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齐家祖祠终于得到了重修,并在清明节之前完成了,清明是要祭祖的,所以时间上不能耽误。
省略不祭了?
谁家也不敢这样做,那会被人骂是数典忘祖的。
重修祖祠是操心受累的活,族老们全都礼让三先,说自己德薄,不能担此重任。
族长齐竹常虽然拦下了这个活,却又托病不出。于是,这事又落到了齐秋川的身上,他倒好,才干了一天的活就说自己闪了腰。
后来,碍于压力,不得不轻伤不下火线了。
齐誉:你们都是属泥鳅的!
在整个修葺的过程当中,柳荃还拉拢了几个齐家人共同监督采买。待到完工算账时,每一支才摊了不到四两银子。
账目没办法做假,柳荃是识字的人,还略通计算,没一个环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秋川夫妇更像是吃了几头绿头苍蝇似的,天天拉着一张苦瓜脸,尤其是在算账时,发现居然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脸色更是如丧考妣。
这天,杏花雨轻轻落下,齐家的族人都各自打着油纸伞来到了祖祠。
本来是不让周氏来的,她却要坚持同来,没办法,柳荃只得搀着婆婆同往。
按照传统,祭祀祖先是家族内男子的事,女子是不能进入祠堂的,除非是皇上御封的‘国夫人’,否则就只能在堂外远远观礼。
相比齐家其他两支卓越的开枝散叶能力,齐誉家的一脉单传就显得有些凋敝了,尤其是在这种场合,直接就是比较男丁的时候。
闲言碎语沿耳袭来,柳荃过门也有半年多了,却一直没有显怀,这是何故?
周氏幽幽一叹,语重深长地对媳妇说:“你也看见了,人丁不旺就会处处受人白眼,你可要多争争气了。我做娘的,本不该过问你们俩的私事,你和我说说,是不是阿瞒那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柳荃红着脸说:“没有,他……挺好的。”
“挺好?”周氏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说:“这么说的话,那就是你有些疏懒了,要想让男人多这念想,你就要多用点心思才行,呵呵,回头娘就把经验告诉你……”
齐誉自然不知道她们婆媳的小秘密,现在正听从着族长的调遣排队。
优越感还是有的,自家可是齐家的长支,虽说人丁不旺,但依照规矩是要排在最前面的。
这就是长子孙的象征性。
齐誉一脸笑意,有一种做鸡头般的领衔感。
齐家男子按照辈分和长幼依次排好长队,然后在族长的带领下庄重肃穆地鱼贯而入。女眷们则是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嗡嗡议论着。
齐竹常作为族长,主持着祭祖各种的礼仪,他先是干咳一声示意安静,然后就念起一篇裹脚布般的冗长祭文:“维,……某等谨以清酌庶致馐祭于列祖列宗灵席前曰:呜呼……太公鱼台,莅于渭水,吾齐家乃姜氏后裔……伏维尚飨。”
和往年一样,先从齐姓源于姜太公说起,以此来增加一下家族的自豪感,然后就是一通悲伤感慨,缅怀先人。
也不知道这篇祭文谁人所写,从小到大每年都是反复的念,都快要背熟了。
焚了祭文,族长祭拜道:“祖宗保佑,齐家子孙丁财两旺。”
而后就是孝子贤孙们依次上供,烧香,磕头,嘴里说些讨吉利的话。
齐誉站在最前面,又是个读书人,
各环节的礼仪都做得有板有眼。末了,他还特地画龙点睛的求了一句:“保佑吾金榜题名!”
女眷们又开始议论了,谁家的祭品丰盛,谁家的男丁穿着体面,谁人磕头作揖最为标准。
鲍氏貌似无意地挤到了柳荃身前,对另外一小媳妇阴阳怪气地说:“我听说呀,某家养鸡都是只喂公鸡,不养母鸡,哼哼,这估计是怕养了母鸡下不了蛋吧?”
这句含沙射影的话连周氏都听懂了,柳荃自然更加明白,重修祖祠时自己做了监工,搞得他们家没落到好处,估计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省得虽然是公中的钱,但自己家也要跟着均摊的,这是直接牵扯到自家利益的事,柳荃自然不会放水。
况且,还有其他原因,她对这位叔伯家只有憎恨。
“虎生一子能拦路,耗子一窠空喂猫,娘啊,祖宗一定会保佑咱家生养好儿郎的。”柳荃朝着祖祠拜了拜,对婆婆说道。
鲍氏共育有五子五女,繁衍能力巨强,也占尽了人多的好处,还时不时地欺负一下村里的老绝户。
相比母鸡,耗子的暗讽更加难听。
“你说谁是耗子?”鲍氏转过头来,恶狠狠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怕有人愿往这方面靠了。”柳荃双手叉腰,一副不弱于人的样子。
“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你个小娘们家的爪子伸得还挺长,不就是修个祖祠吗,你居然还要卡住账目!”吐出憋在心里的话后,鲍氏大舒了口气。
柳荃指了指祠堂,睨了她一眼道:“什么叫不就修个祖祠?说这话可是大不敬,祖宗可都在这看着呢,说这话小心六月天遭雷劈。”
“你说清楚了,谁遭雷劈?”
“我说的是不肖子孙呀!”
“……”
两女的对骂声越来越响了。
族长也终于忍不住了,吹胡子瞪眼地吼了句:“现在正祭祖呢,都给我消停着点。”
柳荃却不以为意,言笑晏晏地转过头去和婆婆唠嗑,丝毫不理会族长的呵斥。而鲍氏,她本想撒撒泼、发发威的,此时却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波澜貌似平息了。
然后就是分祭肉、祭果。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男丁多的分得多,女眷是没有的。齐誉现在没有儿子,就只领了自己的那一份。
齐秋川家就不同了,他儿子多,分了一大堆,噘着的嘴都可以栓住一头驴了:“现在岁数大了,力气小了,都快拿不动了。”
就在这时,鲍氏的小女儿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惶惶然喊道:“爹,娘,你们快去看看吧,咱家鱼塘里的鱼全都翻白肚子了。”
“啊!”
噗通一声!
齐秋川怀里地祭肉都落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去捡,撒腿就跑了。鱼塘是他家主要的经济来源,鱼死了就是钱没了!
“才刚撒下的鱼苗,怎么就死了呢?”鲍氏再没心思斗嘴,自语了一句后,也随丈夫奔去了。
柳荃嘴角带笑,淡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祭祀完毕,各回各家。
归途中,周氏唠叨了一路子,回到家里后就摸着肉脯苦叹道:“阿瞒呀,娘不是在乎这点肉,可一听到人家拿得肉比咱家的多,我这心里头就堵得慌。你看,别人家都是鸡飞狗跳孩子哭,咱家却是一片素净,你不觉得这少了点人气吗?”
齐誉见妻子脸色发红,忙道:“娘啊,这段时间我不是忙着读书嘛,倒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您老放心,儿子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听了这话,周氏才满意地点点头:“读书虽是正事,但孩子也不是小事,不能偷懒的。”
不能偷懒?
……
齐誉听得耳根子发热,忙寻了个读书的借口,故意躲开了老娘的道理轰炸。
虽在西屋里读书,却也听到了她们婆媳俩在院子里嘀咕着什么。
唉!估计又是关于孩子的事。
吃晚饭时,齐誉就感觉到了诧异。
“娘,今天怎么不吃鸡了?”齐誉看着一碗未知肉,不解道。
“天天吃鸡难免会腻,要经常换换口味才是,快!趁热吃吧。”周氏慈祥地笑道。
“好吧……”
这肉挺奇怪的,咬起来筋道十足,没有一点骨头。至于味道嘛,由于加了很多药材,感觉有点苦涩。
见她们都不动筷子,齐誉也道:“你们也吃!”
“吃!”
婆媳俩应着,但都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有去夹一块。
什么叫盛情难却,今晚的气氛就是了,一大碗未知肉全都进了齐誉的肚子里,直到吃完时还不知吃得是什么,只留下了满嘴的药材味。
这天夜里,齐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全身发热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还浮想联翩。
柳荃今天没有再做针线活,早早地洗漱了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留下了一抹玲珑的背影。
好像知道今天才猛然发现,娘子的身材竟然如此诱人!
窗外的春雨依旧,正如诗所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周氏失眠了,但当她听到西厢房里传来的动静后,才满意地睡下了。
奋战了一夜的齐誉次日时依旧是精神抖擞,看来最近的公鸡肉没有白吃,身体确实比以前健壮了许多,感觉再跑个十公里都没问题。
看着一脸倦色的娘子,齐誉笑了:“娘子,你若是心急可以和我明说嘛,干嘛非要用这些特殊手段呢?”
柳荃红了脸,声如蚊蚋地说:“这都是娘的想法,她是太想抱孙子了……”
“……”
“哈哈,感觉还挺好的。”齐誉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了一下依旧十足的精力,又好奇道:“昨天晚上我到底吃的什么?”
“娘说,吃什么补什么……”柳荃抑制了羞赧,又道:“那药是从东村刘老根家买来的,村里人都说他的药很管用。”
刘老根?
记忆里,这老头是个给牲口看病的兽医,据说他对母猪如何多下崽挺有研究的……
莫非……细思极恐!
“娘子呀,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虎狼之药虽能助兴,用多了也是会伤身的。”齐誉抹了一把冷汗,心道:看来还是吃鸡保险呀!
一家人吃了早饭,然后各忙各事,周氏去找张二婶唠嗑,柳荃则是忙做针线活。至于齐誉,依旧是继续苦读。
休息时,他就在院子溜达溜达,也顺便做上几遍眼保健操。
一瞥,却见院子里多出了一筐山栗子。
周氏恰巧回来,解释说:“这是棺材铺的钱掌柜送来的。”
钱掌柜?
之前因为棺材的事闹得不愉快,自己还拿菜刀怼过他,现在怎么还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