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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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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这个时候已经进城了。

荥阳城的巷战正在进行中。

荥阳城内烟火四起,杀声震天,东北南三门的楚军几乎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秦军抄了后路。没有人知道秦军是如何‘飞’进来的。只有吕马童才清楚。

屠刚丘出城之后,夏野虽然被叫醒了,但迷迷糊糊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吕马童非常体谅他,让他在帐篷里休息一会儿,自己亲自上城头指挥作战。

英布的骑兵到了城下,直闯护城河,城楼上箭矢如雨,秦军被迫后撤。吕马童一面命令士兵放箭,一面义愤填膺的点起一万骑兵,出城和秦军决战。吊桥放下来了,城门也打开了,吕马童带着骑兵冲出去了。

身为主帅的吕马童出城之前慷慨激昂,视死如归,可是战马刚刚踏出城门,距离秦军还有三五丈的距离,就大声喊叫;“败了,楚军败了,快,撤回去。”

战场上战鼓、号角、呐喊、惨叫本来就乱做一团,一万名楚国的骑兵面临大战又心情紧张,那里能分辨消息的真假,既然将军说战败了,那就是战败了吧。

骑兵顿时掉头,向着城内拥挤过去。那怎么能够来的及呀!秦军已经衔住了他们的尾巴,上万把刀锋触及后脊梁了才想起转身,此举与自杀无异。

话又说回来了,吕马童本身也没安好心。

楚军向着城内疯狂撤退,秦军像收割庄稼一样一层层一片片的把楚军挤入护城河内。整个河道很快就被淤塞。最要命的是,楚军不顾一切的向城内跑,城内的士兵根本无法拉起吊桥或关闭城门。无数血腥的秦兵一拥而入。

西门的守军仓皇失措,在自己人和秦军骑兵的双重冲击之下,很快地就全线瓦解,守在城楼上射箭的士兵,扔掉了弓箭,抄起铁戟长矛从城墙进入内城妄想把秦国的骑兵一股脑的给赶出去。这个想法既幼稚又可笑。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步兵和骑兵的对抗根本就没有什么看头,彪悍战马、革甲残暴的秦军,对在地上上蹿下跳的楚军展开居高临下的屠杀。铁蹄所到之处,骨断筋折,惨死一片,只有摧枯拉朽四个字能够形容当时的惨烈。

西门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英布全部控制,吕马童领着手下的一队亲兵,倒戈相向,首先就冲入西门大营,结果了‘义弟’夏野的性命。夏野眼冒金星,趴在案几上睡觉,耳听帐外战马嘶鸣,正要起身,吕马童一身血污的扑了进来。夏野大着舌头问道;“吕,大哥,出事了——”吕马童点头道;“出事了,快走。”夏野转身去取兵器,吕马童大刀横扫,一颗血色头颅,滚动着冲出帐外。

吕马童连看都没看,这人不值得可怜,如此危急关头,喝酒误事,根本是自寻死路。吕马童提刀出帐:“上马,去东门!”

英布此时已经杀奔了北门,开战之前,王竹已经指示过,主力大军会由北门入城,因为距离河边最近。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残杀,秦军似旋风扫落叶,伤亡不是很大,英布作战又勇猛,所向披靡,来到北门的时候,战士们都还保持着旺盛的体力。

北门的楚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战士们突然感到身后杀气冲顶,刺激的全身冷飕飕寒毛直竖,一股血腥气扑天盖顶而来。急忙转身看去,只见远处红光一片,有火把光也有血雾弥漫,战马狂蹄,雷电般冲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是别的城门失守了?”负责防守北门的楚将任俊用拳头砸着马蹄声中摇撼的城墙喊道。

“快,迎敌,迎敌,全都下城,骑兵,城门口的骑兵出发,阻击——”任俊一边喊着一边冲下城去。

出于防守的惯例,每个城池的四门门口处都会安置一队骑兵。人数不会太多,一千到两千人,这些人是预备出城交战,或者城破的时候突围逃命用的。很多时候只是摆设。

一两千骑兵怎么能够挡得住七万秦兵的冲击,真好比是车轮碾螳螂,顷刻之间,两千骑兵就被踏为齑粉。

任俊到了城下抢了匹马,冲入阵中,身后的上万步兵、工事兵,跟着他一起冲杀,城下顿时成为血肉酱缸。任俊刚冲入秦军骑兵阵内,迎面过来一个黑脸大汉,铜头铁额,怒目圆睁,整个人像金刚铁塔一般。正是九江王英布。英布手持铁戟哇哇大叫,吓得任俊魂飞魄散,一下子从马上掉了下来。谁不知道英布乃是楚军第二名将,心狠手辣,武*盖世,任俊只是个小小的校尉,怎么敢和他争锋。

英布本来是想要放过任俊的,可是形势太混乱了,任俊一坠马,立即上来十几名秦国的骑兵把他围住,一顿铁枪长矛戳的稀烂。北门在失去主帅的情况下很快地就被全线占领。英布命人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陈豨、樊哙、沧海君十几万人马,没有遭到丝毫的抵抗就从西门外长驱而入。王竹的后续部队,也已经到了北门五里之外,密集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英布的耳朵里,登上城楼,环顾四野到处都是片片火光。秦国人已经把荥阳城给填满了。

对于这次战斗王竹非常满意,基本上像预期的一样,在他进城之前就已经解决了战斗,剩下的一些零星的抵抗,在如海一般的秦军面前简直就像是一粒粒的小石子,投进来就永远消失了。

三十五万人马在城内扫荡了一夜,把旮旯角落全都搜查一遍,幸存下来的楚军尽皆斩杀。天蒙蒙亮的时候,战争基本结束,只留下无数的人头、尸体、鲜血来鉴证昨夜的惨烈。这些善后的工作大概要花费一天到两天的时间来完成,王竹是不会去理会的,他关心的是西楚霸王项羽的位置。

打扫战场的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王竹和一众大将又在开始研究新的布防。根据最新的情报,西楚霸王项羽此刻已经到了定陶,距离荥阳只是一步之遥。

偷袭荥阳的巨大胜利,给秦军上下打了一针兴奋剂。士兵们士气高涨,不像以往一样,听到项羽的名字就屁滚尿流了。针对这一情况,王熬觉的应该主动出击。

“以前,我军之所以数次对荥阳得而复失,原因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军战略大方向上的错误。”王熬感慨的说。

李左车道;“愿闻其详!”

王熬道;“我军对荥阳三次得而复失,以我之见,全是被动防守造成的。项羽悍勇无双,我军将士谈虎色变,无人敢与之争锋,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避而不战的习惯,好像那是天经地义的。这次,我们要主动出击,给项羽一个下马威。范增不在了,臣有把握让他中计。”

陈平道;“项羽虽然固执残忍,但指挥作战却不失灵活,军机大事,往往见识高人一筹,丞相大人切不可小看了他。”

王熬笑道;“我怎么会小看堂堂的西楚霸王,只是昨夜偶然间想到了项羽的死穴。”

王竹急道;“先生快说。”王熬抖动着袍袖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巨幅地图之下,指着一条红笔画出的河道:“鸿沟!这里就是鸿沟。此,西楚之命脉也!”

王竹看了看李左车道;“先生能否说的再明白一些。”

王熬道;“鸿沟,开凿于魏惠王十年,北至荥阳,南至睢阳,引黄河之水流入颍川,途中连接着济水、濮水、汴水、睢水、汝水、泗水等八大河道,流经荥阳、中牟、开封、通许、太康、淮阴等六大郡县。它是黄河、淮河之间的一条直通航道,是沟通西楚和三晋的唯一一条南北大河。有了它,黄河和淮河、泗水得以联袂,有了它,彭城、黔中、陈城一代的百姓才能丰衣足食,喜获丰收。”

王竹听的云里雾里。李左车已经心领神会了。

李左车点了点头,顺着王熬的思路向下说;“项羽自起兵以来,南征北讨,主要的运粮道一共有两条,第一就是从定陶、濮阳一代走陆路。另外,就是通过鸿沟水路运粮。由泗水一直到济水,西楚的淮阴、太康这些地方的粮食就能源源不断的运到前线来,接济给养。眼下,荥阳、开封、中牟这些魏国的故地,都在我军的掌握之中,王陵和袁生的部队,更加扼守了敖仓之南,开封以西的‘飞狐口’、‘白马津’险塞。可以说,项羽的水路粮道已经不通了。”

王竹笑道;“陆路上还有彭越,只要项羽的大军从定陶过境,彭越立即就会渡过黄河,在东阿一代截断他的粮道。此人休矣!哈哈!”

王熬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这么简单,大王高兴地也未免早了一点,我的计策的确是要拿鸿沟做文章,却不一定非要断他的粮道。”

王竹觉的挺没面子,脸上一红,咳嗽道;“那,那你说说,到底想怎么对付他?”王熬道;“计策有二,第一条要迅速的办理,第二条则可以缓行。”

王竹在座位上整了整身子:“说!”

王熬道;“首先,大王分三十万人马前往敖仓,填充开封、中牟等地的防守,务必把个飞狐口、白马津守得固若金汤,给项羽造成一种我军要断他粮道的假象。大王想象,项羽会怎么做?”王竹脱口而出;“当然是帅兵到飞狐口去拼命了。”

王熬道;“就是让他去飞狐口。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比荥阳要复杂的多了,对我军无比的有利。只要我军在飞狐口一线,拖住项羽一个月,估计灌婴的大军也就攻陷了高密深入西楚了,那时项羽来到荥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如马蹄陷入泥沼之中,越挣扎下沉就越快,大王必然全胜。”

王竹道;“好,不过,寡人还想听听先生的第二条计策。”

陈平心想,这二条计策,我大约已经猜到了,不过却不能说,丞相大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王熬道;“等到项羽撤军去攻灌婴、王贲,估计两人已经在楚国站稳了脚跟。项羽短时间内难有作为。这个时候,项羽最需要粮草,我算了一下,那是正是七八月的丰收季节,大王,可以在鸿沟上游筑起堤坝,挡住水流,阻塞河道,此举可以让整个西楚颗粒无收。项羽没有粮草,拿什么跟您争天下。”

王竹心想,以前就知道鸿沟能够分隔天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妙用,太好了。

王竹看了看排列在大厅中的谋士武将,问道;“众卿以为如何?”樊哙、沧海君都是些粗人,上阵杀敌勇冠三军,讲到谋略,胸中实无一策,缄口不言。李左车和陈平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倒是英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竹道;“淮南王似乎有话要说。”英布站起来,弯腰拱手,恭恭敬敬的说;“大王,丞相大人要断绝西楚的水源,那,我回到九江去,岂不是跟着挨饿了。”

王竹不懂地理,没法作答。

王熬失笑道;“这个倒是不会,我的计划是让灌婴和王贲攻下西楚的彭城、萧县、酂县、谯县、苦县并以此为根据地把项羽的军队阻隔在长江之北,大约在陈城附近。这一代的居民是靠鸿沟的水源来生活的,早些年我曾经考察过这里的山川地貌,对河流的源头做了深入的了解,绝对不会错的。而淮南王的任务,是攻入九江、淮南,六安、城父,我的意思,淮南王最好把根据地设在‘寿春’,这样淮南王、王贲、大王、韩国的董翳就可以对项羽形成个四面包围的局势,项羽会变成装进铁笼的猛虎,空有獠牙利爪,无处施威。”

王竹突然叹了口气,沉声说;“淮南王的夫人——是衡山王的女儿,对吧!”

英布虎躯一震,黑脸煞白:“夫人——”虎目中一片潮湿,险些落泪。

“我会去邾都见他一面!”英布的语气,对岳丈非常不满。

王竹慨然道;“终究是一家人,淮南王自己拿主意吧,寡人只是随便的提醒一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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