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裁定的两件案子,一件匪夷所思,一件引人深思,全都不是很常规的判罚。
才刚刚下了堂,府衙内部就泛起了一阵热议。不过,他们所关注的焦点仅在于第一件案子上。
八卦吗?
差不多是吧,不过,他们也没忘趁此时机吹捧一下齐大人,大赞他的机智诙谐,巧断奇案。霎时间,各种牛皮飞上天,此起彼伏。
咳,吐。
齐誉对此置若罔闻,与别人不同,他的关注点却在第二个案子上。
不错,他觉得离婚案的意义更为重大,适合以匿名的方式广为传播,以为大家铭记熟知。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可以在无形之间松动传统枷锁,并引发思考,于一定程度上提高妇女的关注度以及形象。
鉴于此,他便督促彭文长撰写一大篇公告,并在全府境内进行张贴,以多加传诵。
写文章?
呵呵,这绝对难不住有功名的文人雅士,尤其是像彭夫子这样的翰墨老生。
唰唰唰!
老彭手起笔落,长篇大论一气呵成。
“齐大人,你来看看,我的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好!”齐誉接过,阅罢后咂咂嘴评道:“呃,从总体上来,布局还算不错,只是……这字里行间少了一丝丝润色之美……”
润色?
那到底是点缀不够呢,还是夸张不足呢?
彭文长索性将笔一横,怂恿道:“大人,你乃是鼎甲探花出身,在文采方面定然胜我,不如,您现在就露上一手,指点一番……”
也好!
官场上的人,又怎能不懂‘润色’的技巧呢?
这可是基本功呀~~
齐誉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毛笔,大致不动,只在重点语句上作出了一些修改,之后,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就呈现出来了。
这文中,不仅措辞严厉地批判了某男的不仁不义,同时也高度赞美了某女的贤惠之德。此外,知府大人还鼓励妇女们不要过份矜持,要敢于表达自己的诉求,云云。
在文章的结尾处,他还重点提及了某男因自身失德而被废功名的事,简而言之,就是赤裸裸的惩一儆百。
好文,好文。
彭文长连连看了两遍,才恍然道:“噢,原来这就是润色之法呀……”
其实也没啥,就是写文时要充分运用比喻、夸张、等海吹手法,让人在读了之后感触加深。
这些虽然有所考究,但对于像齐大郎这种写过长篇小说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摇笔即来的小事。
“大人,你如此推崇妇女独立,似乎有些不妥吧?且知圣人有云,夫为妻纲……”
“呃,佛经的《华严经》 中也有云,说,众生皆平等,既然万象都是如此,又何况男女乎?”齐誉也同样以经典搪塞。
其实,推高妇女的社会地位有两大好处,且听细说。
第一,此举不仅可以促进民生,还能引发人的思维渐变,属于是真真正正的开启民智。这一点,非常有利于未来某种新制度的铺开与建设,万不可忽视。
第二,如果能鼓励着妇女们走出家宅,投身于未来的生产之中,这就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也只有妇女们实现了自食其力,琼州才算是进入了正常秩序。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慢慢来!
在写好了这篇公报之后,齐誉又例行了其他公事,啥呢,给皇帝写上书请安的折子。
齐誉:陛下安否?
皇帝:朕安……咦,你终于想起朕来了!
至于遗忘的理由嘛,自然就是太忙了呗。
彭文长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发现在这一通长篇大论中,其暗含的深意只有五个字:谁能比我惨?
这哪里是请安,分明就是诉苦啊。
可是,为什么要比呢惨?
齐誉白了他一眼:“只有悲惨,才能得到更多的关照……”
“不是……子曰……”
“别子曰了,清高无益,只有赚到好处才是王道!”
好吧。
彭文长重新端起了那公文,心中暗叹道:学到了。
……
次日,琼州府城里,很快就响起了对那两件案子的热议。
相比于闹剧般的三父夺子案,文人们更关注于‘匿名义绝’案。
那文上可是明言说了,但凡是帷德不修者,府衙完全有权利废其功名。
如还有云: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如得愚人。
啥意思呢?
简而言之就是,有才无德者,坚决不用!
这篇文章,对于优越感极强的文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当头棒喝。不过,却是无人敢公然表示质疑,估计是怕被废掉功名吧……
妇人们也在私下开始议论:齐大人说,咱们女人完全可以做到自食其力,并不需要男人们的嗟来之食。这句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懵懂……
这篇文章用词犀利,感人肺腑,但又不缺乏大道理。所以,在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传诵开来。
似在不经意之间,这种超前的观念便开始了慢慢发芽,潜移
默化着世人的思维。
令齐誉感到吃惊的是,那位神秘的才女在此时突然出现了,她让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封书信,见其上曰:郭春海案,尽显君之智;判断义绝,尽显君之德。望君谨以自勉,勿让人失望。
咦!正想派人去寻她呢,不料却鱼来撞网了。
可是,当齐誉跑出了府衙大门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
……
相比于琼州府的暗波涌动,现在的大奉朝几乎可以称为是风高浪急了。
在皇帝降下了清缴假倭的圣旨后,沿海一带的封疆大吏们全都动作了起来。
霎时间,流血漂橹,尸骨沉沙,刀戟之气随着波涛荡漾开来。
私下里,皇帝还让内卫给沿海的总督以及巡抚们送去了自己密信,大致上说:爱卿即使失察,朕亦既往不咎,还望咱们君臣同心协力,彻底挖断这倭患之源。这其中,也包括了广东府的陆博轩。
可以看得出,皇帝这次是采纳了殷俊的建议,给各大要员们送去了自己的特赦令,让他们放下后顾之忧,专心平乱。
皇帝:朕是不会秋后算帐滴!
众大吏:皇恩浩荡呀!
但是,也有不买账的。
谁呢?
兵部尚书张程东,就趁着这乱糟糟的机会发动了叛变,带着麾下之人投降瓦剌去了。
他对外宣称,若是再不走的话,皇帝就要拿他开刀祭旗了。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过,却是意外地改变了北方的战局。
由于张程东之前任职兵部尚书,对大奉朝的军事部署可谓是了如指掌,而瓦剌正是利用了这份情报,一举攻破了长城一带的布防。结果就是,朝廷军大败。
而在这紧要关头之际,皇帝再次采纳了殷俊的建议,封戚景为镇北大将军,令其即刻挥师北上,固我边防。
有朝臣就酸酸地说了:戚景虽然是军功显赫,但他只擅于打水战,陆战非其所长。
殷俊冷眉驳道:既然他还没有打过陆战,你又怎么知道他打陆战不行?哼,无依据且信口开河者,闭嘴之!
又有人呛道:戚景小儿尚不足而立之年,资历太浅,何以担此大任?
殷俊继续反驳:叛贼张程东倒是资历年长,却连最基本的忠骨都不具备!汝思维偏激,亦闭嘴之!
最后时,钟老首辅总结性的做出了发话,他觉得吧,女婿的想法极富魄力,可以一试。
皇帝终于看明白了:老首辅这是故意给自家女婿找个出彩的机会呀!
不过,这个谏言确实可行,就目前的一众年轻将军来说,似乎也只有戚景拿的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