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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5章 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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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厚微眯着眼睛,用火柴棍剔着满嘴大牙,懒洋洋地踱出林秀芬的小酒馆。林秀芬在他身后说,村长,下顿想吃点啥?俺给你备好。张道厚打了一个酒呃,回头冲林秀芬挤挤眼说:“就想吃你。把你自个备好就行了。”

林秀芬一点也不恼,嘻嘻笑着,扭头进了屋,那样子像占了什么便宜,风骚得不行。张道厚愈发觉得,这顿饭吃得有滋味。林秀芬人长得疯模骚样,炒菜的手艺也不错,很合张道厚的口味。张道厚便想,自家婆娘要是有这等本事,不定他会干出多大的事情来呢。人呵,像船一样,没个避风良港不行。

除了早饭和到处吃请外,张道厚一般都来林秀芬的小酒馆吃,坐进唯一的那个雅座间,随便要上几个菜,来上一瓶酒,边吃喝边和林秀芬打情骂俏,那些裤腰带以下的话就成了进酒下饭的最好菜肴。酒喝不完林秀芬给他放着,下顿再喝。若是上头来人检查工作,需要备饭时,张道厚也大都把人领这儿来。村里有些人对张道厚的做派很看不惯,在背后说三道四,话传到张道厚耳朵里,张道厚打个酒呃说:“操,你们懂个屁!改革嘛,开放嘛,搞活嘛,总得有点变化吧。日他娘,啥时候中国人都下馆子吃饭,就说明中国富起来了。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操!”

张道厚吃饭从不赖帐,平时林秀芬给他记着,月底一次算清。而且每次他都多多少少多付一点。他说,一个女人家,出头露面的,不容易。林秀芬对他自是感激不尽。张道厚对那些多吃多占爱贪点小便宜的领导干部很不以为然,他说,穷不起了不是?贪那么点小便宜就能富?丢人现眼嘛!他还说,领导嘛,总得带个好头,总不能带头当无赖嘛!

张道厚来林秀芬这儿的次数一多,闲言碎语多得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满街筒子都是。那些胆子大点的、感觉能和张道厚说上话的人有时就问:“村长,嘿嘿,林秀芬那玩艺,好吃吗?”

“好吃,比你媳妇的好吃多了。”

“嘿嘿村长,瞧你说的。”

“狗日的,还笑。我见你老婆肚子又大了,赶快到医院打掉,不然我罚得你连裤子都提不上。”

一听说要罚款,那人急忙走掉。

其实,事情根本不像传说的那样,张道厚压根没和林秀芬叫过真,他顶多在吃饭的间隙摸摸她圆圆的屁股,拍拍她厚实的胸脯,主要立足于开开玩笑,讲讲荤话。当然,只要他想,林秀芬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但他觉得这样很好,没必要再干别的。

虽然感到有点冤,但张道厚从不出面辟谣。中国的事情,越解释越糟,干脆当成耳旁风算了。再说,大伙一年到头忙得屁滚尿流,累得腚沟子发酸发麻,给他们找个乐子品品,就算活跃活跃大伙的业余文化生活吧,他这个当村长的,也有这份责任嘛。

张道厚为自己的这种责任感而自豪。

这天中午,外面太阳挺毒,明晃晃的太阳光照得路面火爆爆的。张道厚一边用火柴棍剔着满嘴大牙,一边懒洋洋地踱出林秀芬的小酒馆。他的眼睛眯得更小,几乎闭上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看东西,走着走着,他就看见了一条狗。那是一条半大黑狗,公的,张道厚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有一条三级公路从村子中间穿过,林秀芬的小酒馆就开在公路边上,紧傍着还有几家各式店铺,这地儿人愿意来,狗也愿意来。那条黑狗耷拉着长舌头,走走嗅嗅,嗅嗅走走。张道厚琢磨了一下,想不起村里谁家还养着狗。近几年来,人们养狗成风,恶狗到处伤人,上头三令五申,狠狠打狗决不手软。别的村硬是打不下去,张道厚的张家营却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打得差不多了,为此还受到了上级的表场,得了一张“无狗村”的奖状。当然,这主要由于村长张道厚不含糊。如果深究,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张道厚喜欢吃狗肉,更喜欢吃公狗身上的那件和母狗不一样的东西。张道厚直言不讳地说:“吃了那玩艺,下面的东西好使。”

张道厚礅礅实实的身子往路中间一站,问几个过路的人:“那是谁家的狗·”

一个叫三孬的汉子说:“不像咱村的,八成是孙家集的。”

张道厚说:“不管是谁的,先打死再说。”

一听说打狗,又围上来一些人。张家营的人打狗打出了经验,也打上了瘾。三孬跑到林秀芬那儿要来一块肉,有人从附近的家里扯出一条连电的电线,把电线和香喷喷的肉连好。不一会儿,狗就上了钩,巨大的电流打得它在那儿发抖,这当儿,几个壮汉冲过去,一顿乱棍,狗就无声无息了。

张道厚吩咐说:“去,把杀猪匠老呆叫来,把它剥了,肉你们几个分点,给林秀芬留点送过去。”

村里人都知道张道厚喜欢吃公狗的阳物,有人故意开玩笑说:“村长,这可是只母狗。”

“去你娘的,我看你像母狗。夜里叫你老婆留着门,我吃了它要去试试。”

众人哈哈大笑。

三孬说:“村长,你是说,把狗JB给林秀芬送过去·”

张道厚也笑了:“王八蛋,说这么清楚干嘛。”

说完,张道厚扬长而去。

张道厚每天都要到自家的厂里转转。他自己办了三个厂,一个卷烟厂,一个木器厂,一个食品加工厂。木器厂原是村里办的,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老是办不好,赔得一塌糊涂。张道厚找支书刘广庆商量,干脆折价卖给他算了。刘广庆起初不同意,说这样不好,怕大伙有意见。张道厚说:“有什么不好?集体的东西谁都不上心,你捞一把我捞一把,没个办好的时候。成了个人的,办好它就不成问题了。我照样给国家交税,年底再交给村里点,你说有什么不好?”刘广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同意了。不久,木器厂果然扭亏为赢,张道厚的腰包也跟着鼓了起来。

张道厚同孙家集的支书孙召明一样,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人物,众人眼中的大能人。张道厚当张家营村的村长之前,曾在乡里办的纸箱厂干过几年厂长,一直干得不错,是乡里少数几个赢利的企业之一。张道厚有个爱拈花惹草的毛病,时不时地弄出点花花事来,工人和他(她)们的家属反映很大。现在的乡长周子涛那时还是副乡长,分管工业。周子涛找张道厚谈话,说:“道厚啊,下边那玩艺又不老实了不是?”张道厚嘿嘿笑着说:“没有没有,你别听他们胡咧咧。”周子涛正色道:“张道厚你要注意点,不然要惹祸。”张道厚露出一副苦模样:“乡长你不知道,我最近正在加强学习,争取改掉**病。”周子涛说:“这样就好。”

不久,张道厚果然惹了祸。他去县城采购原料时,带着一个女工同去,二人在招待所同吃同住同劳动,结果被治安人员当场抓获。人家把他们扣了起来,打电话给乡里,让去领人。这种事传起来像风一样快,一时弄得满城风雨,尤其是那个女工的丈夫,上窜下跳,扬言要砸烂张道厚的脑袋割下他的JB。乡里怕出事,把他藏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派周子涛找他谈话。周子涛十分感慨地说:“你小子纯粹是不听大人言吃亏在眼前。”张道厚怕着油亮的脑门说:“我他娘的大头管不了小头,那小东西老不争气。”周子涛指着张道厚的鼻子说:“就你想搞?就你能?不是小东西不争气,你狗日的浑身上下没个争气的地方。”张道厚说:“我又没强迫她,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搞一个愿挨,我有什么办法。”“她愿意也不行,还有人愿意跟我搞呢,我就是不搞。”“嘿嘿,人和人不一样嘛。”事情弄成这样,乡里再想保他也保不成了,乡党委研究决定,撤销他的厂长职务,本来他这个厂长就是临时任命的,他还不是城市正式户口,这事处理起来并不难。似乎张道厚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很想得开,并未流露出太大的沮丧。周子涛称赞他:“行,还算一条汉子。”周子涛的评价使张道厚大为高兴,他用滑稽的腔调唱道:“我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呐……”周子涛摇摇头,也唱道:“有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这是十年前的事了。

从那以后,张道厚回张家营老老实实当了几年农民。张家营一直是全乡的贫困村,年年伸手要救济,周子涛当上乡长后,打算从调整村里干部入手,让张家营甩掉穷帽子。他首先想到了张道厚,找他做工作,请他出任村长。张道厚笑嘻嘻地说:“你找我算是找对了。”周子涛说:“我也这么想。”“我担心以前的那件熊事……”“嗨,事情早就过去了。”“如果再犯呢?”周子涛捣了张道厚一拳,“**祖宗,你得给我忍住。”“我怕忍不住。”周子涛一拍巴掌:“唉,先不说这些,你先让张家营富起来再说。”

就这样,张道厚成了张家营村的村长。他确实有点小能耐,短短几年,张家营就摘掉了穷帽子,乡亲们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他那个**病并未改掉,仍旧喜欢拈花惹草,他老婆拿他毫无办法,顶多发发牢骚,骂他几句。每次他都任她说任她骂,连嘴都懒得还。你说你的,我干我的就是了。

张道厚的三个厂子全建在村外,他沿着弯弯曲曲的街巷往村外走,先到了卷烟厂。卷烟厂名义上生产金叶牌香烟,其实在偷偷摸摸生产假石林牌香烟。前段时间,有人到上面揭发这事,工商局来人查办,说是不但要没收非法所得,而且还要查封厂子,重重罚款,让他紧张了好一阵子。卷烟厂是赢利大户,他就指望它呢。无奈,赶紧掏腰包上上下下打点,乡长周子涛也帮他说了几句好话,事情才算过去。张道厚对告状之人非常气愤,我生产假烟,没招你没惹你,你嫌不好不买就是了,干嘛非要去告状?再说我挣了钱,并没全装进自己口袋,每年我都给村里交三万,献给村里小学一万,还要给乡里交一部分,按说我可以一分钱不交,我却交了,年年如此,正说明我思想觉悟高嘛,我思想觉悟这么高,你还去告我,这不是扯淡嘛!再说,全中国假货到处有,又不是我一个人干……一想到这些,张道厚心里就不痛快。

他在卷烟厂转了一圈,又到木器厂转了转,最后来到食品加工厂。食品厂生产面包、点心之类,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厂子上空游荡。来这儿干活的大都是女孩子,本村的外村的都有,有几个长得蛮像那么回事,让张道厚入迷。入迷归入迷,本村的他坚决不染指;外村的嘛,就要看具体情况了,但他从不强迫她们,他立足于做思想工作,循循善诱,启发引导,一切都是自觉自愿。当然,他不会亏着她们,经常三百五百地往外扔。在花钱上,他不像有些土干部,把钱看得比命都金贵。和人相比,钱算老几?

刚走进食品厂的大铁门,张道厚就碰见了一个叫王静的姑娘。王静家在十里外的九道岗子,初中毕业后,不愿在家种地,跑来做工,一月挣一百五十元钱。王静不算漂亮,但面皮白净,留着短发,眼睛也大,像城里姑娘。张道厚对长得像城里姑娘的姑娘格外看重,因此,王静来他的厂里做工他欢喜得不得了。他曾多次启发引导她,可她脑袋像榆木疙瘩,就是不开窍。连他都替她着急。他想,都啥年头了,我这个40岁的人都想开了,你他娘的还这么封建,也不看看其他的女孩子是咋活的,改革嘛,开放嘛,搞活嘛,总不能一点变化没有吧……张道厚试图说服自己别再打她的主意,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就是说服不了,这个小王静长得像城里姑娘,太迷人啦……张道厚咂了咂嘴,他告诫自己,不能着急,凡事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静见到张道厚,低了低头。张道厚故意咳嗽一声,说:“好啊你,小丫头,见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

王静浅浅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王静说:“村长对不起,我没看出是你。”

“听刘厂长说,你干得不错。好好干,啊?过些日子我再给你长点工资。”

“还得靠您多关照。”

“那当然,我能让你有亏吃?走,到我办公室去,我有话问你。”

“我……我正在班上,恐怕离不开……”

“你这个小滑头,不想去算啦。你让赵秋丽来找我。”

王静点点头,赶紧溜走。一见她这副样子,张道厚就感到好笑。我他娘的又不是老虎,你怕个球!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张道厚才进家,他想回家好好睡一觉,晚上还要去林秀芬那里吃狗肉呢,林秀芬怕是已经给他炖上了。刚进家门,老婆就瞪他一眼:“大老远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味。”

张道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什么味?”

“骚味。”

“你身上缺的就是骚味。”张道厚又打了一个哈欠。

“听说最近有人要杀孙家集的支书孙召明,我看你也得当心。”

“孙召明是孙召明,我是我,两码事。他贪得太多,杀了活该。我不贪不占,一心带领大伙脱贫致富,谁会杀我?”

“不用你能,早晚还会有倒霉的时候。十年前人家撸了你的厂长,下次就不会这么便宜了,弄不好一颗枪子崩了你。”

老婆一提十前年的那桩旧事,张道厚就来气。他跺了跺脚,说:“那时的人太**,搁现在,这种事算个球!当时我就说,不改革开放搞活,不行!还真让我说对了。”

“今天上午,老保长还在街口嚷嚷呢,说现今的村干部不如他们那时候,他们顶多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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