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尘雨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却也越来越得意。
然而,却是在一瞬间的事,她的笑容僵硬在精致的脸上,瞳仁倏地一紧,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不过是一瞬之间,事情却与她所预料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自宇文曜的指尖飘落,像是染了情人眼中血泪的碎雪,绝望地缓缓陨落。
“你……”不敢置信的眼神紧紧地攫着那自他指尖飘陨的丹珠碎末,润腻的嗓音像是穿透了层层阻拦方才从喉间逸出,秋尘雨错愕不已地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她曾经告诉过他,这是世间唯一的一颗能够解开碧血丹珠引发的映粟之毒的解药。莫非,就算她告诉了他一切,他依然还是存了与慕容雪同生共死的决心吗?
“你以为,用那么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便可以控制我么?”剑眉高挑,薄唇嘲讽地一掀,宇文曜冷笑着说道,“就算那个故事是真的,那也只是你们的仇恨,与我无关!”
以为他会安心地去做那枚复仇的武器吗?
以为他会随她的意思去夺取江山吗?
以为他知晓了这一切便会心生仇恨,去报复毁灭一切吗?
不可置否,在知晓一切之时他的心底当真有些犹豫,有些彷徨。毕竟,她所讲的一切皆是颠覆了他从前的认知,让一切都显得飘渺而真假难辨。
可是,当他的心沉淀下来,所有的为难与犹豫便烟消云散。
正如慕容雪曾经说过,他是宇文曜,也只是宇文曜。
他是宇文曜,是宇唐国的平遥王爷;
他只是宇文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所谓仇恨,为了那根本就无存于他记忆中的仇恨,难道他就要罔顾宇文赫尔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宠爱与纵容吗?
在秋尘雨和羽妃的眼中,他只不过是复仇的工具。
可是在宇文赫尔的眼里,他却是他心爱的儿子。
更何况,他根本就无法成为一个没有感觉的复仇工具;在他的心里,深深地知晓何人待他好,何人待他真心实意。
羽妃的仇恨,与他无关;他只知道,宇文赫尔对他的好,只知道他要做一个自由的自己。
“所以,你决心与她一起死?”秋尘雨的眼神逐渐充满了讥诮和鄙夷,“没有想到,本宫培养了你多年,你便是如此回报本宫!”
宇文曜眼底一闪而过一道怒然,冷哼道:“你培养我便是为了替你们完成复仇大计,这与你样一只狗有何区别?”
因为他不能按照她所安排的一切去做,于是她曾经的培养便是一种极致的失败。在他如此选择之后,她便拿出曾经的恩情来讨还么?
在她的眼底,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着自己想法与意识的人。从来都不是!
“你……”秋尘雨气极,狠狠得挥起手掌,快而猛地朝宇文曜的胸前袭击而去,可是就在她的掌风快要触及宇文曜之时,只见宇文曜的身形猛地一晃,笔直地朝后倾倒而去。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宇文曜极重地摔倒。他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青紫色,唇色更是令人惊怕的乌青。许是因为痛苦,他脸上的肌肉有着些许的颤抖,双眼紧阖,睫毛亦在不舒适地颤抖着。
站在屋外的宇文赫尔听到屋内的动静,连忙进屋。而秋尘雨的手依然保持着先前进攻的姿态,因为过于惊讶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你这是做什么?”宇文赫尔的脸色一沉,上前将已陷入昏迷的宇文曜抬起靠在自己的臂弯中,半跪着仰头瞪向秋尘雨。
秋尘雨被宇文赫尔这一声闷吼方才醒悟过来。讪讪地收回手,她低头嗫嚅着道:“皇上,臣妾……”
宇文赫尔却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朕一直以为你疼爱曜儿,方才对你宠爱有加。没有料到,你竟然是如此狠毒!”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秋尘雨急急忙忙地辩解,她要做的事,还需要借助宇文赫尔的势力。
宇文赫尔鹰眸一横,“够了!滚出去!”他将宇文曜扶到一旁的睡榻上躺好,转过头对着门外的侍卫厉声喝道,“来人,快些去找御医!”
虽然知道御医前来也是无事于补,可是他却也别无他法。
他尝试着去寻找鬼医皇甫问,可是当他的金针发出去,却收不到任何回应。这是从前未曾出现过的情况。从来都是他发出金针,鬼医会回放一根金针,以此显示他已收到消息,不久后便会前来。
秋尘雨无奈,只得黯然离去。在踏出房门之时,她深深地回望了宇文曜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像是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叹息。
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这一点,宇文曜倒是当真继承了洛羽族族人的特性那!
只可惜……
秋尘雨低头叹息着踏出瑶池宫,却在走出宫门之时与杨毅以及另外一个穿着月牙白棉袍的女子相向而来。
“秋妃娘娘安好!”杨毅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他身后的那名女子亦是俯了俯身,低眉顺眼的与杨毅一起,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
秋尘雨微微点了点头,一扫先前的黯然,高昂着头大步朝外走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不经意地抬起头,却在看到那棉袍女子容颜之时吓了一大跳,仿若是晴天霹雳,身子如若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
那眉眼,那姿态,竟是活脱脱的一个羽妃!
羽妃……
她回来了?
是她回来了吗?
因为知道宇文曜不愿意替她复仇,所以她回来了,重新回来替洛羽族复仇的么?
“站住!”就在杨毅重新带着她朝瑶池宫内走去之时,秋尘雨忽然厉声喝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棉袍女子诧然地抬眸望向秋尘雨,秋水般的眼眸闪动着浅浅的笑意,“回秋妃娘娘,奴婢名唤嫣儿。”
嫣儿?
羽嫣儿?
秋尘雨的脚下一个踉跄,几乎差点儿摔倒。扬起纤细的玉手,指尖不住地颤抖着,“你,果真是嫣儿?”
她的反应太过于古怪,棉袍女子有些错然地望向杨毅,似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接收到她求助的眸光,杨毅含笑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棉袍女子拦在身后,礼貌地堆秋尘雨道:“秋妃娘娘,她名唤嫣儿,是我从外地请来的一名大夫,可以替曜治病解毒。如若您没有特别重要的事的话,可否容许我等先行告退,等解了曜儿的毒再仔细回答您的问题?”
秋尘雨异常的反应,杨毅也看在眼底,可是却并不言明,以不得罪人的口吻说着礼貌的话语。
听到杨毅这番话,秋尘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市场。扬起手抚了抚额头的金步摇,故作自然地扬起妩媚娇艳的笑,眼神却依然不自觉地细细打量着那棉袍女子,“既是大夫,那就快些进去吧!皇上在里面可是急坏了呢!”
大夫?
秋尘雨锐利的眼神缓缓移向棉袍女子的双手,那双手白嫩无双,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哪里像是替人诊脉的手?
只怕,“大夫”解毒是假,攻心才是真!
想起不久前庆平公主入宫与宇文赫尔长叹一夜之后,不愿上朝的宇文赫尔却一反常态地上朝,秋尘雨忽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这棉袍女子攻心,攻的竟然宇文赫尔的心!
直到杨毅与那棉袍女子踏入瑶池宫,背影消失在那道精致的朱漆雕花木门之后,秋尘雨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羽嫣儿——
不正是羽妃不为人知的闺名么?
难道,安排那棉袍女子进宫的背后之人,对羽妃可算是费尽心思地去了解。那么,那背后之人,可否知道羽妃入宫的目的所在?
思及此,秋尘雨不由得觉得全身一凉,冰冷的秋意是刺骨的寒。如若羽妃入宫的目的被暴露,那么她的一切是否也将会被揭露出来呢?
匆匆地拎起裙裾,秋尘雨迈着飞快的步伐朝自己的宫殿急速而去。
她,一定不会让那棉袍女子得逞的,绝对不!
“杨大哥,你可有觉得,秋妃看我的眼神不大对劲儿?”方踏入瑶池宫的卧房,棉袍女子便压低声音询问走在她身前的杨毅。
杨毅顿了顿,却没有转身,“她向来古怪!”对于这个妖艳的妃子,杨毅向来无多少好感。虽然他也觉得秋尘雨看她的眼神的确太过于震惊,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棉袍女子樱唇微扬,浅浅摇头淡笑,“我的直觉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秋尘雨的眼神,倒像是见到了鬼魅似的,带着一许的渴盼,却也有一丝畏惧之色。
“毅儿,你来了?”宇文赫尔忧心忡忡盯望着不省人事的宇文曜,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在听到杨毅的脚步声之时方才缓缓抬起头移转眸光,却在看到跟随在杨毅身后的那名棉袍女子之时直了眼。
远远望去,只见那女子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看之,容颜灼若芙蕖出渌波。佳人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