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着霍宁意味不明的视线,那压迫感有如实质般笼罩在头顶,陆莳兰为表明自己对首辅绝无成见,又解释道:“是案子的收尾有些小问题,下官方才突然想起的。”
陆莳兰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意识地眨了两下,但那眸中的焦急,毫不存伪。
霍宁一看便知,她的确有急事,却不是因为案子。不大在意地一嗤,便不再管对方的去留。
萧冲邺目光掠过陆莳兰平坦的小腹,道:“陆御史这样着急,朕命人送你回去罢。”他与对方在陕西时多时相处,还是头一回看到急成这般的陆莳兰。
陆莳兰心中稍松,含笑看看他,道:“多谢皇上。”
少女的身影迅速从殿中消失。
走了她,这殿中的氛围也似有似无起了变化。
萧冲邺的棋风,是步步为营,擅于把控局面,喜好默不作声生吞大龙,也练就了一手高超的翻盘术,出其不意,使对手痛苦而死。
霍宁的棋风,一如他排兵的风格,格局大,深谋远虑,诡招迭出,却又杀性极强,好战喜攻,对手还分不清虚实,已被设局围杀。
萧冲邺与陆莳兰下棋尚留余着棋力,面对霍宁,则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霍宁突然抬眸看看萧冲邺,道:“太后今日在问,皇上对陆槿若是否格外垂爱。”
萧冲邺目光动了动,道:“喜爱那是一定的。就如同,朕也尤为喜爱汪思印。”
霍宁便没有再说什么。他很了解萧冲邺,萧冲邺的确赏识新科状元汪思印,但比起对陆槿若,还是有所不同的。
***
梁同海派的车夫很谦顺,陆莳兰请对方将她送回了伯府。
一回到房里,陆莳兰立即检查自己,她脱开雪白的亵裤,见上边干干净净的,并无血迹,这才总算放心了。
半个时辰后,癸水才来了。她便让小厮去都察院告两日假。
季嬷嬷知道今天这事儿,也骇了骇,又心疼道:“公子往后可要少熬些夜,你……终归比不得那些男人。”
陆莳兰便安慰对方道:“放心罢,嬷嬷,我心里有数。”
季嬷嬷轻抚了抚陆莳兰的发丝,随即又亲自去熬温补的汤,帮她调理身体。
这两日,陆莳兰就没有出过伯府,除去老伯爷那边侍疾,要么趴在被榻里看书,要么来到庭中的花架小池,养花喂鱼。大多数时候,不需用绸带束缚着自己,什么伪装亦也不用做,整个人都自在多了。
依旧是两天,这癸水就彻底干净。
季嬷嬷便放水给陆莳兰浴身。陆莳兰褪去衣衫,将身体浸泡在热水中,舒服得发出微微的喟叹,接着,手指捧起清水,浇到脸颊上。
水珠在少女低垂的睫毛上颤动,而后自晶莹的面颊滑下,沿着细柔的脖颈,雪白的双肩,渐渐消失在轻晃的水波里。
季嬷嬷最是清楚,她家姑娘早就不是花骨朵了,少女胸前是翘耸耸的两团脂玉,玲珑饱满,腰肢细得一掐,一双白嫩匀称的长腿更是极美。坐在这水中,便如一朵沾着露盛放的名花,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若是回复女儿身的装扮,不知要引来多少人争睹。
从净室出来,那窈窕动人的身段再次裹进一身青灰色的宽松素袍里,头上扎了个男式的小髻子。
陆莳兰刚把自己拾辍好,小厮陆歧便来禀报,说是谢遇非来探望她。陆莳兰便让人将对方请进来。
谢遇非进了屋,陆莳兰便亲自给他沏茶,问:“谢三哥过来有事?”
谢遇非这才道:“槿若,我是去都察院听说你告了病假,就来看看你。”
陆莳兰连忙道谢,说:“就是风寒,已愈了。”
陆莳兰又想起了她收到的那封恐吓信,今日已是四月初七,那封书信预示的死亡时间,就在后日。
那个在暗中蛰伏之人,是否会固定在那一日对她出手?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手?
她便将这情况告诉了谢遇非。
对方一听,原是想带着陆莳兰去作乐一番,这下哪里还有心情?便对陆莳兰道:“四月初九,就由我全天保护你,看看谁敢动手!”
陆莳兰点点头:“你只要暗中保护我就行,千万不能让凶手知道,你在保护我。”
她正是为了寻求谢遇非的保护,才告诉他这件事。她原本也想过,四月初九那天,就在长骁侯府译一整日书,毕竟霍宁那里,应该是京中最安全的了。
但严屿之的死因依旧没有查明,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那案子继续拖着,就会成为无头案。
为了查出严屿之的死因,引出那个杀人凶手,陆莳兰决定一切如常,只是请谢遇非暗中保护。
目前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等那个人再次出手,露出破绽。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九,陆莳兰如常的去都察院,又如常的放衙回家,谢遇非都在暗中跟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一天过去了,陆莳兰安然无事。然而,她虽没有遇害,却有别的官员死了——
死的是大理寺少卿陈中盛。
一时引得三法司震惊。陆莳兰隔日一入衙,便听大家都在讨论,大理寺少卿陈中盛昨晚死了,死法与严屿之相同,先是被钝器打击后脑,而后用绳子吊在树上,死状极为诡异骇人。
陆莳兰心情实在沉痛,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合称三法司,本都是打击犯罪的机构,然而,这一个月来,却接连有三法司的官员遇害。
不过,这回死的这个陈中盛,大理寺的人翻遍他放在署衙里的物品,又去他家中寻了,也没有找到类似陆莳兰和严屿之收到的恐吓书信。
连着两名官员被害,霍宁亲自过问了这事。
刑部迅速将那两封恐吓信送到了长骁侯府,身为收到恐吓信的关键人物之一的陆莳兰,自然也跟着去了侯府。
两封如出一辙的恐吓信摆放在霍宁的书案上,负责监管此案的刑部左侍郎向霍宁禀报着案情。
霍宁目光落在纸笺上,冷然梭巡,忽道:“这两封信,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陆莳兰诧异看过去,霍宁倒捉着一支笔,在纸笺上勾划:“模仿得很像。但是……”他看向陆莳兰:“你再看看,你收到这封信,此人写一捺时略微上提,勾连之间偏重。而严屿之收到的信,写捺时较于平缓,且笔画之间连缀偏轻。”
霍宁又用笔指指信头上的日期,道:“只有这两个日期,是同一个人写的。且是给严屿之送信之人写的。”
陆莳兰来到霍宁面前,接过那两封信,细细甄别,发现果然如此。她心下有些懊恼,自己居然没能看得出来,倒是一直认为是同一人所写。
但是,这样反而是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霍宁看向刑部左侍郎,道:“多想办法,尽快破案。”
“是。”刑部的人便领命退下了。还有其他人排着队等着向霍宁奏事,陆莳兰便也跟着刑部的人一同离开了。
谢遇非知道陆莳兰心情不高,便等在侯府外接她,道:“走,我带你去外边吃点东西,放松放松。”
陆莳兰很感激谢遇非,若不是对方那样的全天保护,有可能这次遭遇不测的就会是她。便同意了,道:“好,但是得由我请客。还有,谢三哥,我不喝酒的。”
谢遇非知道现在信平伯府实在是衰败了,嘿嘿笑道:“下次罢。这次是我先提的,我请。你要请客,下回你先提。”
他将陆莳兰带去的,正是他上回向她介绍的地方,怀惠河两岸的楼台阁院,京城最贵也是最美的地段。
谢遇非直接带陆莳兰进了梦琅郑馐撬孪让嗽ざu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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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口的管事看到谢遇非,满脸堆笑。随即将人给迎了进去。
陆莳兰的确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这梦琅钟形宀愀撸恳徊愕幕乩榷剂磷诺疲馀贫际切禄坏模皇降牧堑疲文竟羌芮恫aВㄓ胁a嫔系牟驶娓饔胁煌盏谜ビ钊缑嗡苹谩
她跟在谢遇非身旁,几个身披霓裙的歌姬,怀抱着琵琶,步态轻盈与他们擦肩而过,留下一阵香风。
谢遇非便引着陆莳兰,直接去往他定下的房间。
对面高一层的回廊上,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抱臂斜靠漆红廊柱站着,目光远远落在陆莳兰身上,一直到她跟着谢遇非进了房间,才慢慢收回来。
这男人召过来一个人,道:“去打听,跟着谢遇非的,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