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从这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叶生隐约记得,自己做了很多,有好的,有坏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走,但终究,这一切也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他是一个给人带来诅咒的半妖,他的身边从不缺少悲剧。
当把右手穿过伊吹伦的左胸时,叶生是如此想的。
博学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它总会驱使你去改变周围的'不正';。这表面上看是一种无私的行为,是一种善举,但当你为周边的人、事、物做出改变时,是否有想过这种改变对他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坚信出发点是好的,但——说不定这个改变会影响他人原本幸福的人生,你的'善举';,将会和恶魔的诱惑一般,通过不断给予的小恩小惠,将人一步步引向注定的悲惨结局。
——伊吹伦的死是场意外,包括伊吹真仓的死,伊吹重国的死,也都是一场意外。
如果没有那个无名的疾病的话,如果没有那个如恶魔一般的病症的话,一切的一切,都会不同。
然而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
叶生不得不杀掉伊吹伦,这甚至是她自己要求的——因为她已经无法承受第三个死在她手下的生命了。
但是当这一幕不得不发生时,在不该出现的时机出现在不正确地点的伊吹透,将这个故事引进了一个狗血的开头。
叶生把所有能杀的东西都杀了。
包括伊吹智久,包括那个阴险的小胖子,甚至还包括整个天狗一族。
这不是为了展现力量,甚至也不是为了单纯的泄愤,只是,想让那个如幼花一般,让叶生满抱着愧疚的那个小女孩,能够平稳的,不受侵害的生存下去。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佛家说,有因必有果,当日他种下的因,在三千年后的今天,在黑夜下的苍茫大海中,他与她再次相逢时,潜伏的业果悄然降临。
这个故事,以狗血的误会型悲剧开场,然,也会以悲剧的形式结束吗.........?
——黑猫觉得不会。
"不要太过分了。"
黑猫低头俯视着海底,仿佛这双眼睛能透过深蓝色的海,看到不知多深处,一方捅,一方被捅的场景。
当年捅人的,如今变成被捅的立场,这般宿命的逆转,着实令人唏嘘。
'那个笨蛋,在搞什么........';黑猫看得很清楚,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孩是确确实实的,钻破血肉,把手穿过了叶生的腹部。
令人生气的也就是这点,不是幻术,也不是任何一种障眼法,他就是这样愣愣的被捅了,确确实实的被捅了!
"该死!"见到女孩这次把手伸向了叶生的脖子,黑猫怒骂了一句,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编好了术式,下一个瞬间,一百米高的海水被固定成条状,跟一块被塞进海底的积木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起,用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的速度抬升,途中却不曾溅起任何一丁点的水花,看起来就跟真的固体一样,分外诡异。
在露出'积木';尾端的时候,黑猫终于看见了里头凝固了动作的叶生,和那个头上长角的女孩。他们正保持捅和被捅的姿势,几乎抱在一起,但显然气氛没那么融洽。
海水并没有结冰,凝固叶生和伊吹透动作的明显是更高一级的力量,类似于空间、时间之类的概念,或者说是'停滞';这个规则本身。
太复杂的事情解释不清楚,总之,黑猫不惜搞了个大场面,总算是把他们两个给弄出来了。
叶生需要治疗。
他那一半血族血统,除了强化肉体、增加寿命、和一个可有可无的夜视能力以外,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出色的能力——我指的是血族特有的那种诡异的恢复能力。
正宗的血族,就算头被银器砍断,也依旧能够复生,但叶生显然没有那种能力,光是腹部被穿透造成的大出血,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真是糟糕的伤势,胃部完全被毁了。"
黑猫仔细检查着叶生的伤势,得出结论,随后用深邃的竖瞳紧盯着茫然看着前方的叶生的脸,轻声问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求死吗........说实话,就算你点头我也不奇怪。"
这话与其说是询问,更多的是自言自语吧,因为正常来讲,处于这个状态的叶生是无法开口的,甚至连听觉也会被封闭。
但黑猫依旧从他的眼睛中得到了答案。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简直直白到谁都看得懂的程度,黑猫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简单的将其概括——其为'渴望';。
他在渴望什么。
"这世上的死亡分为两种,叶生。"黑猫望着如雕像一般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两人,如博学的教授一般居高临下的科普起来,"一种是肉体上的死亡,也是最正常的一种死亡,这很容易理解。另一种,则是精神上的,心灵上的死亡,华夏说的'莫大与心死';,说的就是这个。"
"像你我这样几乎接近永生的生物,想要真正死亡,需要的是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死亡。"
"而你现在即将经历的,只是其中的一种,肉体上的死亡。"
"不要动小心思了,心灵上的死亡并没有这么容易达成。"
"所以醒来,我知道你听得见,不要任性了,在你摆脱这生的诅咒之前,你是死不掉的........."
仿佛真的听到了黑猫的劝说,叶生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作出了回应。
光。
光从叶生的胸口透出。
那是一种极为'纯洁';的光芒,仿佛世界诞生之初的创世之光,堪称'纯白中的纯白';,就算你指着它说这就是神的灵魂,我也会坚定不移的相信吧。
非常神奇的,它并不刺眼,甚至没有遮挡到任何东西,仿佛只存在于精神层面一般,通常的肉眼甚至根本无法察觉。
在这个瞬间,时间停滞了一秒。
在黑猫回过神来时,叶生已经按着肚子,站在它身边了。
"我觉得......我需要止血........疼死老子了.........."
他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