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卆五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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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渠的石桥被月色染白了,两个人影被映在发光的路上,像两束流动的海藻。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来到了一座桥上。

离开那处的空房间后,菏华问扶苏:“你怎么这样?连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扶苏自然不会说孔鲋在楚国的调查妨碍了自己:“一个迟到的人也配执掌传承百家的重任?而且你居然是这么一个神秘组织的一家之主,我也真是没想到。”

“现在这个一家之主已经换别人了。我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教书匠,不知扶苏公子还会嫌弃民女吗?”

扶苏牵起她的手:“傻瓜,这么努力干嘛?你只要想,我就能养你啊。”

“要是不当这个大公子,你能养得起我吗?”菏华骄傲的问“我到过的地方可比你多得多,见过高贵的奴仆,也碰到过最卑劣的官吏。我要的生活,离了你那个秦王老爹,估计你奋斗十辈子都给不了。”

高贵的奴仆,扶苏马上想到的就是在齐国,自己扮做鲁府的家丁,在府里的花园里跟菏华看星星。至于最卑劣的官吏,自然就是星奉营御史老金,那副嘴脸至今令人恶心。

“你要的生活我猜一下是什么样子的”扶苏说:“首先要有一处依山靠水的宅院,门前要立起一架水车,整日咕噜噜地喷着一溜溜水;然后不修石砖墙,围屋的是一圈爬满青萝藤蔓的荆棘栅栏,院落里遍种鲜花,芍药、雏菊、蔷薇、月季争奇斗艳,簇簇蓬蓬,花香四溢,白日坐倚读书,夜晚躺卧赏月”

“然后呢?”菏华突然觉得有点心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扶苏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左手把菏华揽到背后。

桥下不知何时,站满了二十来个兵丁,为首几个借着月光,扶苏有点眼熟,再靠近一点这才认出是昨天在巷子里要对菏华图谋不轨的那几个醉兵。

看来,那几个兵丁咽不下那口气,就拉了一票的人的趁夜报复。

菏华在扶苏身后轻声问道:“我们跑不跑?”

扶苏盘算着自己对咸阳城的格局算比较熟悉,但跑步的耐力就不一定比得上这些兵丁,而且还要带上菏华一个人,难度更大。这不是在临淄城散步,虽然是被一大群人跟踪,但至少不用赛跑。

真要跟他们一对多的打,也不能仗着自己年轻比耐力,打消耗战。直接报出名号震慑,虽然简单粗暴,但不是自己的准则。

扶苏正想着,已经有几个人慢慢的上桥,互为掎角之势。看样子是计划一边拖住扶苏,一边去擒获菏华。

扶苏拔出身上的佩剑,一把佩剑是孔鲋回去前扔给扶苏,又说了一堆扶苏没记住的大道理。孔鲋的剑很长,扶苏站在桥中,剑锋扫过,刚好能挡住一半的路。

这对扶苏来讲足够了。

兵丁见他居然敢横在桥当中,心中也起了疑窦,他究竟是脑子有病还是有恃无恐。其中一个声音喊道:“不要怕,咱们也把刀亮出来,一块上!先把男的制服,再把那个小妞制服。”

那个人十有八九是策划者,而且他的怨气最大。那些兵丁听到他的鼓动后,又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跃跃欲试。

谁料扶苏抢先动手,寒芒闪过,就好像银河决堤一般恣肆而来,前头几人见状倒退了几步,后头的人不知道前面的人骤然后退,前脚踩后脚,后手推前背。

饶是桥下乱的一窝蜂,还是有个身手敏捷的兵丁能站定身子,用刀挡住扶苏的剑路。

“干得好,你先拖住他,其他人,从另一边上!”

扶苏暗叫不好,便不与他缠斗,朝后跳开了一步。

“哈哈!弟兄们,我的机会来了!”

菏华见扶苏朝后一撤,同样花容一颤,她又想起了临淄城的那晚,那个浑身是血的扶苏倒在自己的身上,眼中满是惊恐,就连呼吸也变得不畅。

“鸡回来了?”扶苏一吼,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长剑,“全!军!偷!鸡!”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剑暴凭空袭来,站在最前面的兵丁猝不及防,先是然后军刀掉落,然后腕肘膝踝一冷,一下子被吹得东倒西歪。后面的人还没看见发生了什么,扶苏已经不要命地攻了过来,秦家剑法的杀招鱼贯而出,一出即是生灵涂炭的杀伐之烈。

扶苏怒气勃发,自然而然就祭出了剑诀。他与长剑契合一体,一连串攻击如行云流水,招式之间衔接得紧密无间,一浪高过一浪,时而剑光林立,时而风云翕张。一时间人团里头风声鹤唳子规啼,奈何不但没打动扶苏的恻隐之心,反而让他步步紧逼,利用一寸短一寸险不断抢攻,加上招式步伐也不拘一格,纯以气魄取胜,让所有人预料不到。

一套秦家剑法打完,扶苏将双剑合并,又变成一把长剑,心里念到:孔鲋拿着这么好的剑却随意送人,真是个实在人。

然后指着那个怨气最大瞎出主意的兵丁头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出门吃狗粮啊?!”

扶苏按照约定陪着菏华去讲课,名义上是保护她不再被人纠缠,顺便再熟络一下彼此的感情,谁曾想假戏真做。打发走碍事的兵丁们,扶苏觉得美好的夜色被人搅扰便没了夜游的兴致,便带着菏华回去。

月光是天神流下的泪水,有着淡淡的悲哀,浅浅的惆怅,清冷的水波抹着民居的轮廓,让那如山峦起伏的建筑群显得虚幻,仿佛孤鸿洒在水面的影子,飘渺而不能触摸。

“我到家了,”菏华回到了酒肆,酒肆里里亮着灯,幽幽的光宛如被掀开盖头的新娘一样期待的目光,柔情得让人想要睡去,夜月隐没了微弱的星光,恍惚是在叹气。

扶苏笑得极勉强,“好,你到家了,我,我也走了……”

菏华喊住了他,“扶苏,进去坐坐吧。”

扶苏傻愣愣的,两只手藏在背后,他此时嫌那双手多余,无论放在哪里都别扭。

菏华温暖地笑着,声音如同出嫁新妇的温婉“有劳一路相送,刚刚与恶兵交锋,公子身上或许有伤。酒肆内备有跌打药酒,如不嫌弃,就让我尽一个女子应有的本分,如何?”

他从第一眼见到菏华,便想和这个人成为老夫老妻,那仿佛是他奢侈的梦,稷下学宫的梦下着雨,到了菏华的寓所,梦就醒了;临淄街头的梦打着灯,到了荡起了秋千的时候,梦也醒了;抚察馆的梦梅花三弄,梦醒后的阳光无比刺眼。

扶苏觉得一整片天都亮了,天上的星星月亮仿佛是菏华身上飞出的光辉,他注视着菏华像阳光般明亮的笑,他于是也笑起来,却不知不觉泌出泪光。

他觉得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妻子,他不再是行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孤单单的公子,在旁人恭敬与质疑的目光里日复一日守着他的孤寂和悲伤,被一切热闹和欢乐隔离开,躲在背光的角落里,把看得见跟看不见的血泪咽下去。

于是扶苏随着菏华进了酒肆,任由菏华如同履行妻子义务般抚慰自己的伤口。

他从第一眼见到菏华,便想和这个人成为老夫老妻,那仿佛是他奢侈的梦,稷下学宫的梦下着雨,到了菏华的寓所,梦就醒了;临淄街头的梦打着灯,到了荡起了秋千的时候,梦也醒了;抚察馆的梦梅花三弄,梦醒后的阳光无比刺眼。

可天亮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不是梦,那是甜美得如放在手边的一盏美酒。他可以捧在怀里,饮入唇舌,用自己的胃去温暖,用血液去品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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