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刚欲开口,却从门口小跑着走进一位面红齿白的小公公,他见到杨毅先是一愣,随即感激给他请安,“毅世子安好!”
杨毅微微颔首,背着手道:“你去禀告皇上,说平遥王爷已经清醒过来了。”他认得这个小公公,是侍奉宇文赫尔身边的一名内侍。
小公公腼腆地笑了笑,“回毅世子,奴才已经通传过皇上这个好消息了。”做奴才的,眼疾手快,自然是一件好事。
杨毅赞叹地说道:“公公办事果真是令人放心。”
小公公讪讪地笑道:“毅世子夸奖了!对了,皇上有令,要立即传召这位姑娘。如若毅世子没其他事情的话,请容许奴才带着她御书房覆命。”
棉袍女子听到此事,眉宇不由得稍稍蹙起。她原本并不打算继续呆在皇宫,可是现在看来,只怕这个龙潭虎穴进来了,不是那般容易出去。
“那就有劳公公了!”微微侧身,棉袍女子维持着风轻云淡地浅笑,又像是不放心似的,回过头对杨毅轻言道,“他……暂且不要让他知道!”
许是因为知道了宇文赫尔前世所在,她的心里难免对他升起了防备。联想到从前他不经意展露的心思,她不得不防范他所做的一切。
如若他此次传召她当真另有深意,如若让宇文曜过早知道她的身份,只怕会惹起无辜的争端。
杨毅虽不懂她为何会这么交代,但是因为一心相信她,见她这么交代,只是点头答应会照做,并未询问为何。
绝色女子方才放心地笑了笑,跟随着小公公的步伐走出了瑶池宫。
御书房内,宇文赫尔正面有倦色地坐在金龙宝座之上,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物什。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一副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画。依稀看去,只能够看到飘飘若仙的裙裾,并未看到画中人的相貌。可是从宇文赫尔的专注神色以及那幅画的颜色,也多少能够猜测出些许。
“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御书房,那绝色女子便恭敬地跪下,低头叩首,尊敬地给宇文赫尔行礼。
宇文赫尔听到那清脆如山林黄鹂的鸣啼,一颗心忽然跳得极快,激烈的响声,他自己竟然都能够感受得到。
是的,就是这道声音。
曾经多少次,就是这道声音在他的耳畔诉说着柔情蜜意,处处帮着他排除疑惑,令他可以安心入睡。
“你……”宇文赫尔刚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着隐隐地颤栗,咳了咳方才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激动,趁着声音道,“你抬起头来!”
听到他如此威严的命令,跪在地上的女子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白皙光洁的额头,饱满而有光泽。
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恰到好处的弧度,点缀着她的优雅。
眼角微微上扬的汪汪眼眸,少了丹凤眼的妖艳,却又多了一分妩媚纯情,似是秋水星辰的动人,又似是山林清泉的通彻莹亮。而那不疾不徐的淡然眼神,更是令他不由自主地为之沉迷。
他记得的,当年羽儿便是有着这样的眼神,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拂去他的骄躁,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身形不由得晃动了下,宇文赫尔沉着声说道:“你起身罢!”
“谢皇上恩典。”女子恬淡地说道,再度对他行了个躬身礼貌,方才优雅华贵地站起了身,婀娜地站立着,仰头淡淡地望着他,丝毫不畏惧他的龙威。
他的羽妃,从前也是喜欢这么看着他,毫不畏惧。一切智因为,在她的眼里,他是她的良人,是她的夫君,而非高高在上的皇帝。
宇文赫尔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
上天可是因为看到了这么些年来他对羽儿的思念,所以才会让羽儿重现他的面前?
还是,羽儿舍不得看着他们唯一的儿子就这般逝去,所以才会回来挽救他的性命?
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宇文赫尔颤抖着站起身,大步朝着她迈进,火热的眼神紧紧地盯望着她,“羽儿,可是你回来了?”
狂热如火的眼神,像是一条痴缠的毒蛇,紧紧地缠绕着她,似是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入腹中,将她化作己有方才满足。
娇颜女子柳叶眉微微蹙起,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民女名唤嫣儿,并非羽儿!”
原本以为这般自报不同的名字,便可解开他的误会。怎会知,阴错阳差,却偏生愈发肯定了他的猜测。
——嫣儿——
——羽嫣儿——
他喜欢昵称唤她“羽儿”,源自于最初相识之时。
他还记得,那日他从一家烟花楼处过,却忽然从天而降一名白衣女子。
当时的她,宛若一根柔软的羽毛,轻飘飘地坠落于他的面前。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接,恰好接住了她。
惊诧低头,两人却忽地四目相对。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对上了如秋水般温柔的眸子,霎那间,仿若是千百年前便已经相识过一般,千万年的守候只为这一刻的心动。
两人眉目相对,虽然未曾言语,可是他的心却在看到她的这一瞬不自觉地便变得柔软。后宫佳丽三千人,见多了各色美人的他,却偏偏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动了心。
甚至,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处地,第一次对女子放柔了音调,“你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往后每当他回想起最初相识的那一幕,总觉得她像是上天恩赐的一根白羽,专为扫去他心头的愁云与抚平他狂躁的情绪而来。
那般唐突的他,虽在一瞬吓得她一愣,可是当她回过神来,却娇羞地含笑点头。
正如她后来所言,最初的那一瞬,不过是一眼之间,便已经确定他便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不管他来自何处,也不管他将会去往何方,脑海里唯一能够确定的,唯有那么一个念头:此生此世,她的命运注定了与他紧密的相连。
羽儿,他的羽儿,闺名不正是唤作羽嫣儿么?
她可是再气恼,责怪他没有好生照顾好曜儿,所以才会不愿意与他相认,所以才不愿意让他唤他们之间亲密的昵称?
“羽儿,你可是在气我没有好好地照顾曜儿?”宇文赫尔的眼眸中绽放出喜悦的光芒,还有什么比自己思念了二十载的女子重新出现而更要令他高兴的呢?
棉袍女子没有料到自己的解释并未令他醒悟过来,反倒是使得他的眼神更加灼热激动,心下顿时不安,“皇上,民女并非您所说的那位女子。”
他朝着她靠近一步,她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不断地朝前迈进,而她则是不断的朝后退去。他的眼神闪动着令人害怕的强烈光芒,就算是她,亦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
然后,退路终归有限。当她的隐隐发寒的背脊撞到更为冰冷的朱漆雕金龙的柱子上之时,她终归是退无可退。
宇文赫尔的双手趁着雕龙柱上,以自己的身子为一堵墙,紧紧地将她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得不直目面对他。
一个低头,他的额头便亲密地抵在了她的额头处,感受着她略带凉意的体温,一如既往地熟悉。
女子面色微变,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强忍着怒火道:“皇上,您认错人了!”因为他的身份,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认错?”高傲又自恃尊贵的男子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何况他是这般地期待着心爱宠妃的到来,哪怕是认错,他也愿意相信是她再度回到了他的身边,“羽儿,我想了你这么多年,念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认错?”
眉眼的极度相似,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是一模一样,他怎么会认错?
“皇上,您当真认错人了!奴婢名字从来都不是唤作羽儿。”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够说服如此纠缠着不愿意听进她解释的嚣狂男子,身子不由得紧锁以拉开与他的距离。
“羽儿,你为何要这般伤我的心呢?”宇文赫尔没有料到自己说了这么多,竟依然无法消除她的怨怼,她依然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气极的宇文赫尔,猛然甩袖转身,大步走到御书房的书桌上,小心地拿过书桌上的那副已略泛黄的画像拿到她的面前,“羽儿,这么些年来,都是你的画像陪着我。你可有想过,我是多么地寂寞?
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寂寞,她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不认他。她可知道,她的这种举动,是多么地伤他的心?
女子扬眸望向那幅画,却在看到那幅画之时大吃了一惊。
如若不是因为她是当事人,只怕也会误以为画中人正是她自己。
一模一样的相貌,相差无几的娴静气质,好像是谁专门为了她而画的那副画似的。
错愕不已地盯望着画像中举手探向梅花树枝的女子,与她的回眸一笑相对,棉袍女子竟有几分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