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把半人高的荒草吹得不停摇摆,荒坡之上,一溜骑士们一字排开,衣衫十分粗鄙,表情也十分粗野,有披甲的,有未披甲的,还有光膀子的,骑士们打扮各不相同,因为身上穿的,还同胯下的战马都是抢来的,骑士们中间众星拱月般拥着一个高大的汉子,那汉子大约三十多岁,脸上一条刀疤,从额角横到了下巴上,看起来十分凶恶,背上一把长柄大砍刀更增加了那汉子的狂野。
骑士们的目光十分狂热,山坡下面就是那些该死的官军溃兵,想不到他们也有今日,赵天王数日前在麒麟坡出其不意,一举击溃了官军的主力部队,杀死总兵官洪大顺,乘胜追击,总共割下了两万个人头,缴获粮食辎重兵器马匹无数,可出了一口这些年被官军围剿的恶气,如今形势剧变,官军如同惊弓之鸟,到处乱窜,那大汉是赵天王的结拜义弟秦虎,此刻奉了赵天王的命令,将这股逃窜的官军一网打尽。
秦虎自信地哈哈大笑:“大哥也真是的,这些官兵也就千把个人,看样子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财物,竟然让我带五千人马来堵截,真是杀鸡何必用牛刀,半个时辰,这些狗兵就会仓皇逃窜了。”身旁一个年轻的将领,同样也身材高大,纵马上前,马鞭指点着冲锋的士卒们,笑道:“老大,这些官兵好像是一个叫胡青隆的人指挥的,十分顽强,在麒麟坡逃窜时,我五千人马竟然阻挡不住,不过以老大的武力,击败胡青隆也是理所当然的。”
“翼弟,你就是有点软弱,如果你能刚强一点,以后也会和大哥一样的。”秦虎瞧着旁边这个小自己八岁的亲弟弟秦翼,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秦翼不服气地说道:“谁说我软弱了,我阵前厮杀,杀几个人那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以后我一定要超过老大你,让我秦翼的声音远播整个中原,把那狗皇帝拉下来,让大哥做皇上。”
周围的骑士们哈哈大笑起来,秦虎在整个江北地区那是家喻户晓,赫赫有名的,谁家的婴儿要是哭了,只要母亲喊一声“秦老虎来了”,那准没声了,秦虎十几岁就跟着大哥赵天王上山拉伙,聚义起事,抢劫来往的客商小贩,后来江北连年大旱,赵天王拉人反起了朝廷,秦虎作为急先锋,数十次袭击官兵粮仓,死在手下亡魂少说也有数百了,是赵天王手下第一号勇将。
白发苍苍的老骑士纪大烟眼睛眯了起来,缓缓说道:“秦虎兄弟,可不能粗心大意啊,谁都知道狗急了也要咬人的,这些官兵极为不寻常,听说胡青隆是京卫指挥使,千里迢迢来到江北极为说不通的,这些官兵行动极为有序,一点也不像溃败的样子,骑兵们中间有辆马车,里面肯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我猜测这胡青隆肯定是保护马车里的人的。”
秦翼不以为然地说道:“纪大烟斗,官兵有什么好怕的,信不信我立马下去把那个胡青隆斩于阵前。”秦虎微微一愣,怒道:“翼弟,别胡闹了,战场可非儿戏,我们先看着静观其变。”斜斜的山坡上,义军的突前部队已经跟官兵交上了火,人喊马嘶混成了一片,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人后退,鲜血染红了荒草,令人奇怪的是,官兵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触即溃,反而奋勇向前,果然有古怪。
眨眼之间,已有数百号人倒了下去,但后面又有数百号人冲了上去,长枪、大刀是最普遍的武器,义军们悍不畏死,如同潮水一般,刀枪齐举,先前蚕食着官兵,眼看着就要官兵的阵形不断后退,就要崩溃,突然冲出来数十个骑士,策马冲锋,手中长剑左右舞动,不少义军兄弟倒了下去,官兵的气势顿时涌了出来,人人奋勇向前,人数较多的义军反而抵挡不住后退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王独冷冷一笑,嘲讽地说道:“秦虎兄弟,赵天王命你围堵官兵,不得放过一人,怎么现在反而我军不断后退,莫不是你秦虎徒有虚名而已。”秦翼听见,愤然说道:“王独,别以为你是赵天王派来的人,就可以随意侮辱我老大,小心我秦翼第一个要了你的狗命。”王独轻蔑地说道:“秦家兄弟果然好大的肚量,在下领教了,回去一定如实禀报赵天王,看天王如何处置。”
纪大烟不发一言,这王独明明是赵天王派过来监视秦虎的,害怕秦虎坐大反了出去,如今秦虎发布任何命令都必须听从这个王独的指示,实在是窝囊之际。秦虎对王独的冷嘲热讽丝毫不在意,哈哈笑道:“王兄弟放心,我秦虎决不会辜负赵天王所托,一定把这支官军一网打尽,将胡青隆的头颅送给大哥做见面礼。”王独笑眯眯说道:“秦虎,那马车中的人一定要生擒,其他人任凭你处置,还不赶快去。”
秦翼十分恼怒,一张脸涨得通红,还从来没有人对老大如此不敬,手指握在剑柄上,指节有些发白颤抖。秦虎脸色凝重,伸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说道:“不可对王大哥无礼,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弟弟了。”秦翼恨恨地扭过头去,秦虎无可奈何,拔出肩膀上的大砍刀,锋利的刀锋指着前方,纵马上前,大声吼道:“兄弟们,该是官兵知道我们厉害的时候了,大家一起冲,砍下一个头颅给两百文钱。”
一百多个骑士拔出兵器,跟在秦虎的背后,浩浩荡荡向山坡下奔驰而去,马蹄声在空旷的旷野里回响不绝。三千多的义军兄弟们见首领率先冲了下去,也迈开脚丫子,越过那些石块和土沟,叫喊着,不少人心里美滋滋的,两百文钱可是一个大数字,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妞了,两个头颅就有四百文钱了,那些官兵如今吓破了胆,哪里是义军的对手。
胡青隆衣甲之上满是鲜血,率领着一百多个亲信,四下紧紧围绕在马车的周围,只要有任何人胆敢冲上来,胡青隆毫不客气,立刻纵马上前送那人上西天。马车在一具具尸体之中,向前跑动着,木质的轮子咯吱直响,碾过没有呼吸的尸体,有官军的,也有贼军的。上坡上,荒野里,到处都是嘶喊声,兵器的铿锵相撞声,令人热血沸腾。
两个贼军骑士大吼着,一左一右呼啸着扑了过来,胡青隆眉头微蹙,长剑斜刺里捅了出去,一个骑士几乎跟胡青隆擦身而过,但是扑通一声身体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了马车的旁边,鲜血从剑锋上流淌到胡青隆的五指间,另一个骑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出其不意,跳上了马车。马车颠簸着仍然向前艰难行驶,拉车的骏马都是久经战阵的军马,没有丝毫慌乱。
胡青隆顿时脸色苍白,手中的长剑几乎掉落下去,该死的贼人竟然跳上了小姐的马车,李小姐盈盈一弱女子,如何抵挡强人。骏马长嘶一声,胡青隆大喊着冲了过去:“有人上了马车,赶快上去把那人杀了。”附近的几个亲信扭头看着,有人搭弓射箭,但那人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车厢里,胡青隆简直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
就在这时,车厢里发出一声惊慌之极的女人尖叫声,紧跟着传出一个男人无限委屈的声音:“美女,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意碰巧的。”有人喊道:“色狼,还不敢快一点。”胡青隆没有听错,先前是李小姐的声音,后面是小燕的声音,车厢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胡指挥使竟然忐忑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