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黑脸阎王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的时辰已到,哭喊又有何用?”
嫣儿被阎王这一吼,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阎王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这才幽幽地说道:“因为你这世的福德,你下一世将投胎于官宦人家,一生衣食无忧。判官,带她去投胎!”
“不要,我不要投胎!”嫣儿掩面痛哭,“我只想要我弟弟好好地活着,我宁可将我的福德转与我弟弟。阎王,求您开恩哪!”
阎王见她又闹了起来,不悦地挥了挥手,令判官即刻将她送到奈何桥前投胎去。
嫣儿在判官的押送下,不得不前往奈何桥,眼泪淌了一地。
一直沉默的慕容雪忽然抬起头来望着阎王,缓缓地说道:“我想要回人间了!”
阎王诧异地望着慕容雪,“呆在地府不好吗?”
对这个清冷的女子,阎王一直有着强烈的好感。甚至一度,他还想将她留在身边,册封她为阎后呢!
只不过,她的身份太过于特殊,而且她也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我呆在地府已经有六十年的时间了!”慕容雪浅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腻了!”
阎王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不管他如何挽留如何劝说,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心,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说道:“好吧,我让判官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投胎!”
慕容雪站了起来,眼神落在正朝奈何桥走去、双肩依旧在颤抖的女子身上,轻声说道:“不用了,我想要延续她的性命!”
她已经很久不曾看到,鬼魂不是因为自己的死而哭泣。
就像当初的她!
“可是……”阎王有些不舍地翻了翻生死薄,“她的姿色平凡,身份卑微,而且还要照顾病重的幼弟。你何必自找苦吃呢?”
慕容雪回过头看了阎王一眼,幽幽地说道:“纵使有倾国倾城的皮相又如何?纵使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又如何?到头来不过还是换得一场空!”
没有等阎王说些什么,她已经腾空朝那名已经深处双手欲要接过孟婆汤的女魂飞去。
阎王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骄傲的女子,但愿她真的可以抛开曾经的所有,重新开始新生吧!
“我不想要投胎!”奈何桥前,一个满脸泪水的女子对面无表情的孟婆说,对站在身旁的判官说,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忙。
“如果不想投胎,就不要走上奈何桥,不要接过孟婆汤!”清冷的声音在女魂的耳畔响起,女魂诧异地望向一身白衣的女子,忽然想起来,她就是跟在阎王旁边的女子。
“不要妄想哀求我帮你!”慕容雪一下子就看穿了女魂心中所想,“不要试图什么事都哀求别人。因为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只有我自己?”女魂喃喃地重复着慕容雪的话,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倏地一亮,“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已经迟了!”慕容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孟婆汤,淡淡地一笑,“希望你的来生,不要和这一世一样,什么事都只懂得哀求别人!”
女魂急切地拉住了慕容雪,“我可以去投胎,可是我放不下……”
慕容雪笑了笑,“我会帮你照顾你弟弟的!”
女魂感激地笑了笑,这才喝下了孟婆汤。
如此被信任么?慕容雪的嘴角勉强地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判官,送她去投胎吧!”慕容雪淡淡地对判官说道。
“慕容姑娘,你真的打算去延续她的性命吗?”一直闭着眼睛的孟婆在慕容雪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说了话。
慕容雪回过头看了一眼孟婆,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她六十年来,第一次听能够一眼就看穿人心的孟婆开口说话。
“这是她的记忆,你如果要去延续她的性命,或许用的着!”孟婆从方才女魂用过的碗中托起了一束透明的光球,递给慕容雪。
“为什么要帮我?”慕容雪伸手接过光球,却是一脸不解地问道。
孟婆慈祥地笑了笑,“因为姑娘的骄傲令人心疼啊!”
因为一身傲骨,孤单地在地府徘徊六十年,怎能不叫人替她心疼?
她曾经狠爱过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倾世的才华,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千里马。可是,千里马常有,伯乐却难得。
一直得不到人认可的他,过得贫困潦倒。
她记得相遇时候,他手里拿着他的作品,饿得晕倒了在她的车前。当时她甚至以为——是她的车撞伤了他,毕竟在她的世界里,人因为挨饿而晕倒兼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最初因为同情,她选择了帮他;然后她爱上了他的才,接着慢慢地爱上了他的人,最后不可自拔。
她亲自去寻世界上最知名的油画大师,为了他在那名大师的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在一场交加的雷雨中昏倒了过去。
大师见她诚心,被她的情意所感动,便同意拿出十分钟的时间来看他的作品。
他的作品得到了大师的认同,于是大师收了他做徒弟。
他高兴,她比他更加兴奋。
为了帮助他更好地获得知名度,她花了一大笔钱替他在巴黎举办了一场画展。画展在她的努力下,获得了惊人的成功。
她从来不曾告诉他,为他举办的画展,每一个角落她都亲自安排;她从不曾告诉他,她所作的花费了多大的精力;她从不曾告诉他,她受了多么大的委屈,才将那些眼高于顶的艺术家请过来当会展嘉宾。
她不想给他压力,不想在他们的爱情中添加其他的成分,譬如说感激。
她一直以为,他向她求婚,是因为他看到了她的好,感受到了她的柔情,真真实实地爱上了她。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全天下知道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谓的男才女貌,不过如此。
可是,幸福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肥皂泡泡。在阳光下散发出吸引人的七彩光芒,却也在不断地膨胀扩大,最后却“啪”的一声破碎,只残存点点细碎的水沫子,却又很快在空气中蒸发,什么都消失不见。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因为天下了暴雨担心他会受凉而去给他送外套的话;
如果那一天,她在看到他走过的时候喊住他的话;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而跟踪他的话……
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就不会知道,原来他对她所谓的情,并非她所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感激之情;原来他曲下有黄金的膝向她求婚,只不过是因为她有着倾城之貌与富可敌国的财富;原来在他的心中,真正爱的女人,是他的青梅竹马与患难之交。
那一场大雨,不仅仅浇熄了她心目中的爱火,也毁灭了她心目中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自小,她是在城堡中长大的公主;
自幼,她是父亲心中最疼爱的宝贝;
自出生,她便注定了是众人羡慕的公主。
因为有着倾城如花的姣好面容,因为父亲留给她的无尽财富,她成了世人眼中最艳羡的女人:男人莫不是想要娶她为妻,或而为了她的财富,或而为了她的倾国之姿。
她骄傲地睥睨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将他们拒之门外。
可是,为了他,她却不惜放弃一身骄傲、低头去请那些曾经被她拒绝过的艺术家参加他的会展,提高他会展的知名度;为了他,她跪在那名顶尖油画大师的别墅前,三天不吃不喝,加上暴晒淋雨,她几乎死去……
他说他爱她,要娶她的时候,她是多么高兴,多么兴奋地去布置他们的结婚会场。
她以为她找到了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可是一切却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的青梅竹马找上了她,告诉她说不介意做他的地下情妇,或者永远做他的红颜知己;并且还说,像她这种豪门小姐,应该见多了这样的阴暗,所以应该接受他的心中藏着一个人,身边却站着另外一个人。
她沉默地笑着,忍受着自己丈夫心目中的女人体贴的柔情提醒。
可是她的心里,却已经做下了决定。
离婚书,财产转让书,她留下了这些,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自小长大的庄园。
是的,她虽然见多了豪门贵族男子家里有着美丽的娇妻,外面却养着一堆情妇的画面,可是并不代表,她要接受心里有着其他人的丈夫。
她怜惜他的才华,所以将一切都转给他,希望她的财富可以帮助他完成他的梦想;
但是,她有她的骄傲,所以留下了那份离婚书,与他斩断所有情爱纠缠。
没有想到,她乘坐的飞机竟然被人劫机,最后撞上了美国纽约曼哈顿的摩天大楼。
她死去的时候,尸骨无存。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在那架飞机上,没有人替她立碑做墓。
临死前,她只流下了一滴眼泪——不为自己的死亡,而是担心她的父亲如若知道她竟然死得如此惨烈,定然会替她心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