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水之后的沈万三一脸的轻松,心情也变得大好,走路都带着节奏,带的肚腩都抖了起来。
随同张翠山而来的于洋亦是个精明人物,深知人不可貌相,眼前这死胖子虽然是一脸贱笑,看似没把自己这个山东巨贾放在眼里,哪怕是对面张翠山这位名动天下的军中巨头亦是不卑不亢。
“不知沈先生这次到济南来是为了何事呀?”张翠山绝对不相信沈万三来到济南只是为了看看儿子的学习情况。
沈万三从容就座,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颇为玩味地盯了张翠山,片刻之后略带神秘地一笑道:“沈某这次不远千里而来,若说是为了见大帅一面,你信么?”
“是吗?”张翠山脑洞大开,心道此人果然不简单,商会动作的模式远超这个时代的思维,而沈万三更是人不可貌相,他实是这个时代最为出se的商人,远比于洋、郭震锋等人更有前瞻xing.
既是如此,这话可信。
“先生来见张某不知有何指教?”张翠山不敢小觑沈万三,带着学习的态度询问。
“指教不敢当,大帅是个全才,一手所创的济南商会更是闻名天下,单是经商的天分亦是不下于沈某,若非耽于军务怕是还没有我沈富出头之日???”
“哎哟!先生还是不要取笑了,请用茶!”张翠山来见沈万三可不是听他这些奉承话的,语气不由得多了几分焦灼。
他越急沈万三反而越是悠闲,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吹着上面的茶叶,沉默不语。
刚放完水回来,沈万三根本不渴,端起茶杯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他这次来济南亦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既然和张翠山碰上了面,越沉稳对自己越是有利。
好在张翠山向来尊贤,要是换上程峰之流的粗人,哪里还会等沈万三卖关子,怕是早就一把揪住饱以老拳了。
“大帅一颗菩萨心,无论是对军民还是商人都是一视同仁,厚待有加,沈富初闻时还不敢尽信,今天算是心服口服了。”张翠山的态度一直很诚恳,沈万三也不再装腔作势。
“沈先生谬赞了,翠山愧不敢当,都是自己治下的子民,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张翠山话说的漂亮,而事实亦是如此。
作为一名商人而言,真正令沈万三感到赞叹的是张翠山的目光长远,并没有对南迁的商人采取报复行为,不然以后谁还敢来山东境内寻求合作,忍而不发方为高。
“只是???”沈万三呷了口茶,话锋一转:“只是目前大帅的境遇有些不妙啊???”
“翠山正为此事发愁,还请先生教我!”张翠山丝毫不顾自己一军主帅的身份,起身为沈万三续了茶水,恭敬之至,像极了听先生讲书的学童。
“如今鞑子势大,各路义军又遭受重创,一时无力北上抗蒙,山东地处北境,与鞑子处于接邻,生意上受到封锁、数百万百姓和十万将士面临着供给不足,是也不是?”早在来之前沈万三已经把黑水军的情况摸了个透,此时三言两语就点出了要害。
沈万三的过人之处就是把自己置于张翠山的位置,想其所想,忧其所忧,短短几句话就得到了张翠山的深度认同。
“不错,张某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可是为了长远考虑,又不想对百姓征税,一时之间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沈万三在张士诚军中还有着一个客卿的身份,而是张翠山毫不为忤,坦然承认黑水军的窘况。
“想改变这种情况加税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可大帅反其道而行几乎减免了所有的税收,这对黑水军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若是沈某所料无误的话,山东六府之地怕是连三个月都未必能挺过去!”
“翠山初时定下多收多税的制度,一旦加税富人不乐意,可是单一的减免福利那些穷人也不干,整个民心就散了,为保整个山东六府的凝聚力不下滑,这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张翠山语带自嘲。
“通货膨胀,濒临经济崩溃,必有战事发生。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蓄势待发,大帅可多储粮草、军械、布匹等战略物资,待得鞑子稍有疏忽,联合天下各路义军,群起而攻之,抢夺资源和地盘,以图东山再起!”
时值天下大乱,战事频繁,不仅是蒙汉之间,哪怕是各路义军也为了抢夺资源说打就打,只要能状大己方的实力,发动战争也算不了什么。
“这些重八曾给翠山讲过,所以才拜会先生。”
“竟有如此之事?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有心,这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沈万三心下略惊,他讲这些的时候不过是随口而发,想不到听进去的不是自己最为倚重的三子沈重,而是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朱小子,忍不住赞了一句。
“先生可愿助翠山一臂之力?”张翠山长吁了一口气,抛出了橄榄枝。沈万三份属江浙红巾军,挖张士诚的墙角不算厚道人,可是既然人已经到了济南,那再玩客气可就是傻缺一枚了。
“大帅这是要招揽沈富么?”沈万三不置可否地一笑,神情之中有些落寞。
“先生之能天下闻名,不知翠山可有这个福分?”张翠山对沈万三并不了解,可是空入宝山而过也不是他的风格,无论事成不成,总要努力争取一下。
“怕是不能如大帅的愿了???”沈万三踌躇良久,苦笑摇头拒绝了张翠山。
“大帅,既然人家沈掌柜看不起咱们黑水军,那也不必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咱们走!”胡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黑水军中谁不知道大帅的傲气,连收揽刘伯温也没费这么大的功夫,区区一个沈万三有什么了不起。
“放肆!不可对沈先生无礼。”张翠山秉承生意不成仁义在的美德,对沈万三依然是敬重有加。
“大帅对在下以诚相待,沈富岂能不动心。只是在下的家族都在乌程,托庇于张士诚大帅座下,两军有别,实是不便归属于大帅麾下。”沈万三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张士诚虽然对沈万三另眼相看,但更多考虑的是后者给自己带来的利益,而张翠山一手创办了济南商会,把商人的地位提高了一大截,简而言之和沈万三是一路人,这种精神上的交流可是远远超过了利益的交换,再加上张翠山一直对沈万三保持尊重,这可是是金钱所买不到的。
“先生有自己的难处,翠山不敢勉强,这事就此揭过,先生不必往心里去。”张翠山将心比心,生怕沈万三过意不去。
“大帅气度不凡,沈富佩服,不过???”沈万三犹豫片刻之后缓缓抬头,语气坚定地道:“在下是个商人,在商言商,虽然沈富不能投身黑水军,不过还是可以与大帅合作的。”
他的语气虽轻,可在张翠山听来无异于天籁,拍案而起:“先生所言当真?”
张翠山心下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再配上他深厚的内家修为,差点儿没把沈万三给震晕过去,晃了晃脑袋才恢复过来。
“这是肯定的,实不相瞒,沈富对大帅的事迹深感佩服,早就想着与大帅一道开创新的商机,而且是长远的合作!”
“太好了,翠山等先生这话可是望眼yu穿啊!不过,万一张士诚不允许怎么办?”张翠山不无担心地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断然不会,张士诚大帅亦是心胸宽广之人,沈富对这点还是深有自信的。”
山东、江浙两地是全国最为富庶之地,沈万三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想做好这两处的生意没有强大的军力作保障是行不通的,而以他的能力和实力,不管是张翠山还是张士诚肯定会举双手赞成,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那就好。”张翠山的语气中还是有些顾虑。
“大帅多虑了,若是张士诚不允,沈某就算拼着在济南落户,也不愿与大帅失之交臂!”沈万三为了安张翠山的心,最后一句话加上了重音。
“万三兄,你我一见如故,却张口闭口的叫我大帅,是不是生分了点?”张翠山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和沈万三套起近乎来。
“大帅名动天下,而沈富不过一介商贾,岂敢高攀?”沈万三行事稳重,不及张翠山冲动热血,还是保留着几分小心。
“哎~~~!你我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可好?”张翠山趁热打铁。
“大帅既然盛情拳拳,那沈富就僭越了。”沈万三推辞不过,再加上他对张翠山也是好感不小,就坡下驴,当下叙了年岁,自然是沈万三为大,张翠山当了回小的。
自有书院的执事为二人准备香案和酒席,沈重和朱重八瞧得热闹,也凑了过来。
“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张翠山长身而起,朝沈万三重重一揖。
“贤弟免礼,三娃,快过来给你二叔叩头!”沈万三赶紧招呼沈重给张翠山见礼。
“扑嗵”一声巨响,二百斤的沈重给张翠山跪了下去,后者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个小胖子给扶起来。
“重八,给你大伯磕头!”张翠山并无子嗣,可是他对朱重八视若亲子,这会儿当然也不能掉了链子。
他话音未落,知机的重八已经给沈万三跪下了。
“贤侄请起,待会儿伯父再给你一份见面礼。”沈万三是个讲究人,早就看出朱重八不是池中之物,自然是青眼有加。
“大哥,请上坐!”张翠山热情招呼沈万三。
“你我兄弟,何必彼此,兄弟你也请!”
见面还不超过一个时辰的两个人,竟是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连合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直呼缘份不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