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一家人正在吃饭,见王清华和程艳娇回来了,都感到有些吃惊,沈非之就招呼厨房加菜、加碗筷,让两个人坐下来吃饭。程艳娇欣然从命,马上一副馋像加入了吃饭的行列中。王清华说不想吃,就没有上桌子,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一边喝水,一边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不是王清华不想吃饭,而是心里实在太乱,想坐下来整理一下思绪,计划等一会龙腾跃把饭吃完了就把事情给龙腾跃讲清楚,自己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当下来,然后任由龙腾跃处置。母亲闵娟珍见王清华不吃饭,草草吃了两口过来问王清华怎么了。王清华说没事。
程艳娇却早顺口搭音道:“清华前几天感冒了,发烧三十九度多,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多亏他那位秘书伺候,要不然姑姑现在恐怕见不着儿子了。”沈非之就凶了程艳娇一个眼色,嫌程艳娇说话没遮拦。其实程艳娇是妒恨燕妮,对王清华心里不满,沈非之那里看得出小女孩子这种争风吃醋的行为。
“没事了吧?”母亲关切地在儿子头上摸了一下,其实在燕妮的精心照料下,王清华早已经好多了,就对母亲道:“早就好了,你别听艳娇瞎说,没那么严重,就是偶然的伤风感冒而已。”母亲这才放心了,笑了笑道:“你以前可是从来不感冒的,别累着了,我看你就不要干那个副市长了。还是回学校好好念你的书去。”
母亲说的也是一句担心的话,一个副市长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呢。别人打破了脑袋都挣不到的位置,岂能轻易放弃。
王清华也没有接母亲的话,笑问道:“你和爷爷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现在案子已经结束了,要是不习惯,就会凤城吧。我爸已经回去了。前两天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顿,可能是心疼他的房子了。”王清华说着笑了一下。
母亲也笑了起来道:“你爸辛苦了一辈子,就盖了那么几间破房子,平白无故地被人炸了,能不心疼吗。别说他心疼了,我也心疼。”
龙腾跃也吃完了,坐在一旁插话道:“虽然咱们不能搞特殊化,但是你家的房子确实是因公才被人炸的,这个裘学敏也是够狠的了。我看这样吧,我让办公厅给地方上说一声,把房子重新给你们修起来。我看红旗的样子,好像也不愿意在首都住下来。”
王清华急忙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让地方上给我们家修房子,算怎么回事呢。再说了,地方上财政也困难,不好给地方上添麻烦的,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其实心里当然高兴了,就算是按照原先家里房子的样子重建,起码也需要二三十万,那可是父母半生的心血。
龙腾跃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这个我心里有数。哦,对了,你一会把X市的情况给我说说。我想知道一些具体情况。”龙腾跃说完,也不和王清华说话了,拿起报纸翻看了起来。
从龙腾跃翻看报纸的架势来看,龙腾跃也并不细看,估计跟大多数党政干部一样,拣要紧的看一看,大多数都是看个标题就完事了。看着看着,龙腾跃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跑进了书房。一会从书房里传出龙腾跃训人的声音:“我说你们是怎么把关的吗。这要是出了差错谁来负责。我一直给你们说,一定要严把舆论关,严把舆论关,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有些复杂的问题,你们要是不能把握,就应该请示一下相关的领导吗,怎么可以这样马虎呢。我早就说过,X市的问题,不是一般意义的腐败问题,在事实真相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严禁随意报道,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
过了一会,王清华听书房里面没有声音了,就进去了。龙腾跃坐在圈椅里面,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见王清华进来了,马上笑了笑道:“清华,坐吧。这次X市问题的调查,你可是立了大功啊,值得表扬。不过也不能骄傲,还要继续努力。领袖说了吗,年轻人一定要戒骄戒躁,把眼光往长远的看。”
王清华应了一声道:“我明白。其实这次对X市问题的调查,我虽然帮一些忙,但主要还是中纪委的同志,和罗委员搞的,要说值得表扬,罗委员才是最应该表扬的。”说完了,想把龙腾跃把事实澄清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勇气说,又停顿了一会,见龙腾跃一直不说话,觉得反正迟说早说都是要说的,不如干脆说了算了,就开口道:“有件事,我想给你说一下。希望你不要见怪。我欺骗您和沈奶奶。”话一出口,王清华又觉得说的太直接了,万一龙腾跃接受不了,怎么办。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
龙腾跃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看着王清华哦了一声,算是一个简单的问句,道:“什么事情,你说说嘛。”
看着龙腾跃的表情,王清华心中就更加没底了,老听别人说,有些大领导杀人于无形之中,龙腾跃万一害怕事情败落出去,影响到他的声望,动了杀人的念头,自己全家老小五口,恐怕就要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想着想着就害怕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子也渗了出来。
“你不要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吗。天大的事情,说出来也有的商量吗。你对国家是有功的,即便是犯了一些错误,也应该功过抵消了吗。没关系的,你说吧。”龙腾跃说着笑了笑,笑的很慈祥。
王清华的心里就更有些害怕了,下面那些领导,如兰沧海、裘学敏、顾梁、王大成这些人,都难以从脸上的笑容中琢磨出心中的心法,更别说龙腾跃了,万一这是龙腾跃故意在诱导自己呢。可不说出来,自己又觉得心里堵得难受,难道就这样欺骗下去,万一今后哪一天让龙腾跃知道了,问到自己的脸上,那就更加难堪了。
其实王清华,也是完全多虑了,不管自己给龙腾跃撒了一个什么样的弥天大谎,龙腾跃知道了,也只能当没发生过,更不会去问当事人去。
龙腾跃见王清华还有顾虑,就开玩笑道:“清华,是不是真的犯错误了,有错能该还是好孩子吗。我给你做个保证,无论你犯了什么错误,我都既往不咎,你看怎么样啊?”说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王清华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沉默了一会,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其实我爸爸并不是您的儿子,我就更不是您的孙子了。我对您和沈奶奶撒了慌,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当时情况也很紧急,我跟程艳娇来首都的目的本来就是寻求领导支持的,沈奶奶见我跟你们遗失的孩子有几分相像,我当时也是急昏了头,就认了下来。其实,我爷爷原来是河南人,后来逃荒逃到河西的。我爷爷来河西省之前就带着我爸爸。所以我爸爸王红旗,根本就不可能是您遗失在凤城的孩子。说来也是凑巧,我爷爷是叫王海山,但跟四十多年前,您和沈奶奶托付孩子的王海山根本就是两个人。我爷爷进京的时候,我还有些忐忑不安,害怕你认出来,曾想过不让爷爷进京,可又担心爷爷的安慰,后来想想,觉得都过去四十多年了,即便你看出点问题,也不一定就能确定,就大胆地让爷爷来了。我爸爸一直不愿意来首都,其实就是这个原因,他不愿意让我撒谎。但是当时已经是万般无奈了,如果没有人支持,我在X市根本就不会有人把我一个年轻人放在眼里,跟罗委员交流起来也没有底气。”
王清华一口气把事情的真相说了个差不多,说完了,坐在那里低着头,也不敢看龙腾跃,等着龙腾跃的训斥。
龙腾跃一直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着,也没有训斥王清华,但是龙腾跃越是不训斥,王清华就越觉得如芒刺在身,块石在喉,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这时沈非之忽然推门进来了,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就笑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呢?”
龙腾跃招了招手,把沈非之叫了进来,又让沈非之把门儿关上,才讲王清华刚才说的话,给沈非之叙述了一遍。不想沈非之根本不相信,伸手放在王清华的脊背上道:“孩子,是不是下面有人说怪话,你害怕影响不好,故意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想和我们脱离关系啊?你说出来,到底谁在说怪话,我让你爷爷给你做主。现在下面有些人整天闲的没事干,就爱关心领导的趣闻轶事,我看这股歪风邪气一定要好好杀一杀。”
龙腾跃道:“你说哪儿去了。这件事情,我们一直保守的非常严密,下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呢。就是海山同志和红旗他们,我们也一直说是我的哥哥和侄儿们。再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那么几个人,谁敢出去乱说?即便是外面人乱猜也猜不到这方面上来。你还是冷静冷静吧。”
沈非之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对于沈非之而言,他倒是宁愿相信,王红旗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宁愿让王清华就这样欺骗他们一辈子,他们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过不了几年也就入土为安了,带着幸福死去,总比带着遗憾离去要强的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