父王,就曾把母妃劫去当过一回人质。母妃为了父王的安危,冒险逃脱,带着腹中的他住进深山小镇,吃了很多苦,最后辗转到靖兰城才生下了他。
父王还告诉他,母妃曾做过许多善事,用自己的陪嫁建慈善医馆,收容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军人,定期为百姓做义诊;同时开各种店铺,赚得的银两全部献给国家,总之,母妃是个伟大的女人。
尧儿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保护母妃,不能为母妃铲除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他为此而深深内疚。
父王说,如果他真想为母妃做什么,就好好照顾弟弟,让母妃放心,这样父王也能专心在外面开疆拓土。
尧儿牢牢记住父王的话,同时暗暗在心底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找出那些陷害母妃的人,将他们全部赶出朝廷,甚至满门抄斩!他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銮舆在承天门前停下,尧儿拉着弟弟的手跳下车,走到父王和母妃面前跪下。
母妃把他和弟弟一起搂进怀里,哭得好伤心,他和弟弟也跟着哭。皇爷爷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嗡声嗡气地说:“地上冷,你们娘仨快起来。”
最后是父王走过来,把他们三个抱着搀起。他和弟弟被父母拥在中间,闻着他们身上好闻的气息,简直不想走开。
銮驾终究是要进宫的,他和弟弟各自分配了宫殿。他很不习惯,尤其担心阿旦会害怕,新环境,新宫殿,阿旦耳朵不行,要是有人欺负他怎么办?要是他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尧儿叫引路太监领他去阿旦的寝宫,到了那里,弟弟却不在。宫人告诉他,苏妈妈带着二殿下去东宫看母妃了。
居然不叫上他,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尧儿气呼呼地爬上宫车,赶着去了东宫。
走到母妃的寝殿外,他叫所有人噤声,自己轻手轻脚走进去,从格子窗扉看见阿旦坐在母妃膝上,皱着小鼻子,仰着小脸怯生生地问:“母妃,您是真的很忙,才没办法回南都看阿旦,不是讨厌阿旦,不要阿旦,对不对?”
母妃脸色大变,抱紧他说:“当然!阿旦是母妃怀胎十一个月,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宝贝疙瘩,怎么会不要呢?”
阿旦揪着母妃的衣带嗫嚅:“可他们说,因为阿旦是聋子,母妃不喜欢,不想看到阿旦,所以才跟着父王去了上京。”
母妃惊怒交加,尧儿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冲进去抓住阿旦的手问:“这话是谁说的?你把他指出来,哥哥马上杀了他!”
母妃听了他的话,反倒镇定下来,把他搂在另一边腿上,轻声细语,但态度严肃地说:“国有国法,即使你是皇孙,也不能随便杀人,知道吗?”
尧儿点头答允:“那我把他关进大牢,让大理寺按律定罪。”
母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嗯,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要冲动,尤其不能随便杀人。谁都只有一条命,人命是最宝贵的,你冲动之下把他杀了,即使日后查明真相还他清白,命也救不回来了。所以上位者,万不能养成嗜杀的习气,那是将是国家之祸,百姓之劫。”
尧儿连连点头,五岁的阿旦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嘴型“听着”,也不知他“听”懂没有,反正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也许,单是和哥哥一起听母妃讲话,就让他由衷地感到幸福。
晚上,他和阿旦留在东宫和父王、母妃一起用膳,没想到,他们都已经在餐厅坐定,皇爷爷忽然跑来了。饭桌上,皇爷爷一直在找母妃说话,甚至有些讨好母妃。
尧儿知道皇爷爷曾因那些谣言对母妃态度不好,难得皇爷爷诚心悔改,他决定,有机会就帮皇爷爷说说好话,让母妃原谅他。他希望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不要有隔阂。
他心目中的“一家人”,是指皇爷爷、父王、母妃、阿旦和他自己,至于那个所谓的祖母,他是不会承认的。那个老女人派杀手刺杀他的母妃,又下药让阿旦差点死在母腹中,最后失去了听觉。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祖母。
就连两年前去世的太祖母,都有传言说是那女人下药害的。皇爷爷一直在寻找证据,如果有一天找到了的话,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会彻底从宫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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