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益年轻的脸颊上浮现了激动的神色,仿佛已经在浴血奋战,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桌面上摆着几个酒杯一壶酒,秦虎自酌倒了一杯,啧啧喝了一口,说道:“翼弟,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即使有一万人,也不能随便去攻城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家当,没有了兄弟们,朝廷的官军一来,大伙儿还不都是散伙。”王独也倒了一杯酒,笑道:“官兵那些窝囊废,不提也罢,我们刚好有一个很好的俘虏,可以跟丰城府的人好好谈谈。”
“那个胡青隆。”秦益轻蔑地说道。秦虎眉头微微一皱,三日前那场斜坡激战,官兵们溃退而逃,胡青隆力尽被擒获了,经过兄弟们的好好招待,那小子浑身皮开肉绽,但仍然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倒也算是一条硬汉,可惜王独心狠手辣,两天来胡青隆已经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秦虎怜惜胡青隆的骨气,但王独是赵天王的心腹,虽有心但也不好说明。
王独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酒,狠狠地说道:“听说那女子有一副菩萨心肠,我们就来验证一下了,改天就在城门口,我们吊起亲爱的胡指挥使,好好款待一番,看看那小娘们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主动投降呢?”纪大烟呵呵一笑,说道:“王兄弟的主意最多,就数这条最狠了。”
秦虎当然明白那招待是什么意思,恐怕胡青隆再难活下去了,皱眉说道:“这不是欺负一个女人吗?显不出我义军有什么手段啊。”王独冷冷笑道:“什么欺负女人,女人天生就是犯贱的,如果有机会我倒也试试公主在床上发骚的滋味,就这么说定了,我想不出几天那娘们就会乖乖出来投怀送抱了,哈哈。”那是非常嚣张张狂的笑声。
众人在营帐之内商量了一会儿军情,日落时分,王独走出了中军营帐,穿过几个简易的营房,来到一个柴棚的旁边,门前守卫的两个士兵见到王独脸上阴狠的表情,自动让开了道,想起里面那人受到的折磨不寒而栗,王独推门走了进去,里面一阵腐尸的恶臭味道扑面而来,旁边是一排残忍的刑具,染着血迹的棍子、鞭子、刀子。
地上角落里有一个灰暗的轮廓,那是一个毫无知觉的人,曾经漂亮的军服已经破烂不堪,即使在睡觉中,肩膀仍在习惯性地痛苦抽搐。王独眯着眼睛笑道:“亲爱的胡指挥使,我又来看望你来了,要知道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来看你了,过几天你就要见你家小姐,不知道那娘们还记得你吗?不过也难怪,漂亮英俊前途光明的胡大人变成如此一副模样,谁也不会相信的。”
柴棚里传出阴森森的笑声,门口警戒的两个士兵浑身打着哆嗦,腰间的弯刀似乎都要掉下来,那王独简直不是人,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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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城外的情况仍然十分严峻,没有任何改变,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昼夜关闭,守兵严密把守,禁止任何人进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四下都可以望见贼军烧起的炊烟,城内的百姓们私下到处流传着贼军有十万多人,随时都可能攻城,也随时都可能破城,发生了不少的暴乱哄抢事件,蔡知府下令禁严街道,捉拿妖言惑众的人。
李小姐依旧每日两次施舍菜粥,可是饥民的数量越来越多了,衙门施舍的粮食也已经严重不足了,吕通判宣告已经没有多余粮食,施舍在第三天宣告结束。饥民仍在徘徊不去,苦苦等待着,李小姐、小燕把自己的早餐、午餐捐献了出来,才勉强挤出一点存粮,看着饥民们欢呼雀跃的样子,李小姐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军营的粮食也是非常紧张,已经开始限量供给了,每个士兵每餐只能有一碗粥,一个窝窝头,士气极为低落,即将失败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军营。杨千户急得火烧眉毛,刚才负责粮草的军官来说,剩余的军粮即使在限量供给下,也已经无法支撑三天了。杨千户在营房内召集手下,进行商议如何处理粮草的问题,仇杰、杨敞匆匆赶来了。
杨千户扫视着面前两人一眼,沉声说道:“两位请坐,我们坐下说话,如今有人告诉我军粮已经不能支撑三天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我还听说存粮有一个月的定额,怎么短短一天,就变得只剩三天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平素乐观的杨千户也动了真怒,杨敞脸色僵硬摇了摇头,虽然是杨继的堂兄,但此时也不敢乱说话。
仇杰坚毅的脸上古怪地笑了笑,说道:“千户大人息怒,此事说来古怪,但也丝毫没有任何奇怪的,杨千户可知道负责丰城府粮草的是那位官员?”杨继沉着脸说道:“还不是那个混账吕通判!”仇杰点点头,细细说道:“既然是吕通判,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因为这几日被贼人围城,吕通判掌握着大量粮食,肯定暗地里有勾当,悄悄转移给了城中大户,所以造成了城中粮食瞬间短缺。”
杨继坚硬的脸色微微一笑,右手紧紧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说道:“好你个吕富业,贼人已经如此围城了,你还在作如此勾当,当真不怕我带人宰了你全家的性命。”杨敞发现堂兄弟的微笑,知道这是动怒杀人的征兆,可吕通判是什么人,朝廷里可有靠山的,急忙说道:“大人,不要动怒,我们把此事如实禀告给蔡知府,让知府大人作主张。”
仇杰摇了摇头,微笑道:“杨兄弟此言极为差矣,我们一没有物证,二没有人证,蔡知府如何肯相信呢?吕通判还会反口咬我们一口污蔑同僚,这罪名可就不轻了。”杨敞诧异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不成,可是士兵已经暗地里抱怨了,在这么下去迟早要兵变的。”仇杰脸上的表情非常镇定,眼睛微微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杨继注意到仇百户的表情,笑道:“你为什么发笑?难道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仇杰两道剑眉竖立,说道:“杨大人,我仇杰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战场冲锋陷阵没问题,可处理这种事情的办法却一窍不通,可我知道有人能有办法,他告诉我一个办法。”杨继听仇杰说得很玄乎,皱眉说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仇杰近身凑到杨千户的耳旁,低声悄悄说道:“我已经知道的很清楚,吕通判的粮食都藏在他干儿子赵平家中,如果我们想要粮食的话,可以假装强盗,乘着夜色将赵平家中扫除一空,然后将一半粮食放在开放地点,让李小姐知道,这样的话即使吕通判知道的话,也不敢明目张胆说是他的,赵平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
杨继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利用李小姐的身份要压住吕通判,何况李小姐关心黎民百姓,这件事情肯定只能一了了之,笑道:“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办法?你这个榆木脑袋铁定是开窍了,竟然想出如此绝妙的一个办法。”仇杰不好意思干笑了几声,说道:“这是我兄弟唐璜想出来的,唐兄弟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足智多谋。”
杨继眼前出现一个在城头疯狂厮杀的影子,那人不仅勇猛,而且智慧过人,确实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人才,爽朗笑道:“仇兄既然把唐兄弟夸得如此出色,本千户也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何方人物?是不是就是那夜城头跟你一起作战的勇士?”仇杰点点头,赞美地说道:“正是唐兄弟,不过唐兄弟跟李小姐关系密切,对我们军人并无任何兴趣,否则我想把他推荐给大人。”
杨继哈哈笑道:“你把唐兄弟请来,不,我亲自去请唐兄弟喝上几杯,详细策划一下,准备人手,今晚就把那赵的家里给拾掇个干干净净,加上唐兄弟和李小姐的关系,定然蔡知府、吕通判他们都不敢大事声张的。”杨继拍着仇杰的肩膀,两人笑眯眯走了出去,杨敞则有些目瞪口呆,留在原地楞楞想着唐璜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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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静谧幽深如同黑色的天鹅绒,繁星点点,细细一道弯月,几丝云彩掠过,难得一个如此美妙的夜晚。富户赵平的府第非常安静,里面一片灯火通明,赵平跟义父吕通判商谈完事务,跟十八岁的漂亮小妾去睡觉了,谁都知道吕通判是什么样的人物,在丰城府里仅仅次于知府大人,掌管着丰城府的钱粮一切杂物,赵平身为吕通判的义子,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漆黑的街道上,贴着墙角有一溜黑色的影子,在缓缓移动着,偶尔闪过刺骨的寒光,那是刀剑的反光,数十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赵府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弱几乎不能听到的平缓呼吸声,一场杀戮的气息正在悄悄蔓延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