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发财是灵泉县的主簿的陈钦的堂弟,一心想发财。
他小时家境不好,家里就给他取了一个陈发财的姓名。
他并没有觉得这个姓名难听,反而符合自己一身追求。
但是这次陈钦给他打了招呼,要求他必须把这一段路修好,因为这是一条积善积德的万民路。
陈发财想了想,驰道修建就只有两种选择。
如果要说修路最好,现在除了赵家庄,就只有鲁家庄。
赵家庄太高大上了,他们陈家小门小户,从来没有接触过。
陈发财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找鲁家。
毕竟鲁家已经有上千年的传承,修路建桥不在话下。
不但灵泉县的房屋桥梁是鲁家所在,就是成都许多房屋桥梁不少也是鲁家修建。
鲁高是灵泉县有名的匠师,据说是鲁班的后人。
他已经六十人,头发白差不多一半,但是精神尚好,是鲁家庄庄主与族长。
鲁家庄不算很大,但是也不小,有两三百人,田地加起来千亩左右。
他们都是工匠,熟悉石匠活计。
现在灵泉县强迫要求积善积德捐款,不但几乎全庄之人财富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就是生计也受到致命影响。
因为老百姓没有钱,也没有人请他们,只好回家做农活。
陈发财五十左右,头发白了少许,皮肤较黑,但是身体极为粗壮。
他现在提起几块肉,几匹布,带着两个仆人来到鲁家庄。
看着陈发财的仆人提着肉来,让鲁家庄的人觉得非常奇怪。
他一路打听,直接向族长鲁高家里去。
几个小孩看着肉块,口水不知不觉流出。
他们背着背篼,背篼里面青草,这是用来喂猪的。
现在生猪通过赵平的法子阉割,已经没有过去腥味。
加上红烧肉、烧白等名菜普及,养猪已经成为灵泉县金堂县一条出路。
在新知县来之前,鲁家庄一旬有两次左右的肉吃。
但是这个新知县来了之后,一句积善积德的话,把家里的家搜刮得一干二净。
现在能够果腹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肉吃。
一个叫做鲁二十郎四五岁的小孩跟着跟着陈发财仆人后面,高兴口里叫喊:“有肉吃,有肉吃。”
“是别人有肉吃,不是你有肉吃。”他的身边的叫做鲁十九郎五六岁小孩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急忙提醒。
鲁二十郎摇摇头,眼里一直望着猪肉,口里说道:“族长祖翁好得很,只要他们有,会叫整个家族人一起吃。”
“做你的美梦去吧,你自己想吃肉,希望族长请整个庄子的人吃肉。”鲁十九郎眼里根本就不相信。
虽然如此,他还是望着族长请客。
鲁二十郎一边流着口水,一边问道:“难道你不想?”
“已经半月没有吃肉了,哪个不想。可以肉不是想吃就能够吃到。”鲁十九郎擦了擦口水,理智地说道。
陈发财来到族长鲁高家里,不但不是四进院落,而且仅仅是一个普通两进院落,没有那种大家族的感觉。
族长都如此,其它鲁家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院落。
陈发财不禁有些失望,突然对这次来鲁家有一种失落感觉,也对此行有些不看好。
鲁高仿佛没有发觉,亲自给他泡了一杯醉春风茶叶。
见到没有丫环上茶,陈发财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是鲁高本人,并不是员外打扮,反而短衣褐布,反而如一个地地道道的贱民。
此人是族长还是农民,让陈发财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难道鲁家徒有虚名,难道传说是假的?
想到此处,他突然皱眉。
面对客人,鲁高拱手一礼解释:“墨家传承千年,以节用、非乐为美德,让陈掌柜失望了。”
“原来鲁族长乃是墨家后代,失敬,失敬,在下失礼。”听到鲁高解释,陈发财深深一礼,急忙道谦。
墨家主张是尚贤、节用、非乐,作为一个族长,没有四进住宅,也没有丫环,陈发财恍然大悟,
现在终于能够想通。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坐在案几上面,接过茶叶,开始喝茶。
看到陈发财终于静心喝茶,鲁高脸上露出微笑。
听到陈发财来意之后,他话下手里的茶杯,拱手一礼:“陈掌柜,慢慢喝茶,此事高还要与族人商议。”
“当然,当然,此事应该与族人商议。”陈发财也话下茶杯,一边还礼,一边应答。
虽然陈发财说话客气,但是心里不禁忐忑不安。
在他看来,此事最好是族长直接作主,实在不行,也可以与耆老商议。
毕竟,人越多,嘴巴越多,想说话越多,事情越难办。
只要是人,就有自己想法,每人就有每人的想法。
想法越多,就越难心统一。
所以俗话说,艄公多了打烂船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人家鲁家庄就是这个规矩,他也没有法子。
他急匆匆而来,想快刀斩乱麻,没有料到仿佛一个急病人遇到一个慢郎中。
陈发财只有强行压制自己心里不快,通过喝茶来掩盖自己。
当当,当当,庄主家里的锣敲响了。
鲁高的孙子鲁能一边敲锣,一边扯开嗓子大喊:“各位村民听着,族长有事,要与各位商议。”
族长很少召集家家户户,除非有紧急事情。
现在族长召集各家各房,难道有什么紧急的大事要发生?
一个时辰之后鲁家议事堂坐着五十几个男子,都是四十以上男子。
这里有十张八仙桌,供各家各房坐的,一张八仙桌当然可以供八人坐。
不过八仙桌显然有空位,因为这里只有五十多人。
他们都是家家户户的家长,能够代表一家人参会。
族长与长老则不一样,他们每人一个椅子,还有一个案几。
族长鲁东坐在中间位置,旁边是几个耆老。
不但如此,还有一个不是鲁家的外人,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正是来找族长的陈发财。
“诸位,陈家的陈掌柜,现在给鲁家一条出路。各房有什么想法,不妨在这里提出。”鲁高一脸兴奋,看了陈发财之后,扫视在场的鲁家家族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鲁家各个家长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迷惑,究竟是什么出路,让族长一脸兴奋。
鲁高知道的话已经提起族人的注意,随后沉声说道:“陈掌柜乃是本县陈家之人,陈家要修建五里之长的驰道,需要吾等鲁家的石匠。”
各房听到这里,差点想高兴大喊,果然族长有法子。
要知道,他们鲁家之人已经没有活计一月。
随即这些鲁家之人又忧愁起来,驰道毕竟与以前路不一样,这个如何修建?
不少之人,向着八仙桌中间一个男子望去,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谢谢族长,也感谢陈掌柜。”这个叫做鲁齐的五十左右的男子,对着鲁高与陈发财拱手一礼问道,“小人敢问这个驰道如何修建?”
鲁齐代表鲁家之人说出心里话,所有之人一起向着陈发财望去,看看他如何应答。
“这个驰道中间是柳树隔离,两边则是一丈的石板大道。”陈发财也是拱手一礼,把早已考虑好的想法,不紧不慢道出。
鲁齐与四周互相看了一眼,只见其它之人点点头。
他急忙拱手一礼,高兴回答:“如此就多谢陈掌柜,吾等没有意见。”
“各位还有意见没有?”鲁高见到鲁齐说出自己意见,还想征询各房的想法。
他们鲁家不像其它家族,有事互相商议,族长归纳总结。
如果各房争执不下,族长再与耆老商议,最后族长总结。
各房都摇摇头,现在各家各房都是等米下锅,哪里还有意见,显然这是一致通过。
陈发财与鲁高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鲁高.也觉得高兴不已,毕竟在艰难时刻,给家族一条出路。
“那就决定修建驰道。”他扫视众人一眼,最后宣布,“今天有肉,各家各房一起分享。”
陈发财与许多宗族想过交道,他们一般都是族长耆老商议。
但是在鲁家庄他开了眼界,族长竟然召集家家户户的家长来商议,
幸运的是,鲁家家族没有人反对,当场通过,让他松了口气。
成都广都县,谢家家族。
这里有一个八进大院,乃是族长谢方伯的住宅。
谢家本来在四川威州,但是赵平攻下成都之后,他们从威州迁移到成都府广都县。
广都县是什么地方?它乃是古代蜀国首都所在,也是“天府之国”中心。
广都县离成都最近,与古蜀国成都、新都并称“三都”。
广都以其“盐井、渔田之饶”,并以其“铁矿、好稻田”,“故盛养生之饶”,富甲一方。
毕竟威州不远之处乃是蛮荒之地,哪里有天府之国的成都舒服。
更重要的是,当时成都有些地方荒无人烟,荒废的耕地到处都是。
在赵平的提议之下,成都为了吸引外地人口,发布许多有利政策,吸引了包括谢家等人搬迁。
整个谢家也有一百多人,来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彻底大搬迁。
果然朝廷有人做官就是不一样,在苏寒青的直接过问之下,他们谢家每人分到十亩上等好田。
不但如此,他们还得到苏寒青的格外优惠,以极低价格购买了广都县几百亩上等好田。
他们分配的良田加购买的良田数量不少,加起来达到千余亩。
自此,广都县也多了一个耕读世家,谢家也。
好事连连,谢家脸面极大,竟然承接了二十里路的驰道,是陈家这个主簿的四倍。
修路建桥不但是一件积善积德之事,同时也有丰富油水可得。
现在谢家的族长乃是谢方伯,他乃是当朝丞相谢方叔的大哥。
他不过五十七岁,头发有少许花白。
他骨胳粗壮,身材高大。
显然全不是那种修长体型,但是高于熟读读书的缘故,脸上依然温文儒雅。
他召集族人,扫视一眼说道:“诸位,如果修好了,这是一件流芳百世的善事,但是如果没有修好,则是遗臭万年。”
在场众人一惊,正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样,此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确实,驰道乃是万民路,修好是一件积善积德之事,没有修好则是大奸大恶之事。”副族长谢方季跟着强调。
他们谢家有了千亩良田,又在朝廷有人不当丞相。
可是这不够,要成为一个千年世家,必须要有好的声誉才行。
什么最有声誉,当然是积善积德之事。
现在这个万民路,正是扬名的最佳时机。
谢方白也是理县谢家之人,乃是当朝丞相谢方叔的族人,他被安排为这次建坊的掌柜。
听到两位族长与副族长的谈话,他陡然感到身上的肩膀极为沉重。
谢方伯把话说话之后,盯着谢方白问道:“子皙(谢方白字),汝是如何安排的?”
“禀告族长,为了修好驰道,在下专门为此熟读《秦史》。”谢方白一边翻开一本古籍,一边说道。
谢方伯与谢方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谢方伯捋了捋胡须,欣慰说道:“如果说驰道,莫过于秦始皇所修建。赵平那个驰道算什么?”
“大哥所言极是。秦始皇修建驰道时,赵平这个竖子还没有在娘胎里面,当然应该以秦始皇的驰道为准。”谢方季点点头,显然同样瞧不起赵平。
见到副族长同意自己意见,谢方伯不由得大乐。
他轻轻啜茶,抬眼问道:“子皙,秦始皇是如何修建驰道的?”
谢方白打开古籍,一边翻阅,一边念道:
“根据《秦史》记载,这驰道普度宽六丈。而平坦地方更宽,甚至达到五十步(十五丈)。驰道间隔三丈栽一棵树,道两旁用金属锥夯筑厚实,路中间为专供皇帝出巡车行的部分用红砂岩土填筑,上面还有木材制作的轨道,并且经过防腐处理。”
“什么,秦始皇的驰道竟然如此宽阔,达到五十步宽?”听到此话,谢方伯与谢方季脸色苍白,目瞪口呆之余,手里的茶杯砰砰掉在地面,茶水溅到两人下摆还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