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理宗的询问眼神,三人表情各异。
“禀告官家,西县刚刚从手里夺得,应该从长计义。”董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马上反对。
吴潜想了想,也随后跟随说道:“禀告官家,西县面积太少,局限一县之地,不适宜成为州。”
他们两人还没有把西县晋升为州的想法,所以按照既定思路说下去。
这个本来就是丁大全搞出来,他以为西县与胡人交战激烈,随时有丢掉的危险。
他这样做的目的,把朝廷有些不听话的臣子,踢到西县去送死。
丁大全这个左丞相对西县不了解,董槐与吴潜两人同样不了解。
“禀告官家,西县成立州之后,实力整体上升。虽然也有弊,但是利显然大于弊。守住西县,可保大宋百年平安。”丁大全大义凛然禀告。
丁大全说出此话之后,兵部与枢密院之人纷纷点头,就是理宗觉得有理。
贾似道也是被丁大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一边看形势,一边沉思。
听到丁大全此话,理宗一边喝茶,一边陷入沉思。
他乃是官家,不会轻易表态。
这个一方面可以威慑群臣,一方面让群臣感觉他高深莫测。
这个乃是帝王之术,让群臣互相攻讦,他最终仲裁。
贾似道一直在仔细观察理宗,感觉理宗心有所动,又急忙出来,
贾似道手里拿着笏板,也出来奏道:“禀报官家,微臣还有建议。”
“说来听听。”理宗点点头,贾似道虽然是文官,但是带兵过,理宗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贾似道侃侃而谈:“西县虽然危险,但是地理位置太好了。
如果说湖北有襄阳,那么西县就是四川的襄阳。
西县丢掉了,四川一半的疆域就要受到胡人铁蹄践踏。
在赵平收回西县之前,重庆、涪州(涪陵)、成都、潼川府都被胡人铁蹄践踏。
所以微臣认为,西县朝廷必须千万要保住。”
他也没有说西县是否应该晋升为州,依然强调西县的重要性及战略意义。
他揣摩理宗心里,没有完全表态,而是带着一种中庸之道进行分析。
理宗沉思良久,点点头:“准奏。”
董槐与吴潜不禁面面相觑,没有料到丁大全准备得如此充分,把各个部门反应全部考虑进去。
他们反对,是因为传统想法,不过成立州这个对于赵平也没有什么坏处。
“禀告官家,微臣推荐吏部郎中景东为西州知州,大理寺丞余如孙为南郑县知县。”见到理宗同意他的奏章,心里大喜。
他此时图穷匕现,说出自己的目的。
西县就在胡人眼皮子下面,是胡人眼中钉肉中刺。
更何况,西县孤悬川外,离成都千里,而且还是难于上青天蜀道。
襄阳再凶险,也有长江为作为天险。
在丁大全看来,西县其危险性是襄阳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董槐与吴潜两人互相交换一眼眼色,情不自禁露出鄙视之色。
他们原来以为丁大全转变了性格,一心一意为大宋着想。
万万没有料到,此人乃是公报私仇。
丁大全计算极精,他如果多推荐几个,必然会引起理宗怀疑。
但是他毕竟是左丞相,如果只推荐两个,十之八九会成功。
果然,理宗未置可否,而是问道:“丁丞相,汝为何推荐两人?”
“景东在吏部为郎中,已经兢兢业业从事五年,考课经常为甲等。余如孙在大理寺也有五年,考课也为甲等。他们两人在京城已久,建议外放。”丁大全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回答。
理宗等人也许不知,但是他们两个知道丁大全在恶错心理。
丁大全不久之前在景东与余如孙哪里吃憋,现在马上就利用西县晋升之机,把两人向着火坑里面推进。
特别是余如孙,虽然从大理寺寺丞晋升知县,但是这个南郑县疆域九成还在胡人手里,大宋这一边只有一成。
另外一个褒城县,也是同样如此,九成在胡人手里,大宋只有一成。
现在让他当这个南郑县这个知县,可能是大宋历史上最憋曲的知县。
景东这个知州,不但是大宋最小的一个州,也是大宋历史上最憋曲的一个知州。
不但疆域少得可怜,而且还在胡人眼皮子下。
但是两人想反对也不好反对,余如孙原来只是正八品,成为知县之后乃是正七品,晋升了两级。
而景东晋升更多,他原来是从六品,成为知州之后则是正五品,连升三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均发现眼里无奈。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虽然有风险,但是晋升确实快。
大宋晋升最慢的是什么,乃是仕途。
不然景东踏入官场快二十年,也只是一个从六品的郎中。
他没有什么背景,完全是依靠自己努力,所以晋升不快。
其实他运气还算好的,有的直至老也可能只有八品甚至九品。
想到这里,吴潜悄悄对着董槐说道:“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拦人官路,也职杀人父母。”
“由他们两个自己选择吧,吾等就不要阻拦了。”董槐点点头,叹了口气。
理宗看到董槐两人没有阻拦,点点头,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准奏。”
听到理宗同意,现在已经成为铁板案之事,丁大全松了口气。
他心里暗暗得意,你们两个在赵家庄学堂学子方面打压本相,本相就把你们两个送到前线,与胡人计较去。
除了吴潜及董槐,在场之人不少之人都是人精,丁大全公报私仇哪里不知。
景东背后可是没有大山作为依靠,自然不会为他说话。
而余如孙虽然也有一个父亲余玠,不过余玠现在在四川,也没有在朝廷,一时难以帮助他。
吴潜与董槐想到西县也属于四川管辖,反正余如孙有余玠罩着,也没有发话。
景东与余如孙品秩太低,两人都没有上朝的资格。
景东正在处理公文,一个要好的同僚欧阳明进来。
“恭喜,恭喜。”欧阳明刚刚进来,马上就祝贺。
景东放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右手,不解地问道:“何喜之有?”
“边之,汝应该请客,汝应该请客。”欧阳明一边拱手祝贺,一边高兴地大叫。
景东感觉莫名其妙:“子亮,不知老夫为何要请客?”
“景知州,汝已经晋升三级,难道不请客?”欧阳明哈哈大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酸。
他与景东两个年齿差不多大,都是郎中。
现在景东如今晋升三级,成为正五品官员行业。
大宋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正五品才能算真正的士大夫。
景东摇摇头,被这突然来临的事震动了,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
景东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一脸苦笑:“这不可能吧,子明,你又来诓老夫。”
如他这种没有背景之人,能够晋升一级,家里已经烧了高香。
“老夫是专门过来祝贺边之,岂能胡言乱语。”欧阳明哈哈大笑,心里忍不住有些心酸。
景东感觉有些茫然:“子明,请问是哪个州?”
“西州。”欧阳明说到这里,心里平衡一些。
西州不但是大宋最小一个州,而且还在胡人眼皮子下面。
虽然晋升三级,但是风险太高,哪里有在京城舒服。
景东眼珠子瞪得极大,仿佛从眼眶里面掉出。
他苦笑一声,用自嘲和语气说道:“子明,汝就不要来安慰老夫,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西州。”
“子边,以前没有听说过西州,马上就会听到西州。”看到景东表情,欧阳明有些心酸,也有些得意,“西州,就是以前的西县。”
“什么,西州就是以前的西县?”听到此话,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景东呆住了。
欧阳明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没错,就是西县,刚刚晋升为西州。”
“西州,西州。”本来站了起来的景东,顿时浑身无力,软软地坐在椅子上面,“它不是一个县吗,怎么晋升为州?”
“保安团占领西县时候,还夺下两个县的疆域,虽然只占领十分之一,好呆也是三个县,因此朝廷晋升为西州。”欧阳明一边苦笑,一边解释。
景东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这是真的?老夫不信。”
看到景东这个样子,欧阳明本来有些嫉妒,心里顿时平衡起来。
“不管你信否,西州已经通过廷议,预计不久就要下圣旨。”他拍了拍景东的肩膀,提醒说道,“余如孙也晋升了,他也在西州。”
“余如孙也晋升了,他到西州做什么?”景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朝廷已经通过了,其余就是圣旨。
他这个大宋最小的知州跑不了,他想看看,余如孙做什么。
欧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道:“他是南郑知县。”
“南郑,南郑不是还在胡人手里吗?”景东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脑子恍恍惚惚的。
欧阳明更加同情他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南郑县虽然九成在胡人手里,但是还有一成还在大宋手里。”
“九成在胡人手里,只有一成在大宋手里?”听到此话,景东感觉心一直在下坠,而且下坠是没有谷地的的山谷。
欧阳明打量一下大理寺衙门的方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子边,余如孙可能还不知道此事,汝可以告辞他一下,不过不要说是老夫说的。”
如果欧阳明与景东不是好友,才不会冒着风险把此事告诉景东。
毕竟,这个事情只是通过朝廷商议,还没有形成圣旨。
“谢谢子明告之。”景东终于清醒大半,对着欧阳明深深一礼。
景东与欧阳明其实不知,这个消息乃是唐洪有意放出来的。
如果正常晋升,景东晋升非常难,能够晋升一级已经不错。
西州虽然风险很高,不过这个也是一个难道的机会,就看看他自己能否把握住机会了。
景东现在心里非常复杂,一个是西州之事,还有一个就是他与余如孙之间的关系。
他想把自己女儿送给赵平当小妾,而余如孙的女儿与赵平有婚约,以后就是正牌夫人,专门管理他的女儿的。
如果他与余如孙西州赴任,他偏偏就是余如孙的顶头上司。
余如孙虽然是他的直接下属,但是余如孙的父亲余玠又是老大。
景东感觉自己与余如孙一家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不管于公于私,都应该与余如孙处理好关系。
余如孙也在查看公文,眼睛已经发涩。
他放下手里的公文,揉了揉眼睛,又喝了一口醉春风,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门房余利一看是景东这个吏部之人,根本不敢阻拦,口里大声叫喊:“官人,景郎中求见。”
“景郎中,何事如此匆匆?”看到景东急匆匆进来,余如孙起来,拱手一礼,不解地问道。
景东看到余如孙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虽然这是一个县,疆域九成还在胡人手里。
更难堪的是,这个县还在胡人眼皮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