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浩甚至赌气地想,就是我他娘的当副市长,也比他强呀,起码我不搞腐化。
父母亲提着菜篮子回来时,成浩仍站在楼门口发呆,脸色像母亲提在手中的臭豆腐那样青一块紫一块。他的父亲大声说,你发什么愣,刚才我在市场上见一个小伙子卖地瓜干,买的人很多,一天挣三四十块没问题。父亲的意思显然是,他连一个卖地瓜干的乡下人都不如,他只知道吃他们的闲饭。成浩气得不行,他恨不得对全世界的人说,你们听听,这就是我们的人民群众,他们目光太短浅了,他们只盯着每天挣三四十块钱,而不关心国家大事。他的父亲不管他的情绪变化,仍在鄙夷地追问他,你愣着干什么,丢了东西吗?成浩晃了晃手中的报纸说,我没丢东西,项为民同志当上副市长啦。父亲说,你真是吃饱了撑的,你管他呢,他当副市长关你个屁事,你要是眼红,也想办法混个副市长干干,好让你爹我跟你沾个光。成浩说,我不当副市长,我当副市长他爹还差不多。
有个男高音唱了首老歌,还没唱完李欣宇就鼓掌。成浩也跟着拍巴掌。李欣宇问:“他唱的好吗””成浩说:“嗯,很好,很好。”李欣宇使劲掐了一下成浩的胳膊,说:“你根本就没进入情境,脑子开了小差,白白Lang费了我一张票。”
项为民同志的后脑勺总在成浩眼前晃悠,成浩觉得坐在这里就像坐牢一样难受。估计演出刚进行过一半,成浩就以上厕所为由出了市府礼堂。他绕着礼堂转了一圈,发现礼堂北面的院子就是市府二宿舍,市政府的头头脑脑大都住在里面,当然项为民同志家也住在里面。成浩以前曾多次进过这个大院,他有个同学的父亲在市府当一般干部,同学家就住这里,那个同学如今在北京读研究生,每逢他回来休假,都约成浩孙天海等当年关系铁的同学来家里聚一次。
成浩对里面的地物地貌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站在东门口外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脑子里的计划正一点一点地形成。几年前,成浩看过一张报纸,那上面有条消息成浩一直没忘,说的是某市有个小偷光顾了市委书记的家,盗走了一大宗物品,计有金项链多少条,高档烟酒多少多少等等。几天后,小偷在大街上贴出告示,说如果被盗的领导能够说出所失物品的来源,那么他就去投案自首。成浩当时就觉得那个小偷是个极有水平的人,现在成浩更觉得他精神的可贵,成浩自己这时也有了某种献身般的崇高感觉。
正胡思乱想思绪飞扬之际,有个机关干部模样的人推着自行车从院里出来,成浩镇定自若地迎上去,很容易就问清了项副市长家的具体住址。
成浩再次走进礼堂时,演出已接近尾声。李欣宇给他弄得没脾气,也不再责怪他。他却像突然清醒真正受了感染似的,大声地为演出叫好,起劲地拍巴掌,礼堂里就数他的动静大。李欣宇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怎么回事?”
成浩握着她柔软无骨的手,说:“演得太好了,难道不是吗?”
四连续阴郁了三天之后,雨丝终于在第三天夜幕降临时落下来,干燥了一春的城市在淡淡的雨雾中突然变得可爱起来。雨虽然不大,但湿润的气息非常迷人。
警官孙天海这天的晚饭是在家里吃的,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在家吃晚饭的时间了,干警察这一行的,与别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家吃饭的机会少。孙天海端着饭碗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沥沥淅淅的春雨,觉得家里的饭菜真是香甜可口。吃罢饭后,他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看电视,心想在这样美好的夜晚,估计不会出什么案子啦,谁还会在这么美妙的时刻作奸犯科呢?看来,他可以幸福地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了。这时他自然想到了漂亮而又风骚的李欣宇姑娘,李欣宇千娇百媚的姿容不停地在他眼前闪烁。他想,如果此时和她共度良宵,天底下最迷人的事情莫过于此了,让当皇帝都不干。
这一阵子,刑侦处的人很是狼狈,都是林兆伦的案子给闹的。半年多来,林兆伦的血案就像黑夜中的暴风雨那样,让整个城市都跟着摇晃。林兆伦原是个经济学硕士,曾因流氓罪被判刑两年半,出狱后,他在这个城市最早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很快就大发了,在东郊的风景区买了小别墅,还买了皇冠车,据传他个人的资产至少在千万元以上,成了本城的首富。
虽说他曾当过流氓犯,但现在有钱就有地位,因此他和市里的某些领导混得很熟,来往密切,他还经常在新闻媒介上露面。俨然一方名流。林兆伦最大的爱好就是醉卧花丛。他没有老婆,又有的是钱,这就为他大搞女人提供了两点最基本的保证。他的性伙伴遍布全市,几乎什么职业的都有,当然那些女人图的是钱。去年秋末的一天下午,林兆伦的几个同样有钱的邻居去找他赌钱,他们刚走进他的小院,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们来到他的房门前,那股血腥气已经浓得化不开了。接到报案后,处长带着孙天海等人火速赶到现场,他们撬开门,看到林兆伦倒毙在巨大客厅的中央,身上被捅了二十多刀,血流向四面八方,在木板地上凝固成了枫叶的形状,他家里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要命的是,凶手几乎没在现场留下任何蛛丝蚂迹,显然是职业杀手干的。林兆伦是个有身份的人,他的死在上层引起了震动,市领导要求公安局迅速破案,惩办凶手,安定民心。这个案子公安局一把手亲自挂帅,刑侦处处长带领孙天海等几个弟兄具体负责。调查这件案子,自然要从与林兆伦最熟悉的人入手,以便从他们那里获取线索。而与死者最熟悉的人,就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按说这些漂亮的女子不可能持刀杀人,但不能排除她们中的某个人勾结别人联合行凶的可能。在调查的过程中,孙天海真是大开了眼界,那些与林兆伦有过床第之欢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靓丽,孙天海止不住地想,林兆伦狗日的与这么多漂亮女人睡过,即便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够本了。经过一轮又一轮艰苦卓绝的调查之后,他们根本无法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急得局长和处长们眼里冒火星子,动不动就冲部下发火。半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南上北下调查取证,光旅差费就花了好几万,案子仍是一点头绪没有,弄不好就要成无头案了。孙天海就是在调查的过程中,认识了李欣宇,他觉得李欣宇是他所有见过的女人中最有味道的一个。
孙天海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指挥着电视。本市电视台的晚间新闻正在播放一条消息:在这几天的为残疾人献爱心的活动中,我市各界人士纷纷捐款捐物。孙天海从镜头里看到了一些他认识的大款,他们慷慨解囊的行为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已成刀下之鬼的著名大款林兆伦。在不久前进行的为希望工程捐款的活动中,大款们已经很好地表现了一回,他们一改过去为富不仁的毛病,突然变得大方了,生活上也不那么糜烂了,显得规矩多了。这自然是林兆伦之死给他们的启示。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老祖宗早就得出了这种高明的结论,可还是有些当代人并不明白这一点。
约摸十点半钟左右的时候,孙天海扔在沙发边上的呼机尖锐地叫起来,他吓了一跳,心想不好,拿过一看,果然是处长在呼他,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市府二宿舍项副市长的家。直觉告诉他,这个夜晚又不会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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