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个妇人的声音。
一个男子的声音:“救命。”
“住手,”突然有人大叫。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黄东他们。
看到悲剧就要发生,他急忙出口制止。
几个护院互相看了看,有些犹豫不决。
“听老夫命令。”谢德书一脸冷笑:“沉下。”
几个护院抬起人形猪笼,就要沉入水中。
“官府在此,谁敢动手。”胡泊一声大喊,率先冲了过去,手里拔出雪亮的宝刀。
陈南的宝刀则在护院眼前晃动,寓意不言而喻。
几个护院只得把人形猪笼放下,望着谢德书。
谢德书铁青着脸,脖然大怒。
他从椅子上面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人形猪笼说道:“黄亭长,这是宗族内部之事,岂容官府过问。”
他说话极为激烈,口水四溅,附近之人急忙闪开,一边擦拭脸上的口水。
“尔等肆意践踏人命,还是小事?”黄东来慢慢走到谢德书面前,昂首冷冷盯着他。
谢德书脸色阴沉仿佛能够滴水,不甘示弱,也抬头傲然说道:“黄亭长,这是民间风俗,也是宗族族规,官府当然岂能过问。”
“谢保长,本亭请问他们犯了什么族规?”黄东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问道。
谢德书脸上浮现讥讽笑容,昂然地说道:“张望勾搭老夫儿息妇,谢贺氏不守妇道,当然应该浸猪笼。”
“不守妇道,”黄东嘴角勾勒戏谑一笑,“谢贺氏的官人在哪里,怎么没有见到他出来说话?”
谢德书尴尬之极,脸色差点变成猪肝色,脖然大怒:“吾儿已死。”
说完,他眼里热泪流出,伤心到了极点。
他的三郎身体不好,就找了谢贺氏来冲喜,结果喜没有冲成,三郎依然去见了阎王。
从此谢德书恨上谢贺氏,认为这个妇人乃是扫把星。
“既然汝的儿子已死,何来妇道之说。”黄东脸上讥讽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谢德书眼睛一瞪,厉声说道:“谢贺氏依然是谢家儿媳妇,当然应该遵守妇道。”
“谢贺氏,听说汝要退回娘家,重新改嫁,可有此事?”黄东没有理他,而是掉头望着的谢贺氏问道。
此时,张望与谢贺氏两人已经被巡检救出,人形猪笼被砍烂,绳子也解开。
谢贺氏拍了拍已经有些麻的手臂,擦拭一下红肿的眼睛。
她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地说道:“官爷,奴家尚是完璧之身,当然想回到娘家,重新嫁人。”
“原来汝还是完璧之身,更应该回到娘家,任何人不得阻拦。”听到这个女人还是完璧之身,还没有经过人事,是加同情,当即下令要求谢家发行。
张望的娘亲张黄氏推开扶住她的小儿子,跌跌撞撞一把扑了过来。
张黄氏搂着张望,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擦拭自己眼泪。
哭泣一会儿,她终于发泄差不多了。
张黄氏反反复复打量张望,终于发现他没有少一根头发。
她还是没有放心下来,又揉了揉他被捆着的地方,不停问他伤势如何。
“娘亲,孩儿没有事情。”张望依然脸色苍白,心有余悸说道。
料想今日之事,会给他留下终身难忘的阴影。
听到张望没有事情,张黄氏才有空打量儿子喜欢这个女人。
她看了看,叹了口气,没有料到,大郎偏偏喜欢一个寡妇。
看到大郎差点被浸猪笼,她开始恨不得让这个狐狸精淹死在水里。
可是一看,对方不但相貌美丽,而且完璧之身,只得叹了口气。看到大郎与谢贺氏两人含情脉脉相望,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心酸、苦涩、无奈,诸如此类都有,复杂之极。
张和德也在打量谢贺氏,他与娘子想法差不多。
他资质一般,只考上一届举人,就没有没有考上。
读书没有出路,他在张家庄私塾学堂当老师。
张家庄条件比起谢家庄相差十万八千里,他的俸禄勉强糊口而已。
他们家庭条件一般,他虽然是长袍,却洗得发白。
这个女人虽然已经嫁人,但是至今还是完璧之身,相貌更是出众。
抛开寡妇这个身份不说,下嫁儿子是绰绰有余,难怪大郎如此迷恋这个女人。
二郎看到谢贺氏,双眼放光。
他心里想,自己如果能够找到大嫂一样的女子,祖坟一定冒烟。
他发誓以后好好读书,争取考上进士或者秀才,娶一个如大嫂一样的美女。
谢德书当然还甘心,还是全力阻拦:“谢贺氏虽然还是完璧之身,但是人在谢家。按照族规,理应谢家处置。”
“易安居士寡居尚可嫁人,大宋的两位圣人(皇后)也是二嫁之身。大宋法令也没有规定寡妇不能嫁人。更何况谢贺氏又是完璧之身,哪里不能嫁人?”黄东嘴角勾勒讥讽笑容,有理有据地反驳。
谢德书一脸窘态,但是他很快找到理由。
他冷冷扫视谢贺氏一眼:“谢贺氏娘家没有来人,她依然还是谢家之人,当然应该遵守谢家族规。”
谢贺氏家里贫穷之极,当初谢家出了重礼,才成为他的儿息妇。
“谢贺氏已经提出要回到娘家,谢保长,难道汝想阻拦她回到娘家?”黄东盯着他,逼着谢德书表态。
谢德书哪里示弱,脸上浮现讥讽笑容:“谢贺氏的娘家没有来要人。”
谢贺氏家里贫穷,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根本就不愿意上门把女儿领回去。
大宋结婚难,聘礼难,陪嫁之礼更难。
如果聘礼是五十贯,那么陪嫁之礼是加倍,高达百贯。
苏东坡为了嫁女儿,不懂卖地九千四百贯作为女儿嫁妆,私下称破家嫁女。
皇帝嫁女则更高,驸马不用出一文钱,可以得到七十万贯的嫁妆。
范文正乃是高官,即使如此,他嫁出次女时,几乎倾家荡产。
士大夫如此,老百姓只好跟,嫁妆几百贯乃是常事。
有些老百姓为了给女儿凑嫁妆钱,从女儿出生就开始积攒,如果到时候凑不够就得破产卖地。
介于嫁妆如此之高,范文正公在初订《义庄规矩》时规定:“嫁女支钱三十贯,再嫁二十贯,娶妇支钱二十贯,再娶不支。”
即使如此,这些嫁妆也高得惊人,差不多相当于后面二三十万甚至更多。
有些穷苦人家干脆就不嫁女儿了,无奈之下只好让女儿一直留在家里。
而大宋厚嫁之风也进一步加深了时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更甚者还引发了溺死女婴的极端现象。
黄东眼睛一转,顿时她的娘家贺家没有要人的缘故,嫁女乃是赔本买卖。
怎么办,对方有理,而且占据了大义。
“吾认她为义妹。”他眼睛一转,就要冲口而出。
刚刚有这个想法,他就后悔不已。
父母都是佃客,能够供他读书已经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家里还有三个妹妹,这三个妹妹的嫁妆只有依靠他来想法子。
田亮突然从后面出来,对着谢德书拱手一礼,嘴角勾勒戏谑一笑:“谢保长,在下愿意认她为义妹。”
听到此话,黄东松了口气。
他刚刚当上亭长,俸禄实在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田掌柜,汝愿意认谢贺氏为义妹?”谢德书退后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张得大大的,差点合不拢来。
田亮打量他一眼,脸上浮起淡淡笑容:“怎么,难保谢保长认为在下配不上给谢贺氏当义兄?”
“这个,这个。”谢德书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尴尬一笑,却笑比哭还难看,“我还以为儿息妇高攀不上呢?”
他以为自己吃定了谢贺氏,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出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黄东趁热打铁,盯着谢贺氏问道:“谢贺氏,汝是否愿意成为田掌柜的义妹?”
“奴家,奴家高攀不上。”谢贺氏不敢抬头,低头小声说道。
她虽然没有抬头,但是看到田亮锦衣貂毛,心里自卑之极。
谢德书哈哈大笑,嘴角勾勒一抹冷笑:“老夫没有说错,她果然高攀不上。”
黄东与田亮等人下巴差点掉在地下,没有料到谢贺氏竟然拒绝了。
她娘家没有人愿意领取她回去,而她自己又不愿意成为田亮的义妹,事情就麻烦了。
官府愿意帮助她没有找到由头,毕竟她现在还是谢家庄的人。
“奴家愿意给郎君当下人。”谢贺氏咬了一下牙齿,低头小声说道。
谢德书听到这里,脸上冷笑嘎然而止。
他先是脸色阴沉仿佛能够滴水,随即变成猪肝色,极为难看。
谢贺氏再不是,也是谢家庄的儿息妇,更何况她的公公乃是副族长。
你虽然离开了谢家庄,但是毕竟还是谢家庄的儿息妇。
你不是丢自己脸,而是丢谢家庄的脸。
不但谢德书感觉丢脸,就是本来对他有好感的张和德与娘子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耳光似的。
黄东不禁苦笑,如果谢贺氏给田亮当下人,你让谢家庄的面子放在哪里,你让未来夫家脸放在哪里。
田亮脸上浮起淡淡笑容:“贺氏,汝长得如此美丽,给吾当义妹,乃是绰绰有余。”
“贺氏,田掌柜已经发话了,吾也觉得不错,现在就认下这个义兄吧。”黄东心里也有些着急,也在一边催促。
谢贺氏咬了咬牙,犹豫一会儿,才依然低头说道:“奴家见过义兄。”
“好义妹。”田亮大喜,随即解下身上一块玉佩,不由分说塞进她的手里,“为兄也没有什么礼物,只有一块小小玉佩表达愚兄之意。”
“义兄,奴家不能要你礼物。”谢贺氏摇摇头,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田亮脸上浮起淡淡笑容:“义妹,汝既然认吾为义兄,怎么能够少了见面礼。”
“贺氏,汝应该收下。”黄东也点点头,觉得谢贺氏应该收下。
“义兄,奴家还没有收过(男子)礼物。”谢贺氏摇摇头,依然不肯。
说完,谢贺氏眼光偷偷望着张望。
她毕竟是女子,又身份极为特殊,害怕张望对她有什么不好想法。
张望看到谢贺氏的目光偷偷向着他望来,确实有些尴尬不已。
他心情复杂之极,刚才听说谢贺氏愿意田亮当仆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可是现在田亮送给谢贺氏见面礼,又是一个男子给的礼物,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介意。
想到这里,他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张望犹豫不定的目光,谢贺氏心里有数。
她其实想这个玉佩,不是她对这个男人有什么想法,而是玉佩代表了娘家人的支持。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口气,就要张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