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命运
周成志定定看着梁进锡。
他想从他脸上看到裂缝, 看到愤怒，看到某一个他可以一刀戳进去，让对方痛苦, 让自己痛快的点。
可是没有。
对面的个人, 他找不到一丝他可以拿刀戳进去的点。
......他曾经以为他是可以攻击的，在战场上, 是最容易让他送命的, 可是最后, 他没能让他送命，却把自己可笑地搭了进去, 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他想到林舒，想到她年少时的一颦一......他曾想, 只要她的容都属于他, 他把命给她都成。
......可是他也信林美兰的话, 果他曾经得到过她，怎么甘心将她拱手让人？
两个人一起死，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一世，他从不曾得到过她。
她从始至终, 别说是笑容, 连目光都不愿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些年来，周成志始终吊着一口气。
那口气发泄不出来，心里就像一团火在烧, 让他随时都有失控冲动。
但此刻，面对着对面的梁进锡, 他那口气突然就泄了，心底有些东西也轰然倒塌。
他颓然地靠在椅子后背上，长出了口气, 道：“她是我妻子。”
梁进锡的手蓦地捏紧。
周成志看到他全身突然绷紧，身上气势几乎不加掩饰，扑面而来，像是下一刻就爆发，总算露了一点笑出来。
好像又从废墟上出了些从来没有过快感。
......他不怕他爆发，他只恨不得他现在就爆发，哪怕是他一枪解决了自己，都能让他更痛快一些。
他慢慢道：“她前世是我妻子，对她很好，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是吧，你应该最清楚，你是不是也样，恨不得把他当宝贝一样疼爱？”
看到梁进锡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坚硬，他突地笑了一下，道，“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五年，从他们家遭难，到她父亲平反回来......可她父亲一平反，她就提出来跟离婚。”
“你是不是觉得，她为什么要跟离婚，却不跟你离婚？是不是因为她喜欢你，却不喜欢我......那你就想错了。你不是说过，为什么行事轨迹在七四年的时候突然大变？明明在那之前那么热衷于搞运动，热衷于把那么多人踩下去，从中谋取权势利益？七四年我却突然开始暗中帮助他们，雪中给他们送炭？”
“前世时候就是照着前面的那个轨迹走的，你可以想象，七八年拨乱反正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处境，们周家是什么样的处境，她那样的人，怎么继续跟样一个马上就要进监狱的人在一起......外面等着她的人那么多，什么江卫洋，韩稹，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那个韩稹就跟她在一起，在广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对她嘘寒问暖，上一世，她那么决绝地跟提出离婚，就是因为这个韩稹......”
“不过你比强些。”
“你看，她靠着你一样舒舒服服度过了那五年，跟你说实话，就算知道前世事，但以前是骗你，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或许你前途大好，或许你直接就会死在战场上，样的你，她哪里还需要多此一举，跟你离什么婚？你能回去不错，那就前途大好，你不去，她嫁给韩稹，也不耽误。”
周成志说完“呵呵”了两声。
可那笑声在对上梁进锡比先前更冷漠更无动于衷，坚硬得像荒岩的表情时，终于戛然而止。
他眼睛紧盯着梁进锡，突然咬着牙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娶她，看中的本来也就是她背景，她身后的权势，你娶了她，又何愁不前程远大？更何况她那么漂亮，娶了她有什么亏的？所以你无动于衷，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在乎，你种人，她竟然要嫁给你种人......”
却看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明明被药物麻木到极致，他还是又猛地呕出了一口血出来。
梁进锡看着他近乎疯狂样子，终于道：“你样的人，她连多看你一眼，都会觉得污了眼睛......就慢慢死去吧。”
说完再不理后面一下子发了疯的周成志，转身就往门口去了。
他出了门，两名持枪的士兵跟他敬了礼，立即就推门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关上。
梁进锡头也没回走进了微光之中。
身后传来陆旅长叫唤他声音，他却只作听不见，径直离开了。
是夜。
“们离婚。你不忘了，当年我嫁给你是因为什么吧？那你觉得现在有什么理由不离婚？难不成你还觉得应该为你‘情深意重’负责不成？”
梁进锡猛地惊醒，眼前却好像还晃荡着满是血色的画面。
先是她血，然后是他血，密林中，他血流到河中，清澈河面立即染红，原先清晰可见石头便浸染在了一片绛红色之中......
他猛地坐起身，拿了床头的水壶猛灌了几口。
也不想再睡了，推门走了出去。
热带雨林里，哪怕是一月里，也一样响着尖锐虫鸣声。
心静时候你听到的是静谧。
心躁时候，你听到的却是杀气。
他抽了一支烟，抽了不过半截，后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进锡。”
陆旅长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梁进锡夹着烟用手碾灭，头看他，道：“怎么没睡？”
陆旅长看着夜色中梁进锡暗得发沉脸。
还有身上那股阴沉气息......白日里周成志觉得梁进锡身上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漠和无动于衷。
但陆旅长却看到他绷紧肌肉下面仿佛就快要断的那根弦。
......跟上次他媳妇没来边境之前给人的感觉很像，但次却更严重，更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心越发沉重，沉着步子走近，立定，看着他，道：“进锡，那根本就是个疯子，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句可信？现在特殊时期，你不能因为他话影响到你情绪和状态。”
虽然不知道最后他跟他说了什么，但想一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陆旅长打死也猜不到周成志说的是什么前世......他能想到的，最多也就是对林舒诋毁了。
所以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你应该信得过弟妹的品性，那个疯子，以弟妹的人品，只会对他深恶痛绝。”
梁进锡心中猛地一痛。
他甚至提不了任何兴致嘲讽一下，说，你态度转变倒是大。
他深吸了口气，按住心中那尖锥戳住般的疼痛，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道：“放心，不影响什么。”
“进锡......”
“是有其他事，”
他再了一下，道，“想听听她声音。”
可是她去了广州，那边没有电话，他也找不到她。
和外面的通讯只会越来越难。
种话要是在平时，铁定是要被调侃话一番的。
当然要是在平时，梁进锡也不可能会说出这句话。
但在这个时候，在满树萧瑟深夜，样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人的心像压着铅一样，又沉又堵。
陆旅长默了一儿，道：“上次不是来信说去了广州，你岳母还有另外一位长辈都在广州陪着她吗？你放心，她肯定不有什么事，次战役上面说了，是要突击和速战速决，不持续太久，你保重好自己，是最重要。”
“是。”
梁进锡道，“放心吧，你也保重。”
广州。
顾老爷子顾老太太隔了一天又上了韩家门。
一天是工作日，丰丰和祯祯都上学去了，不过大学边已经进入考试阶段，林舒上午就一门课考试，考完就回来了，正好在家。
顾老太太见到林舒吓了一跳。
顾夫人当年只见过苏令行几次，两人并没有直接冲突，所以见到林舒只觉得她长得跟她妈一样漂亮之外，其他感触倒也没那么深。
可顾老太太就不一样了。
她跟苏令行可是有很多次冲突，说她勾引自己儿子，居心叵测，狐狸精，永远也别想进顾家门什么......拢共也就见了那几次面，差不多次次都要说一遍。
儿她看到长相相似，神情似乎都相似，冷淡看着自己林舒，可不是让她十分不舒适？
甚至林舒神色让她更不适。
为当年苏令行低头和眼泪让她有高高在上优越感，可眼前个姑娘，神色冷淡疏离，明明是相似眉眼，却带着冷淡骄傲和矜贵看着自己，让顾老太太浑身都不舒服。
但舒不舒服，她现在也只能憋着。
顾老爷子态度却摆得十分正。
为就两位老人过来，苏姨和李慧茹都还算疏离但客气招呼了他们。
顾老爷子准备充足，说话也直接。
坐下之后先感谢了李慧茹对林舒教养之恩，然后让顾老太太摆上了几样小儿子旧物，就对林舒道：“当年知道你母亲有你，就立即让你祖母去了苏家接你，可惜你外祖母对我们成见甚深，跟们说你一出世，就已经将你送远远，扔到了雪地里冻死了......她的恨意很深，并不似作伪，所以你祖母相信了她，让你流落在外。”
林舒对这位老人的说话方式倒是接受良好。
可比各种迂和打亲情牌，或者来个痛哭流涕什么强了太多了。
她看着桌上她生父的遗物。
有一本记事本，有一个相框......竟然是她父和母合照。
她对陈阿婆，对顾家人意见再大，了解了那些事情之后，也难生出对自己父生母一丝意见来。
她伸手摸了摸那张照片，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
看着顾老爷子，神色无比认真道：“从上次杜志过来，听了件事只觉得万幸，幸亏陈阿婆迁怒，怨恨于，命令孙妈将扔到雪地里冻死，也万幸孙妈对我有一丝怜悯之心让我遇到我阿妈......果不是这一系列阴错阳差，被你们顾家接走，那必然会成为你们顾家孙女的呼吸的血库，说不定早早还被压着上了手术台，陷入万劫不复深渊了。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还是应该感谢命运待不薄。”
顾老爷子&顾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