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图站在那口幽深的古井前, 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而一直趴在他后背上的东西,不知什时候消失了。
一串湿漉漉的水滴痕迹,从宜图的身后蔓延到井边。
此时此刻的杜堇玉就在井里。
当一双惨白没丝毫血色的手, 扒住了井沿,宜图心脏微颤。
那东西顺着井壁爬上来了。
入目的是刺眼的红,被阴冷井水浸湿的绣金嫁衣显得格外的凄凉。
而紧接着, 宜图看见了杜堇玉的脸。
那确实是一张足够惹人怜爱,心生占欲的美人脸,被水打湿的青丝贴在曲线优美的脖颈之上,更显脆弱。
而她头戴凤冠,金钗摇摇欲坠, 一双含情眸里倒映着的是, 宜图愣住的神情。
直到女人冰冷的手抚上宜图的脸庞,一人一鬼几乎面贴着面。
阴冷的气息如蛇般将他锁定,而宜图根本动弹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美人面,骤然变成了一张鬼脸。
血泪从漆黑的眼眶中流出, 杜堇玉的嘴巴张的很大,像是窒息死亡之前最后的呐喊。
宜图有一种强烈的错觉,他觉得杜堇玉在喊谁的名字。
但他的耳边没有声音,除了寂静便是井里传来的水滴声。
女人无声的哭泣尖叫, 面容越发的可怖惊悚。
她的身子在下沉,宜图的身子在下沉。
那东西的脸就贴在他的胸膛,双手死死的搂住他的腰, 试图将他拽入井里去。
宜图根本没法动弹,整个人被它拖着倾向井口。
胸膛很痛,好似被人啃食了心脏一般,疼的宜图眼前的景象都变的十分模糊。
一切感官都在变弱, 他甚至都无法感受到自己手脚的存在。
杜堇玉屏蔽了宜图的知觉。
但耳边越来越清晰的水声,井口阴暗潮湿的气息窜入鼻腔,都在告诉宜图,他马上就要被拽进去了。
就在宜图以为自己这次不可能逃脱的时候,一双炙热的大手捞住了他在下坠的腰身。
一瞬间,宜图从周遭漆黑一片的混沌世界里挣脱出来。
意识回笼之际,眼前的景象变的逐渐清晰,他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江寒屿。
“你怎么来了?”宜图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一开口嗓子都哑了。
男人松开了紧握着他腰身的手,英挺的眉微微皱起。
他打量了一番,确定宜图没受什伤,这才开口道:
“先出去再说。”
说完他身后的背景骤然变的虚无,被撕开的黑洞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宜图愣了一下,他们不是在董家?
然而当他回头看去,那口井还在,只是身后的走廊已然变成了一条撒满白纸钱的鬼路,杜堇玉消失在了原地。
这里不是董家!
宜图跟着江寒屿出去之后才知道,他之前所处的地方根本不是董家的某个角落,而是水鬼制造的幻境。
他以为的鬼打墙,只不过是杜堇玉为了迷惑玩家,将幻境变成了董宅的模样。
这是为什无论宜图怎么走,都无法走出去的原。
为他在踏入幻境的那一瞬,已经离开了董宅。
如果没有江寒屿那双能撕开空间的翅膀,他今日必定是要死在里面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宜图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江寒屿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具死去多时的家仆身上,开口道:
“我来的时候,你正在被他往井里塞。”
宜图愣了一下,“什?”
当江寒屿找到到宜图的时候,正是宜图濒临死亡之际。
所以幻境和牌场产生了短暂的交融,如果这一次江寒屿没来,那么等到大家再发现宜图的时候,他早就成了一具尸体,浸泡在冰冷的井水里了。
家仆诈尸而起,被鬼附身之后,脚尖点地,拖着神志不清的宜图往井里按。
江寒屿到的时候,恰巧瞥见了这一幕。
但那东西相当警惕,一察觉到有人过来,便又把宜图藏进了幻境里。
只是它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人,竟然有撕破空间的能力。
宜图险险的被救下,一阵心悸之后,两人拖着尸体去了后门。
好在管家的马车并没走,但其他的玩家却先一步上了山。
宋景琛独自一人站在马车旁,目光紧紧的盯着叠在一起的众多尸体,眉宇间透着几分紧张。
江寒屿两人没来,他不敢独自一人行动。
更何况他太相信江寒屿的能力了,不怕等不到他们。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后门里。
宋景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江寒屿将最后一具尸体扔在了马车上,管家就此盖上掩饰的灰色麻布。
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便简言道:“边走边说。”
“好。”
管家替他们指好路后,便先一步驾着马车去了。
三人朝着后山的路走去,原本他们是不着急的,但三月的天还是黑的些早。
眼见着太阳就快落山了,街道上每家每户都是紧闭着大门,萧条寂静。
而这青砖的石阶小道上,时不时窜出一只瘦憋的狸花猫,深陷的眼眶着实些惊悚。
而最令宜图不解的是,这些人家的门框门槛上,都贴着一张张黄色的辟邪符。
他上前看了看,对比之下,尽管每张黄符的符文字迹不一,但都写着“邪祟莫侵”四个字,就是用来挡脏东西进门的。
“奇怪。”宋景琛疑惑,“除了董家和杜家,永安街上其他户,难不成都在闹鬼?”
宜图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管家和董老爷说过,永安街上最近一直有凶杀案。”
“掏心贼么?”宋景琛想起了这一茬,“可为什董家门上没有贴符?”
宜图心里是同样的想法,轻笑道:“恭喜你猜到了盲点。”
“走,去警察局看看。”江寒屿开口道。
宜图点点头,既然掏心贼的事闹的整条街的住户都不得安宁,必定人报过案。
即使警察局里养的都是绣花枕头,找不出凶手,但几起案件发生的经过应当是有的。
正好警察局所在的位置,就在他们去后山要经过的那条路上。
等到了警察局,才发现他们真的高估了警察办事的效率。
除了摆在外面的告示,警察局的大门紧闭不说,门框与门槛上都贴着同款的辟邪符。
宜图和江寒屿一起站在告示前,查看限的线索。
而这张告示的内容却十分言简意赅,但提到了几点关键的信息。
【近日永安街杀人凶犯出没,善伪装喜掏心,时男时女,时老时少,案极快,只取人心脏。
已有多起案件频繁发生,望百姓们出行注意安全,若有危险及时报案!必要之时,请采取一定的自保手段!】
“一定的自保手段.....”江寒屿轻念,偏头看向门上的黄符。
宛然一笑,饶有兴味道:
“就这?”
宜图也颇感无奈,如果真的是人做的,必然是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任意伪装的。
警察局虽然办案能力不行,但直觉倒是挺准。
于是这看上去滑稽可笑的黄符,恐怕确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座牌场的剧情好零碎。”宋景琛叹了一口气。
宜图点点头,没有否认。
“不过董家和杜家才是这座牌场的重心,掏心贼必然在这两家中。”
三人继续朝后山走去,好在到了地方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而其他几名玩家都在忙着刨坟坑。
吕南见他们来了,又向管家要了三份工具,递了过去。
“你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吕南低声询问道。
宜图想了一下说,“路上出了一点小状况,我被杜堇玉困住了。”
吕南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配偶救你出来的?”
宜图坦然,存心打趣:“对啊,他是不是很厉害。”
吕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厉不厉害他还能不知道?
两人的排名稳居第一,就连鬣狗海灵都低居一位。
“厉害厉害,救其他人的时候,应该也很帅吧?”
吕南心里着实点酸,但他偏偏腹黑一嘴。
宜图:“.....兄弟,你真幽默。”
他赶紧瞥了一眼江寒屿所在的位置,距离挺远,应该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心里松了一口气后,便赶紧岔开了话题。
原本他这一说,是调侃打趣,可不是再给自己挖坑跳的。
毕竟江寒屿爱记仇的事,他已经不是第一天领教过了。
“你们在山上没发生什吧?”
宜图挥动着手里的铲子,土壤很湿润,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小坑。
吕南摇摇头,但神情略带迟疑:
“我们上来的时候没发生什,不过一会儿可能就会出事了。”
“人到齐了,死亡条件就该触发了。”
宜图听后,忍不住皱眉。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天色暗下去之后,山上树影婆娑,风一吹到真的像是鬼魂在飘动。
而堆在脚边的尸体,却有着一张张扭曲恐怖的脸。
宜图心里莫名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错不了。
他和吕南不再说话,加快了手上挖坑的速度。
宜图挖的很认真,不一会儿一个坟坑就挖好了。
他刚想将尸体抬进坑里,谁知一抬头,前方的树林里闪过一道高大异常的奇怪身影。
但那仅仅是一闪而过,快的宜图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心里一惊扔掉了手上的铲子,二话不说,朝着江寒屿所在的地方走去。
而同样有所预感的宋景琛,想了想还是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
身份牌在他的手上变成了一把骨质雪白、黑面花纹的纸伞。
将伞撑起的那一刻,淡淡的墨香散进他的鼻腔,那是那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阴冷与害怕,很快便被逐一驱散。
宋景琛轻叹了一口气,伞在人却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