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门被门外汉子踹的砰砰作响,力道之大,连大手臂粗的门栓都震颤不已。
杨柳听着门外愤怒的骂声,哎哟叫道:“糟了,打到人了,这下大哥真要罚我抄论语了,卫青,都怪你这乌鸦嘴。”
卫青郁闷道:“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打的不准。”
“好了,先不管大哥罚不罚,我们赶紧开门给人家赔礼道歉。”兔美裙摆微荡,已从长廊掠到门口,嘴里担心的念叨着,“也不知道那人伤到哪儿了,希望别是脑袋。”
杨柳和卫青也急忙沿着长廊朝门口快步行去,只是两人想法不尽相同,卫青想的是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而杨柳则想着赶紧赔钱把人打法了,这事儿要是被大哥知道,可真得抄论语十遍了。
两人快步走着,却发现身旁少了个人,转头一看,小胖子钱通吓得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小钱,是我要挨罚,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杨柳停步问道。
“大……大姐头,是二龙山的强盗来了,他……他们可坏了……”小胖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卫青转头看向匆匆赶来开门的两名仆役,各个神色惶恐,心头一凛,急忙朝兔美喊道:“兔美小心,外面的不是苦主,是强人!”
此时兔美已将门栓落下,门外一脚重踹,左侧大门呼的撞开,兔美恰好站在右门后,只觉一股劲风铺面。
“他娘的,开个门都磨磨蹭蹭,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魁梧汉子抢进门来,看也不看,一脚就像兔美心口踹去。
“小心!”卫青大声提醒,拔出长剑疾奔而去。
结果没跑到半路,兔美左手探出,后发先至扣住汉子脚腕往上一扬,魁梧汉子直接横飞而起,在空中旋转三四圈,“啪”的摔在地上。
“你这汉子好不讲理,我好心来查看你的伤势,你怎么话都不说就动手伤人。”兔美气呼呼的道。
一行人中,就数兔美和顾盼儿的性子最为温婉,可常言道:“泥人还有个土性。”汉子刚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让好脾气的小女童也不免光火。
那魁梧汉子被摔的七荤八素,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婚生疼得厉害,哎哟着朝门外嚎道:“兄弟们,钱家反了,赶紧给我上!”
门外一阵杂乱的吆喝,四名身材各异的汉子抽出刀剑冲进门来。
两名负责开门的仆役见二虎山的强人们连刀都拔出来了,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善了,吓得面无人色,扭头就往正厅跑,边跑还边嚎道:“老爷,不好啦,出大事啦,二虎山的强人杀进来啦!”
四名强盗骂骂咧咧的抢进门内,一眼就发现了穿着白裙的小女童,四人都是一愣。
其中一个豹头环眼的强盗朝小女童恶狠狠吼道:“他娘的,是哪个不开眼的鸟人伤我兄弟?!”
兔美刚想说是那家伙出手伤人在先,我只是自卫,从走廊狂奔而来的卫青已经高高跃起,瞬间出现在四人头顶上空,双手握剑,剑刃打横,以平直剑脊拍向四人脑袋。
长剑拍下,砰砰砰砰四声闷响,卫青落到地上,四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强盗已经抱头倒地,发出一声声鬼哭狼嚎。
“喂,你这家伙有必要把四人强盗都打的脑袋开花嘛,好歹给我留一个啊!”杨柳慢了一步,郁闷的直跺脚。
知道弹弓打伤的是强盗,杨柳原本的懊恼郁闷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能够出手行侠仗义的兴奋,谁知道一场厮杀就在眼前,自己却依然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五个强盗眨眼功夫全被卫青和兔美收拾干净了。
“驾,驾,驾!”
她正郁闷呢,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呼和,三人抢到门外,就看到一骑朝远处疾驰而去。
“不好,那人打算回去通风报信,兔美,追上他!”卫青急忙道。
“好!”兔美答应一声,就要飞掠而去,接过手臂忽然被杨柳拽住。
“乖兔兔,这个强盗留给我,你歇一会热。”杨柳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汤匙大小的石头,再次拉开弹弓瞄准。
“杨柳,你有把握吗?这家伙要是跑了,钱家恐怕就危险了!”卫青是真不放心杨柳的准头,连几丈外的鸟窝都射不中,能射中十几丈外的人?
“放心放心,都说了刚才只是失手而已,你们就看好吧。”杨柳将弹弓拉满,比起左眼,仔细瞄准不远处踏起簇簇黄泥水花的一人一骑。
兔美拦住还打算说话的卫青,轻声道:“让杨柳试试吧,没关系的,再让他跑出一段,我也追的上。”
卫青这才抿着嘴点点头。
“走你!”杨柳觉得自己描的差不多了,骤然松开拉紧牛筋的右手。
嗖的一声,石子在飘摇雨幕中化作一道残影破空而去。
杨柳垫脚观望,见石子直奔强盗脑袋飞去,得意的道:“看吧,这才是我的真实实力!”
“歪了……”兔美轻轻摇了摇头,准备动步追赶。
她的目力惊人,已经看出石子势头减弱,正在往下走。
啪嗒啪嗒的蹄声愈行愈远,原本与箭矢无异的石子在雨幕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卫青此时也看出了下落方向,摇头道:“兔美,准备追吧。”
兔美答应一声,脚下真气流转,裙摆无风自动。
杨柳郁闷的将弹弓摔在地上,怒道:“什么破弹弓,劲儿这么小,一定是牛筋的问题!”
下一瞬,兔美忽然咦了一声,裙子重新柔顺垂落,卫青手搭凉棚极目远望,随即脱口而出道:“这石子的落点……好像很杨柳的风格……”
“啥意思,卫青,你这是笑话我呢是不是?!”杨柳气急,朝卫青扬起拳头,意思是你在敢笑话我,我就揍你了!
远处,已跑出三四十丈远的汉子见背后并无追赶之声,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冷哼道:“哼,钱通,你居然敢请高手对付我二虎山,简直是不知死活!等老子回去禀明大当家,定要你钱家上下鸡犬不留!”
石子慢慢斜坠,在汉子即将拐上村外大路时穿过马尾,正中红心!
棕红色骏马只觉菊花疼痛难当,后腿抬起朝身后猛蹬几下,开始原地疯狂旋转蹦跳。
“啊哟,你这死马疯什么?!”正想着怎么踏平钱家的汉子骑术乒乒,惊呼一声跌下马背,大腿被马蹄踏中,腿骨登时折断,疼的在泥水里大声哀嚎。
杨柳没想到自己没打中人,反而打中了马,惊喜的哇哇乱叫:“快看开看,中了,中了,我就说我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吧,哈哈!”
兔美摇头苦笑,掠出大门,在前方村民家的篱墙上轻点几下,轻飘飘的跃上马背,抬手在马头上轻抚几下,陷入狂暴的棕红骏马打个响鼻,重新安静下来。
“跟我回去交代清楚情况。”兔美一甩长鞭,将哀嚎的汉子卷起提在半空,朝钱家御马而回。
大门里,小胖子钱有看着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强盗们如今只有抱头哀嚎的份儿,崇拜的两眼放光,就差直接跪地拜师了。
“大……大姐头,你们好厉害啊,这些强盗连官差都不敢轻易招惹,你们居然三两下就把他们全都打倒了,你们真勇敢,真厉害!”小胖子激动地道。
“小场面啦,更厉害的强盗我们都对付过。”杨柳眉飞色舞的吹嘘,正打算将之前大哥他们剿灭六鬼帮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成自己的功绩,脑袋上就挨了一板栗。
“你这么厉害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杨柳立刻从龇牙咧嘴变成乖巧微笑,“大哥手下无弱兵嘛,嘿嘿。”
“竟胡闹,晚上罚抄一遍论语。”莫毅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低头看一眼地上五名头破血流的强盗,转头问钱通,“钱老爷,这些强盗是哪里的,来钱府干什么?”
钱通是被两名仆役搀扶到院门口的,刚开始听说二龙山的强盗拔刀了,他差点又尿了裤子。
看着地上的强盗们,体态痴肥的钱通额头满是汗水,牙齿打颤的道:“回少侠的话,这些都是二龙山的强盗,这次来我钱家,怕是来带小桃走的。哎哟,老天爷诶,这可怎么得了啊,二龙山的大头领赵三炮不但心狠手辣,还极其护短,小少侠们伤了他的手下,恐怕我钱家这次要有灭顶之灾啊……”
地上那名豹头环眼的强盗此时终于缓过劲儿来,听到乾通的话立刻冷笑道:“钱通,你竟敢勾结外人对付我们二龙山,回头大当家的得到消息,定要来将你们钱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你聪明的赶紧请来大夫给我爷爷们治伤,在赔了当做的补偿,否则……”
豹头环眼的强盗还没说完,一旁的脾气火爆的温同武已一脚踢断他的脖颈,强盗脑袋一歪,吐出长长的舌头,一命归西。
“看不清形势的蠢材,也不看看现在势头哪边,居然还敢耍横。”温同武冷哼道。
她都敢单枪匹马跟六鬼帮拼命,还能怕了什么二龙山的强盗。
钱通没想到面容清秀的温同武出手就要人命,吓得险些昏过去,心中哀叹:“完喽,这下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喽,我钱家亡矣。”
正要吩咐家伙仆役收拾家当连夜逃命,莫毅柔声道:“钱老爷莫怕,此事既然是我的弟弟妹妹们惹下的,我就一定会管到底,绝不会让你钱家受连累。”
马豪也道:“什么二龙山的强盗,马某走遍大江南北,听都没听说过,多半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此事既然我们管了,定叫二龙山山坡寨亡,你放心就是。”
空海和尚双手合十,呵呵笑道:“钱施主大可放心,马大侠等人都是武功高绝之人,一座声明不显的二虎山,他们随随便便就能走个来回,算不得什么事。”
见众人表情淡定自若,钱通终于想起这五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强盗连三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心下稍定,咽口口水,颤声道:“既……既然……如此一来,钱家上下二十几口人的性命就全依仗诸位侠士了,若是诸位侠士能为民除害,拔了那二龙山,我钱通愿意将全部家产当做酬谢。”
莫毅摇头道:“钱老爷不必如此,我们能住在贵府便是缘分,出手相助本就是应该的,这里湿冷,我们还是回正厅一边吃酒一边审问这几个强盗吧。杨柳、卫青、带他们去正厅。”
杨柳笑嘻嘻的答应,扭头一脚就揣在一名强盗头上,“装什么死狗,赶紧爬起来,你还要本姑奶奶扶你进屋不成,在磨磨蹭蹭的,姑奶奶砸断你的手脚,让你在地上当泥鳅。”
四名满头是血的强盗忙战战兢兢起身,在杨柳和卫青的监视下去往正厅。
此时骑马的兔美已经返回,先将断了腿的强盗丢在地上,自己跃下马背,周身真气流转,被雨水打湿的白裙瞬间干透。
“大哥,那个打算通风报信的强盗被我追回来了。”
莫毅笑着拍拍小女童的脑袋,“好,记你一功。”
兔美眉花眼笑。
众人将强盗的六匹马交给仆役,重新关上大门返回正厅,一路上莫毅等人的云淡风轻终于感染到钱通,也让他胆子大了不少。
回到正厅落座,空海和尚取了些麻布给四名强盗包裹上市,就将那名断腿强盗的腿骨复位,用树枝固定,这才返回座位。
莫毅见大家都没有审问喽啰的兴趣,只好自己开口:“说吧,你们来钱家做什么。”
这些强盗已经被温同武的狠辣手段吓破了胆,如今再不敢叫嚷一声,温顺的就像一窝鹌鹑,五人互视一眼,朝一名眼角有块胎记的强盗点点头,后者颤声道:“回少侠的话,我们是遵照四炮头领的指示来钱府接小桃姑娘回二龙山的。”
“小桃姑娘?”莫毅转头看向钱通。
“管家,管家,去把小桃带来让诸位侠士见见。”钱通立刻吩咐道,“莫少侠,小桃是府里的丫鬟,生的有些姿色,前些日子干活时不幸被二龙山的二头领赵四炮看见,就要带回山寨做压寨夫人,只是因为我张罗嫁妆需要时间,这才拖到今天。”
“原来是这么回事……”莫毅点点头,又问那强盗,“你们二龙山的头领二头领都是什么修为,既然要接亲,为何不见赵四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