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紧紧地夹着那柄锋剑，宇文赫尔被利剑刺过来的迅猛速度逼得被迫倒退了两步。抬眸盯望着欲要刺杀他的来人，却在看到来人之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御书房明亮的烛光投射在来人的那张冷峻的脸上，让脸上愤怒的神色与仇恨的表情愈发刺目。
仇恨……
来人看向他的眼神竟然带着仇恨！
他的儿子竟然对他产生了仇恨！
多么讽刺！
“曜儿，你这是做什么？”手指一个用力，顿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泛着白光的利剑一分为二，剑端的一部分以一份决绝的姿态无力地坠落于地，最终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光亮。
“你问我做了什么？我才要问你对雪儿做了什么！”宇文曜愤怒地将手中的断剑一掷，仰起头忿然地等着宇文赫尔。
宇文赫尔只道宇文曜察觉到当初云白山之事发生时他并未派人全力去营救慕容雪，冷冽地说道：“她已经死了，你现在提这个还有什么用？“
如若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雪死？
在国祚与宇文曜之间，他虽有所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宇文曜。
作为一个国君，他算不上是一个贤明合格；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却自觉地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那般疼爱的儿子，现在竟为一个死去的女子与他拔剑相对！
“死？”宇文曜的神色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相信地望着宇文赫尔，“你当真不知道……雪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宇文赫尔的身子登时一僵，“还活着？”
他明明亲眼看到了慕容雪断气，那么多人看到慕容雪已经死去，为何宇文曜竟会说她还活着？
难道……
看着宇文曜形容枯槁的模样，宇文赫尔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有想到，慕容雪的死对他的打击竟然如此之大。
“曜儿，她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你必须面对承认！”宇文赫尔语重心长地说道。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始终不能放任由着宇文曜这般自欺欺人。
“你当真不知道？”紧皱着眉头打量着宇文赫尔，宇文曜满是不相信，最初他是因为被悲伤蒙蔽了心智，方才没有想到慕容雪尚存的可能性。可是宇文赫尔不一样，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清楚的人，而且——重新归来的慕容雪怎么也与他相处过一阵子，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知道什么？”宇文曜古怪的行径令宇文赫尔不由得替他担起了一颗心。
然而，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对方引了去，没有人发现，先前暗中给慕容雪下来药的那名内侍公公，竟然伺机逃离了御膳房。没有人想象得到，他竟然会给权倾天下的平遥王爷带来杀身之祸！
宇文赫尔皱着眉头的模样令宇文曜不得不相信，他当真不知道慕容雪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然而，方才在看到慕容雪之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不可能与他无关。
“那么……刚才的那个女子……”宇文曜试探地问道，在不知道宇文赫尔如何看待她的时候，他还是决定暂且不告诉宇文赫尔她便是慕容雪的事实。
“嫣儿？”宇文赫尔不解地瞅着宇文曜，如果他所得到的消息没有错的话，宇文曜甚是讨厌嫣儿的吧，“她怎么了？”
虽然嫣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他不照样派人不许嫣儿踏入他的盘龙宫么？
而这一端，宇文曜却浑身一抖，气得脸色发青。
——嫣儿——
不正是最初魅影唤她的名字么？
——我当然是回来找你的——
不正是暗中告诉他，她回来的消息么？
当初他竟然蒙了心智，一心只想着将她往外赶，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一次又一次地暗示他，他竟然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她极为可恶——她向他讨要的那个什么布，分明就是在刁难他。
可是这种刁难，又何尝不是一种暗示？
最初两人相识之时，他不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刁难她么？
“你为何要对她下药？”那是为了他而回来的雪儿，他的父皇竟然对她下药，意图对她不利。如果她没有来得及逃离，如果他回来得再晚一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宇文赫尔的脸色一沉，“你这是对你父皇说话的态度么？”宇文曜竟然敢责怪他！
难道，没有了慕容雪，就连明明是他厌恶的女子，他都要替她出头么？还是，宇文曜这么做的目的，是用以宣泄对他的不满，因为他与慕容雪的死有着一定的牵连。
父子血劫——
他曾经以为慕容雪死去，这个预言便会烟消云散。
可是事实上，比起血劫，心中的隔阂比起血劫更能伤人。血劫，许在经历之后，一切便会恢复常态；可是这心里一旦生出了间隙，只怕是会越来越大，最后令他们只怕就连坐下来平静喝茶都做不到。
他一直以为自己除去慕容雪是一个正确的举动，是一个身为慈父的举动，他为了自己的儿子甚至罔顾国家的利益。
可是现在看来，宇文曜却根本不不愿意令他的好心。
“你做了这般下作之事，还堪当是我的父皇么？”气极，宇文曜口不择言。
此话一落，宇文赫尔的脸色立刻大变。
这般决绝的话语，竟是从他一度疼爱有加的皇儿口中说出，这让他情何以堪？
“羽儿，你可有看到，我们的孩子竟然这么待我？如果你看到了，一定也会难受的吧？”宇文赫尔独自在心里暗自叹息着，望着宇文曜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冷沉地说道：“不管如何，朕始终便是你的父皇。你的体内，流淌着朕的血！”
除非，他能够将体内的血全部换掉。否则，宇文曜始终都是他的儿子。
“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选择如你这般的男人做我的父亲！”一个父亲，竟然觊觎自己儿子的意中人，甚至对她下药，那是多么地不堪。
宇文曜虽狂傲不羁，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眼底全无道德观念。更何况，此事攸关慕容雪的安危。
如果慕容雪再次出了什么事，他将如何以自处？
更何况，此事本来便是宇文赫尔的不是。可是他却如此毫不在乎。一个人，怎么能够对自己所作出的错事无动于衷呢？
“只可惜，你根本就无从选择！”宇文赫尔冷然地望着这个他一直宠爱着的儿子，心里逐渐地变得冰冷。
一个为了女人而恨不得与他断绝关系的儿子……
多么可笑！
难道在他的眼底，他宇文赫尔当真就那般不堪么？
对一个不愿意屈从于自己的女人下药？
他承认他曾经做过一些很卑劣的事，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宇文曜，甚少为了自己做出这般的事。
更何况，他堂堂一国之君，自有自己的骄傲。
两人闹得正僵之时，忽然听到御膳房之外传来一阵急匆匆而有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侍卫们铮铮铁甲与剑矛发出来的铁器撞动时候发出来的刺耳声音。
宇文赫尔一愣，随即转向望着门外，却见到门外未经他传召进来了一支禁卫军。
“大胆！”宇文赫尔对宇文曜的怒火尽情洒在他们的身上，“未经朕的传召，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禁卫军统领贺庆饶有些心虚地看了宇文赫尔一眼，回答道：“皇上，有人告诉属下，说有人行刺皇上！”
贺庆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撇向了一侧的宇文曜，以及地上已经断裂为二的利剑，最后垂着眼眸盯望着它。
“退下！”宇文赫尔没有料到贺庆饶一副站定不走的模样，怒极呵斥道。
谁料贺庆饶竟然单膝跪下，仰着头胆子不小地对上了他的眼，“皇上，您要属下退下，属下不得不退下。然而，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属下必须带走行刺之人！”
要他们走？
可以！
不过要带着宇文曜一起离开。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更是他偿还恩情的必须。
“小贺，你胆子不小嘛！”宇文曜听懂了贺庆饶的意思，冷笑着讥诮道，“莫非你不记得，如若不是本王网开一面，你现在怕已经下了地府。你竟然敢带人来抓本王？”
贺庆饶不卑不亢，“属下当然记得，因为属下不小心踩到了王爷‘不小心’落在地上的玉佩，因此被治大不敬之罪。”
如果不是承蒙他人相助，只怕他早已经人头落地。
而宇文曜，甚至霸道地替他换了名字，只保留了他的姓。
贺庆饶——庆幸饶恕！
耻辱，跟随着他好几年。他忍着怒火，在那人的帮助下终于成为了禁卫军的统领。
如今，是他回报那人的机会了。
“既然知道本王有权利左右你的生死，那你还敢来冒犯本王？”宇文曜挺直了胸膛，气势威严地扫了贺庆饶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