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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八章 回天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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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元钦都敢掘开河堤,达奚有什么不敢的?

反倒提醒了他。

他一声沉喝:“奚聪!”

“末将在!”

“知会后军,予东岸寻一河道高悬之处,将堤坝炸了!”

“诺!”

“稍等……直接去河口,传令李昭,将汧河西堤一并炸开,水淹雍城!”

“得令!”

亲信朗声应诺,自去传令。

至多两刻,听到几声炸响,汧河上游的堤坝便破开口了数丈宽的好几截。

因选的是河床高于平地之处,是以河水泄的极快。不多时,下游河段中的水流逐渐变小,被元钦掘开的几处已无水可流。

看着东岸几近泽国,元钦欲哭无泪。

本想将敌军行进的道路淹没,却不想敌帅技高一筹,直接将对岸上游的河堤炸开?

汧河中的水再多,也经不住这般泄的。便是河中依旧有水,但也已漫不过西岸下游的豁口。

而就泄出的这些水,至多将路面浸湿两三寸,至多晒上一两个时辰就能行车。

至此,水阻敌军已成空想。

不止如此。

只要渭水不断流,汧水便能源源不断的泄至汧河东岸。如这般淹下去,只需数日,汧阳以东百里内尽成泽国。待那时,便是东扶风,乃至泾、豳、华三州的援军来救,又如何近至汧阳?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元钦心一横:既然淹了,爷爷索性淹个够……

“传令杨别驾,趁河水还未流干,尽快在城外挖壕放水,越宽越好……再派快马,报予崔都督:汧阳危矣……”

“遵命!”

而话音未落,又有军将来报:“秉司马,往西五十里,突现敌军。与此处逆贼并无二致,皆是牵车拉炮,往东行来……”

往东五十里,岂不是已到了陇山脚下?

元钦骇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陇关破了?

不对!

崔延伯拥十万大军,便是兵败,也绝不会悄无声息,连封急令也传不过来?

十有八九是从渭水而来,与不远处的那些是一伙的。

完了……

莫不是天要亡我元钦?

……

今日初二,新月比女人的眼缝还细。天色将黑,便已落到了西山山顶,不多时就沉了下去。

关下灯火点点,密如繁星。更可怖的是,已然入夜,西海的火炮竟都未停?

且准头并未比白日里差上多少。若是实弹,十有五六会砸中城墙。若是开花弹与燃烧弹,准头更足。十弹中七八弹都会落入关中之中。

难道就如那千里镜,李承志又造出了可予夜中视物之器?

崔延伯直觉不可能,琢磨许久,才猝然惊觉:城下的叛军,十有八九是照着城上的灯笼和火把打的……

他刚要下令,让守卒熄了灯光。但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吐不出去。

白日里,城上守将一时不察,被逆贼摸到了城下。连番数次,已将南城近半的地基炸毁。如今城墙虽还在,但已岌岌可危。至多再炸上三五次,非塌不可。

之后崔延伯不惜死伤,折损近四千步卒,才将炸墙的叛军赶下山去。这若将灯火一熄,敌军十有八九又会趁黑摸上山来。

难不成还得拿人命硬填?

一想到一波又一波的俱甲步卒,还不及敌军十丈内,便被铁钉碎石钉的如蜂窝一般,崔延伯的心就针扎一般。

那可是朝廷中军,为了将千余叛贼赶下山,却足足折损了近四千。

更有甚者:夜中视力锐减,中军的弓也罢,弩也罢,准头比白日里差了十倍都不止。而叛军的小炮却无此忧,只需照着有灯之处开炮就行。如此一来,伤亡怕是比白里更重。

这种便是遇上火器也敢打敢战的悍卒,满打满算就只万余。难不成只一日一夜之间,就要尽皆葬送在关下?

待天明之后,又该遣何人身先士卒,以振军心。若是李承志再遣死士炸城,又该如何抵挡?

正当崔延伯踌躇不决,亲信突来秉报:“都督,急报!”

崔延伯心中一跳,急声问道:“从何处而来?”

“陈仓守将范猛,岐州刺史羊祉,并征讨司马元钦……”

陈仓、雍城、汧阳……

“为何是三处齐齐送来?”

“只因来的太急,未曾歇过半刻,更不曾换马,故而还未至陇关县,陈仓并汧阳派来的信使便累瘫了马。而后恰遇羊刺史之子羊侃,才换了马匹,一同来的关下……”

从陈仓至此足两百六十余里,且要翻山越岭,能在四个时辰赶至,必然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松懈。

汧阳稍近些,但也有近两百里,若一刻都不停歇,再壮的战马也会口吐白沫,力尽不起。

只此一点,就能看出范猛与元钦有多急……

崔延伯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但劈手夺过急报,匆匆一扫,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

崔光于关下劝降时,虽信誓旦旦,称李承志已派水军,驾战船千余艘,直击陈仓。但崔延伯却将信将疑,以为这是李承志扰乱军心之计。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派斥候快马往陈仓打探。

至此时,他不得不信:李承志不但真的派了水军,还是兵分数路。

一路于午时便已攻下陈仓,而后沿山下马道,向陇关攻来。

另一路又兵分两路,一路盘距汧河口,使前来救援的岐州刺史羊祉半步不得寸进。

另一路突飞猛进,直扑汧阳,打的元钦节节败退……

崔延伯用力的咬着舌尖,直至满口腥咸,才稍稍镇定了一些,又将手中的几分急报细细看过,只觉如五雷轰顶一般。

此时此刻,他已无瑕细想,李承志从何而来的水军,又是从何而来的上千战船。更来不及深究,近两万西海大军,是如何穿过陇山天险,直抵陈仓。

他只知道,陇东与关中如今已是腹背受敌,便是能抵挡一时,却抵挡不了一世。

更有甚者,只要李承志愿意,便可顺流直下,直取洛阳……

而此时,他又能向谁求援?

李承志向来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击。崔延伯九成九敢肯定,他既然敢来攻打关中,也定然已派大军往六镇。

而不论是牵制,还是真打,元遥与奚康生都已自身难保,无瑕他顾。

至于朝廷……待洛阳发兵赶来关中,自己坟头上的草怕是都长出来了。

更何况,如今已根本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

但即便是洛阳遣来救兵,征召的也是未经战事,甚至未多经操练的民壮。这样的乌合之众但遇火器,九成九会被吓的六神无主,只知如无头苍蝇一般仓惶逃命,就如鄯善城下之时。

是以来一万是死,来十万依旧是死。

然此时关下堤坝已被叛军炸开了两道,坝上守卒也早已死伤殆尽。关城之中与阴城后的兵卒虽多,却被西海的火炮炸的头都不敢露。

更何况南墙地基已十丈九空,最多三五日南城必塌。而似这般如法炮制,便是山中这十万兵卒尽是死士,陇关怕是也守不过一月。

虽知陇关必破,但崔延并未丧气。想着即便这十万大军战死陇山,也要尽可能将李承志拖在陇西,能拖一日是一日。

一是可消耗叛军的火器,二则是给羊祉、元钦,甚至是朝廷争取时间。

或是另谋他策,或是加筑城墙,更或是坚壁清野,力保关中不失。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努力拖下去,迟早都拖到西海精疲力尽之时。

但谁能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羊祉与元钦麾下新军虽众,足七八万之广,但皆为乌合之众,绝非西海火器的三合之敌。是以若自己不派军救援,汧阳必失,粮草必毁,后路必断。

一旦没了粮草,断了后路,这山上的十万兵卒,难道全部啃草不成?

更有甚者,待雍城、汧阳一失,关内的叛军必会与李承志前后夹击,自己又能挺过几日?

而自己若是救援,非精兵悍卒不可。到时这陇关又如何野守?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崔延伯最怕的是李承志占了关中,之后无论兵源,或是粮草,都将源源不断。待那时,就不是朝廷能不能耗的过西海,而是敢不敢耗的问题。

所谓此消彼长,就只一道潼关,又能阻得住李承志几日?

一时间,崔延伯只觉万念俱灰。

罢了!

如今家国危难,唯有以死报国而已……

他猛呼一口气,故作轻松道:“诏令元钦,羊祉,就称今日关下叛军虽未得寸近,且折损甚众。然依旧冥顽不化,鏖战不退。是以山上守军撤不得半伍……

但请他二人尽管放心,至多三日,敌贼必然士气尽失。是以务必请二位守过三日,我必亲自率军驰援……除此外,速速修书两封,将此间战况事无巨细,秉予元都督与朝廷……”

亲信悚然一惊。

羊祉与元钦又非白痴,岂会信这般糊弄之词?

眼见汧阳城破在即,粮草即失,后路即断,你却半个援军都派不出。便是用脚趾头猜,也知陇关岌岌可危,崔都督自身难保,无瑕他顾。

天知道这二位,能不能如崔都督一般,含以死报国之志?

若是不能,怕是败的更快……

心中惶急,亲信又哪里敢置喙。再看崔延伯的脸色,已是青中发白,白中带灰,亲信恍然大悟。

自己都能想到,何况都督?

如今,已是回天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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