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府邸在镶武城仿佛是超然的存在,连侍卫也不敢搜查。但这个年轻人进入此地,却没有受到丝毫阻拦,而且直奔后院,说明他对这座府邸非常熟稔,来过不止一次。
黎志魁对此人似曾相识,总觉得是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具体是哪里!
年轻人也不见外,拉过一张凳子,就坐在上面。那个叫曲伯的老者站在年轻人身后,十分恭敬。
“你叫黎志魁,我见过你!”年轻人显得十分兴奋,继续说道:“三年前,天榜第一的奖牌,就是我颁发给你的!”
黎志魁这才想起来,此人正是当朝太子武清扬!只是三年前他乳臭未干,现在长高了,褪去了那股稚气,显得英姿勃勃。
“见过太子殿下!”黎志魁拱手道。
武清扬呵呵笑道:“还是跟你们相处自在,在武烈帝国,繁文缛节太过繁琐,我甚是不喜。我记得你后来加入了魔鬼军团,后来你们全军覆没,我还唏嘘了很久。那你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个逃兵?刚刚那些侍卫是来搜查你的?”
黎志魁一阵无语,只得点了点头。他相信太子微服私访,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不会无聊到专门来抓他的境地。
武清扬一拍手掌,笑道:“我猜就是这样,帮你做个合法的身份,倒是不难。不过黎兄能否帮我个忙,我这次到镶武城,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黎志魁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镶武城直面来自西方的压力,随时有大战的可能。太子此时来镶武城,恐怕是有极为重要的事吧?”
武清扬看了看白河愁,又转头对黎志魁道:“我此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东方战败,帝国一片乱像。父皇老了,内相老了,他们已经没有了那股重整河山的锐气,我本想拜访无双先生,先生智慧通天,绝世大才,面对乱局,必能提纲挈领,纲举目张。”
黎志魁看了看白河愁,心想:“这个无双先生就是个搅屎棍,挑起东西方大战的罪魁祸首,你要用他的计策,保管武烈帝国四分五裂,死得不能再死!”
不过他并未直接挑明,倒要看看这位冥界使者怎么说。
白河愁咳嗽一声,点头应道:“无双先生确实举世无双,作为他的首席幕僚,我觉得此生能在无双先生帐下做事,乃是上辈子的福分。”
武清扬道:“对对对,一万二千年前,先祖武烈,正是用了先生计谋,一统东方大陆,结束了几千年礼坏乐崩的混战时代,我自幼便在先生熏陶下长大,对先生的智慧,自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黎志魁默然,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这个无双先生。他既是魔门高层四大天王之一的一目天王,又是天下玄门魁首道门的客卿长老,还是冥界掌舵人,同时又参加过武烈帝国的统一之战,现在是武烈帝国的座上宾。
这还是他明面上的身份,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势力。说不定在西方联军中,他的身份也很超然。
武清扬说到这里,随即脸色有些黯然,道:“不过近几年时间,先生行踪神秘,很少在人前露面了。这次武烈帝国战败,帝国内一片混乱,内相捉襟见肘,不知从何抓起,正是需要无双先生这样的乾坤大才,才能安邦定国。不过父皇好像有些信不过
先生,对先生颇有微词,我才微服来访。”
白河愁道:“你别看我,先生来去无踪,神秘得很,我也不知先生身在何处。”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道:“如果不是黎志魁这小子,先生在镶武城的分身就不会毁掉,真恨不得吃了这小子。”
黎志魁道:“武烈内乱,有哪些乱像,太子不妨说来听听。”
武清扬看了看曲伯,后者点头道:“这个可说。”武清扬这才娓娓道来:“帝国战败,乱像有三:其一是人心惶惶,将西方联军妖魔化,认为西方不可战胜,朝野之中,许多大臣只顾自己利益,宁愿割地赔款买一时平安。我堂堂武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但父皇居然同意求和,他们真是老了!”
黎志魁不禁高看了太子一眼,他完全可以和其他大臣一样,躲在武烈帝都,做他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完全不理西边战事,但他却以身犯险,来到最有可能大战的镶武城!
“这是其一,其二其三呢?”黎志魁倒想看看太子的眼光魄力,这位未来武烈领袖的态度,是抵御西方联军的关键。
武清扬顿了顿,道:“其二,人心惶惶之际,很多大型财团和商贾,借机低价囤积物资,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
黎志魁皱眉道:“针对这个现象,当今大帝与内相,怎么没有出面解决?”
武清扬情绪有些激动,侃侃而道:“黎兄不知,这些大型财团或者商贾,赚得盆满钵满,但一旦内相开口,他们总能第一时间筹集大将钱财物资,捐献给帝国,比各城城主调配的效率高很多。他们不但图利,还要图名。父皇与内相方面,不是很愿意动这些人。”
黎志魁冷笑道:“堂堂帝国,国难之时,居然只能依靠财团商贾,可见是在根上出了问题!这个暂时不说,内相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抵御外敌,靠的是什么?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才有战胜西方的可能!而现在财团商贾哄抬物价,城民苦不堪言,饿殍遍地,对帝国颇有怨言,谈何万众一心?何谈共同抗敌?
大帝贪图钱财之便,却使得万众离心,焉有不败之理?民心即天心,这都不懂,当真是昏君昏相!”
几人面面相觑,哪知武清扬拍手赞道:“黎兄说的有理!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将父皇与内相大骂一顿,父皇呵斥我急功近利,于是剥夺我储君之名,只保留太子之职……”
曲伯咳嗽一声,在身后提醒道:“殿下,这个不能说!”
武清扬闷闷不乐,将凳子拉倒黎志魁跟前坐下,小声道:“武烈乱像,其三才致命!这其三,便是武烈百城之中,听说有人有反骨之像!”
此言一出,四座俱静。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武清扬却亲口说出,让其余几人不知怎么搭话。
武清扬转头看向曲伯:“这个能说吗?”
曲伯怒道:“殿下,你说都说了,问我做甚!”
武清扬不好意思说了声“也是哦”,就不理曲伯,继续对黎志魁说道:“黎兄不要怪我交浅言深。我实在不忍大好江山,山河破碎。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倾诉之人,我一腔热血,却无处可洒,悲哉!而黎兄的事情,我早已听说,我觉得是值得托付之人!
黎兄还记得魔门保护毒郎中的六个军士吗?那便是我派的人。只是那是我人微言轻,不能再派更多的力量!”
黎志魁自然记得那六名军士!现在还有三人在他帐下做事。
当时魔门掌教守护武烈帝国西南门户,身受重伤,而只有毒郎中才能救治。那次如果魔门掌教身亡,西南门户失守,武烈帝国就像放在砧板上的肉一样,任凭联军宰割!
当时黎志魁还以为,是军方一位远见卓识的将领排出的六名军士。现在才知,这居然是太子所为!
那么黎志魁之后的一举一动,必定都在太子视野范围之内!
黎志魁点了点头,道:“这个当然记得!”
武清扬拱手道:“黎兄,不要怪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实在是莽苍山位置太过重要,我实在是放之不下。黎兄若是心有芥蒂,可随时放回三名军士,我亲自向黎兄赔罪!正是那三名军士,我才知,整个武烈帝国,唯有无双先生与黎兄,是值得信赖托付之人!”
黎志魁岔开话题,道:“太子殿下,此乃小事,不足挂齿。如何守住西方,振兴武烈,才是要事一件!”
武清扬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与黎志魁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双方理念暗合,简直一见如故,恨不得立马结为异性兄弟!
“无双先生不在,黎兄能否教我,如何解决武烈三大乱像!”
在三名军士眼中,黎志魁乃是乾坤大才,一定可以解决太子的问题,是以才会将黎志魁推荐给太子。
黎志魁沉吟半响,这才开口说道:“武烈帝国,该是来一场大变革的时候了!太子殿下,在下愚见,殿下见谅!”
武清扬拱手道:“愿闻黎兄高见!”
黎志魁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赫然道:“武烈若要整治三大乱像,魂在庙堂而根在四野。庙堂昏暗,动及根本,此乃是大乱根由!若我是殿下,当施如下三大政策:
其一、没收大财阀田地,废井田,开阡陌,田地私有,让百姓耕者有其田,帝国只取一部分作为赋税!
其二、实行耕战制度,所有晋升,皆以军功为准,而不是世袭罔替。让所有人都有通过奋斗立功,走向庙堂之渠道,武烈臣民怎不拼死一搏?
其三、整治贪腐,宏观调控,稳定物价,让民生安稳!”
武清扬双眼发亮,被这一番江河直下的理论深深震撼。陡然间觉得往昔笼罩心田的阴霾顷刻散开,心明眼亮,着实舒坦!
他站起身来,对黎志魁深深一躬:“黎兄一番理论,当真是高屋建瓴,堪透天下,使武清扬拨云见日,当受此一拜!”
黎志魁摆手止住武清扬,道:“殿下勿慌,我还有言语!此乃战时机制,能强武烈一时,不能强武烈永世。朝臣们大多老迈,而这种改天换地的变革,需要大量冲劲十足的年轻人,帝国应该兴盛官学私学,让武烈臣民从小便具远见卓识,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来推动帝国前进!”
武清扬拱手道:“敢请黎兄屈身,做我老师,你我二人共同推动变法!”
黎志魁沉默一阵,坦然说道:“魁闲云野鹤,无意于庙堂权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