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希希背对着他们侧卧着,孟觉勉用下巴点了下她的脊背,示意小乐。
小乐算是机灵,立刻领会意思,抹干了眼泪,走到萧希希身边,甜甜地叫道:“希希姐,希希姐?”
萧希希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声,才闭上了双眼。
他轻轻推了萧希希一把,低声下气道:“希希姐,我知道你没睡,你帮帮我呗。”
萧希希悠悠地转过身来,散漫地打了个哈欠:“怎么求上我了,刚刚不是还爱答不理的。”
“希希姐,小乐错了,你替我说句好话呗,你说一句比我磕一百个头都管用,求你啦,看在我爸妈的面子上,帮我一次。”他诚恳地乞求道。
这一顿高帽带的萧希希还挺受用,但这件事非同小可,真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了他。
她看向无名,他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沉静得恍如一座雕塑艺术品。
她心里很没底,于是先让小乐有个心理准备:“这事……你知道,我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不方便相互干涉,所以……”
“希希姐,求你啦……”小乐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无名……”萧希希走到无名边上,轻轻叫道。
无名睁开眼,转过目光看向她。
她指了下小乐,带着笑说:“这孩子以前确实遭人烦,现在一看也挺可怜的……”她继续组织语言,该怎么向他开这个口。
“鬼王不能杀。”无名直截了当道。
萧希希愣了一下,解释道:“你刚刚听到没,他也太不像话了,真是做鬼了,一点人事也不干。”
“鬼王出事,众鬼必然大乱。”他的声音沉冽如水。
萧希希好像听懂了,鬼王是这一片鬼域的控制者,对于众鬼来说是一个震慑的存在,不管鬼王如何行事,哪怕作恶,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然众鬼失去管制,必将发生祸乱。
萧希希转回头,看向小乐:“你听到了吧,不是不想帮你。”
小乐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激动地说道:“我可以当鬼王啊,一定比他强。”
无名看向他,目光冷峻:“你做不了。”
一瓢冷水从头到脚泼下来,小乐顿时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萧希希,可怜兮兮地叫她:“希希姐……”
“还有,你是真的做不了鬼王,你自己也知道,鬼王的战斗力应该是最强的,就算你费劲巴力地坐上了,也很快会被人踢下去,到那时处境会更惨。”萧希希帮他分析说。
“他们要是知道老大是站在我这边的,肯定对我服服帖帖,谁敢造反。”小乐执拗地说道。
萧希希无奈,他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干脆也不和他争论。
她转头对无名说:“不管怎么说,这个鬼王干的事确实人神共愤,不把他怎么样,教训教训可以吧。”
无名望着摇曳的篝火,没有说话,似在考虑。
“无名……”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可惜,无名毫无反应,似乎屏蔽掉了。
“明天,圆月。”无名开口,简练干脆。
“好!”萧希希心满意足。看着无名无懈可击的侧颜,突然萌生一种冲动,好想亲他一下,但是人好多,还有未成年人在场,她生生地忍住了。
她看向小乐,说:“你听见了吧,小乐,这么做已经是到顶了。”
小乐的脸上开始雨过天晴,似乎对结果还算满意。
萧希希正色地告诫他道:“我们这次能救你,下一次可不一定了。你也该明白点事了,反省一下自己,总不能做人遭人嫌,做鬼还欠揍吧。”
小乐嬉皮笑脸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大嫂。”
他说完就离开了喻建的身体。
萧希希一愣,大嫂?不禁心头微颤,嘿,这坏孩子!
侧头悄悄看了眼无名,无声地笑了。
孟觉勉把喻建拖回了睡袋里,冉苒帮他擦去一脸的泪水。萧希希则同情地看着他额头上新添的磕伤。
“磕头这段还是别告诉他了。”萧希希说。
孟觉勉和冉苒立刻认同了她的话。
其实萧希希并非完全出于善意,想着把这个*先雪藏,等到这家伙什么时候得意忘形了再拿出来,给他当头一棒。
洞外的月亮基本已经满了,洒下皎洁冰凉的光华,笼罩着葬魂岛上每寸土,每一物。
相比之下,月圆当夜反倒没那么清亮,月亮圆硕如盘,却隐在飘忽的雾气之后,散出朦朦胧胧的光辉。
圆月之夜,阴气极盛。
想到上次惊心动魄的那一晚经历,萧希希至今心有余悸。反正不管什么时候,跟着无名是最安全的,午夜时分,所有人都走出山洞,在小乐指引下,一路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月光清冷如水,丝丝缕缕地洒在林间,树枝纵横交错的影子映在他们的身上脸上,伴随着凉嗖嗖的夜风,直让人汗毛颤竖。
走在最前面的是小乐,萧希希现在隐约能看到他了,他和记忆中差不多,普通的初中生模样,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运动服,戴着黑色鸭舌帽,应该就是他死亡的时候装扮。
仔细留意周边,偶尔会发现有和小乐一样影影绰绰的身影从身边路过,男女老少都有,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则像散步一样从容闲适。近处的勉强能看清,远处几乎淡得透明。
小乐引着他们在林中来来回回的转,可是始终找不到他口中所说的“聚会。”
每个圆月,对于鬼魂来说都是值得欢喜的日子,当天夜里只要月亮一出来,他们就会感到无比舒适。于是按例他们会在丛林中举行全员party,载歌载舞,彻夜狂欢,直到月亮落下前才结束。而每逢此时,鬼王也一定会出席。
可是今天,为什么这样反常?往常理应最热闹的时刻,现在却是这样寂静而怪异?
小乐并不能放弃,他知道自己一旦错过今晚的机会,等待他的只有灰飞烟灭。他不断安慰自己,认为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哪片树林,于是继续引着他们走向下一片树林。
然而,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惨淡、毫无生气的树林,跟聚会的热闹场景完全不沾边。
一路上,小乐也问过很多偶遇的鬼魂:今天的聚会是不是取消了,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那些鬼魂几乎和他一样处于茫然状态,一问三不知,有的也在四处寻找聚会地。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所有人都非常困倦了,原本的激动亢奋也在兜圈子中一点点磨没了。
“咱们撤吧,鬼王指不定去哪玩新鲜的了,一个月一回换谁都腻歪。”喻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萧希希被他传染,也漫不经心打了一个。
小乐看到他们的样子,顿时急红了眼圈,动着嘴巴说了一套,忘了他们根本听不见。
他又来到萧希希身旁,看嘴型是叫着大嫂,一脸乞求的模样。
萧希希摸着肚子上的绷带,疲惫地看着他,说:“我们也想帮你,但是这么长时间也找不到,也实在没办法了。要不,等鬼王再出现,你再来找我们吧。”
小乐一脸绝望,眼看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忽地,他的神情一滞,接着露出惊喜之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有希望的的东西,一阵风似的地冲了出去。
他们的目光追过去,只见小乐冲向一位飘飘忽忽的美女背影。那位美女完全是清朝满族女子的穿着装饰,脚下踩着花盆底鞋,看起来艳而不俗。
小乐很快就和她攀谈上了,不知说了一些什么,那美女欠身张望了过来,目光落到无名身上时,竟一时出了神。恰巧碰上无名的目光,她立即惊觉地避开。
小乐继续和她絮絮地说着,表情十分恳诚,美女的神态中满是犹豫,似乎有话要说可有难言的苦衷。
最终,美女小心地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鬼后,那樱桃小口动了几动。然后偷偷望过来一眼,缥缈婀娜地离开了。
小乐做了个“耶”的动作,像重新复活了似的,向他们飞奔过来,接着,对着无名说了一堆。
无名静静沉沉地听着,脸上没有变化。
“鬼王得知这件事,躲了起来。现在过去。”无名说完,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们都有些惊愕,相互看了看。
“还没打就躲上了,这鬼王真不咋地,我看干脆叫‘龟王’得了!”喻建嗤之以鼻。
“小乐,”萧希希边走边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那个美女知道这事。”
小乐露出一脸得意,动着嘴巴说了起来。
萧希希“啊”了一声,向小乐作出个“打住”的手势,说:“停吧,我忘了,我听不见你说话。”刚刚居然想着想着就问了出来。
小乐一拍脑门,也作恍然大悟状。接着,习惯性地转头寻找喻建。
不料,正对上喻建一对凌厉的眼睛,狠狠地威胁道:“小兔崽子,你再敢来?”他愤愤不平地瞪了小乐一眼,“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胆子不小。’”
喻建伸手摸了摸脑门,昨晚这小鬼附他身时,居然废物到把他的头撞到了墙上,到现在还肿着呢。以后真不能给他好脸色,容易蹬鼻子上脸!
小乐朝他做了个鬼脸,只好和萧希希比划着说。
几个人进行了一番动作解析,好在他们的领悟力都不赖,稍微探讨一下就基本看读了他的意思。
原来刚刚那个美女是鬼王的侍女,但曾经被鬼王污辱过,心中早有苦怨,只是势单力薄,只能一直忍气吞声。
萧希希说:“一两个人受气我能理解,这么多人被鬼王欺负,他们为什么不抱成一团,把他拉下马。”
“想必也不那么容易,就像古代有不少暴君在位时间并不短,而且,鬼王身边肯定有一些忠心的帮手,不是有那句话嘛,秦桧还有三好友。”孟觉勉说道。
喻建笑了笑说:“我现在就好奇,这个鬼王到底是什么鬼,”他下巴点了下清朝美女离开的方向:“古人他都敢上!”
他们一路穿过几片树林,溪水,从山脊下到一个低谷中。
谷底水雾弥漫,到处长着密密的蒿草,足有两三米高,把他们的身影完全埋没。
他们在其中穿梭,沾了一身冰凉的露水,步履维艰。走了很久,前方依稀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
小乐激动地看向无名,嘴型道:“老大,他就在这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