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木在妥欢面前给张翠山上了眼药,透露出张翠山施政的结果最终会导致皇权旁落,初尝权力甜头的妥欢自是不会甘心,遂罢免了张翠山的诸般权力,只保留了兴办商会的事宜。
失势的张翠山心情苦闷,安氏姐弟看在眼里,置办了一桌酒菜,席上安蕾频频劝酒,张翠山几杯下肚,胃口变暖,心怀这才稍有舒缓。
“三哥,皇帝陛下也有他的苦衷,这才挨了脱脱顶你的位子,别太往心里去了,你是帝国不可多得的全才,也许过不多久就会复用你呢!”安蕾夹了一口菜劝张翠山道。
“那倒不至于,我还没那么小气!只是我觉得???觉得自己的想法和皇帝和脱脱他们有些不一样。”张翠山信奉的是自由主义,而脱脱他们奉行的则是皇权主义,这两种理念本就格格不入,政见不和是必然的。
一通酒喝完,张翠山也有了几分醉意,语带感激地对安蕾道:“四妹,说完这些话心里通畅多了,谢谢你!”
安泰见他们郎有情妾有意一堆看似无聊的废话说得情意十足,早就识相的离得远远的。
安蕾本就长得极美,一笑一颦之间风情十足,对异性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更主要的是她对张翠山超级温柔,堪称是美若天仙、温柔似水,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理解他那些迥于常人的想法,如此一个奇女子,试问张翠山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哪里能不动心?
趁着酒意,拉住了小姑娘的玉手攥着不松开,嘴里还絮絮叨叨,后者脸上泛起了红晕,略作挣扎也就由他去了,直到安泰忽地闯回来。
“三哥,姐,你们别在这卿卿我我了,大都城外出事了,听说是从深井里挖出一具尸体,还穿着官服,快去看看吧!”安泰是个大嗓门,这一嚷嚷,登时将张翠山的醉意给弄醒不少。
张翠山长身而起,一把拉着安蕾出去,浑没注意到后者的脸色略显窘迫,有些不自然。
“四号走了都大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该不会是被人杀了之后抛尸深井吧,咱们快去看看是不是他?”张翠山一边走着还一边自言自语,安蕾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可在张翠山面前偏偏又要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矛盾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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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被埋在深井里的,若不是井口有鼠蚁汇聚,还不会被发现。”验尸官正在为大都府尹梁英汇报情况。
天气寒冷,尸体并未腐烂,只是脸上、身上有多处被鼠蚁咬掉,露出白花花的骨头渣子,让人看上瘆得慌,有几个胆小的凑过去一看不由得尖叫出来,扭头就吐。
“这人穿的是军队的服饰,该不会是咱们的人吧?”安泰也起了疑心,毕竟大都附近并无战事,军营之中也没有走散什么人。
“不是四号,咱们走吧!”张翠山走到近前仔细看了几眼死者的伤口,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安蕾一眼,径直走了。
安蕾的脸色苍白,张翠山这是话里有话,安泰只是怀疑死者是丘八,可是张翠山却直接否认,不像他一贯对案情彻查到底的风格,还一口叫出不是四号,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么?
事情回到大半个月前,四号领了张翠山之命,打马朝济南方向而去,忽地听到身后一声召唤,回头一看,正是安蕾。
“安蕾姑娘,安鲁大人派属下去山东公干,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四号是张翠山新招来的,当然知道主子和这位姑娘关系不赖,搞不好日后还会成为一家人,语气里自是带着几分敬意。
“没事,只是大人担心你的盘绕不够,派我送来一些。”安蕾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递了过去。
四号还以为安蕾是一片好心,笑着接过银子,哪知忽地胸口一凉,不知什么时候安蕾已经出剑,薄如蝉翼的剑尖捅进了四号的胸膛,从后背露了出来,直接来了个透心凉。
可怜四号哪里知道安蕾心存杀意,毫无防备之下,一命呜呼。
杀人之后,安蕾把四号扔到了城外的一处枯井之中,略作掩埋之后快步离去,虽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可是心下却是极为不安,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之感。
张翠山一路疾奔,心下却是更为苦闷,死在枯井里的正是他派往济南执行任务的四号,单从那保存完整的右手关节处就能看出其身份,四号是个用重剑的好手,平日里练剑多了,指节较之旁人远为粗大,而伤口亦是熟悉之极,是安蕾的,想不到连安氏姐弟都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了,亏自己还将他们当成亲人看待,天地之在,我安鲁还能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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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朝廷交待下的事还是要办的,何况开商会还关系到改善民生,张翠山虽然精神不佳,可事情还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商会是仿效济南商会的模式来办的,只不过股东只有一家,那就是朝廷的国库,妥欢占个名义,事务都是张翠山说了算,连脱脱都没有参与和支配权。
在此之前,张翠山曾派二号,实际上就是李善长写了一封信,请济南方面的专业人员过来指导。
两日之后,于洋和唐文超到了大都,受到张翠山等人的热烈欢迎。
“唐兄也来了,好哇!兄弟可是想你想得很呢!贵大帅可好?”张翠山曾在新河城见过唐文超一面,而于洋虽然觉得面善,却是想不起来,这才跟前者打起了招呼。
唐、于二人知道张翠山问的现任大帅是程峰,看向张翠山的眼神不上得有些复杂。
“于兄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商会的大股东了,果然是少年英才,与众不同!”张翠山见于洋气质超然,有着与他年纪远远不符的稳重,心下顿生好感。
兄弟相见不相识,可是那股亲热劲却是无法掩藏,于洋悄然抹了一把眼泪,亦是装着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只是对张翠山极为尊重。
“大哥???”于洋的声音有些哽咽,年余不见,大哥依然是热心不改,对自己青眼有加。
“于兄弟,咱们以前见过么?”张翠山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见于洋这副表情,不由得面现疑问之色。
于洋一时无语,兄弟久别重逢却是不能相认,心情激动难以自抑,虽是忍住没哭,可是泪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哎,是我疏忽了,为兄略长你一些,今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于洋肯主动向自己示好,张翠山自是求之不得,顺着杆子爬上去就以兄弟自居了。
“是,小弟见过兄长!”于洋亦是得其所哉,说罢朝张翠山深深一揖。
“好,我又多了一个兄弟!于兄弟、唐兄弟一路远来辛苦,还请入内用餐,煎饼大葱早就准备好了。”张翠山事先打听了于洋的口味,本是想着投其胃口,令其多为商会出些力,哪知于洋的行为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加配合,直接认了一个兄弟,心下大喜,连日来的苦闷一扫而光。
在众人的刻意烘托之下,这一餐的气氛十分融洽,酒足饭饱之后,张翠山又道:“两位先歇息几日,大都有几处景点还算不错,明儿我带你们去看看。”
他虽然急着开办商会,却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
“不必了,吃饱喝足该是干正事的时候了,大哥可有大都的地形图,小弟想先看上一看。”于洋素知张翠山是个务实派,哪里敢稍有懈怠,直接就准备看图划分区域。
“东、西、南、北四处区域,其中以东南两区较为繁华,可设两处镖局,再在每一镖局配上两吨的马车三架;西北两区较差,车辆减半???”于洋看了地形图之后,又经过张翠山的讲解,心里有谱,讲起来更是头头是道。
“北广多盛产粮食、皮革等物,可运至江浙、广东等富庶之地,货物卖出之后可在当地采购适量的茶叶、绸缎、陶瓷制品运回贩卖,另外大都的各阶层有什么喜好,小弟也会尽量做出一份调查报告,统计出来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商业步署!”
于洋办起事来尽心尽力,热情十足,远远出乎了张翠山的预料之外。
“大哥,你在大都办商会到底是抱着什么个目的?”吃了晚饭,于洋请张翠山到客房叙话,早早地泡上了从济南带过来的西湖龙井。
“香???”张翠山呷了一口香茗,只觉此茶入口劲道浓郁浑厚,口齿留香,一点儿也不比妥欢赠的大红袍差。
“前些年朝廷的统治实在是太过腐败,正赶上皇帝想重振朝纲,为兄决定帮他一把先从民生搞起,只有百姓生活富足了,各地起事的农民军才会减少,国家才能真正强盛起来。”张翠山的观点是为民谋福利。
“大哥说得不错,只是不知除了民生之外,大哥认为商会还有什么作用?”于洋似是意有所指,再次问到。
“加强全国各地的贸易,毕竟商人不能毫无计划地去全国各地经商,毕竟各地有自身的种种限制,万一亏了本怎么办?”张翠山挠了挠头,考虑了片刻之后才道。
“其实还有一点大哥没有想到,商会在战争中的作用亦是极大,超乎你的相像!”于洋的脸朝张翠山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想听听不?”他的脸上写着一丝意味深长。
“你要是想说我就想听,不过拜托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张翠山忙不迭地身子后仰,示意自己的倾向很正常。
“小弟不是这个意思。”于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轻咳了一声之后正色道:“去年蒙古军和山东的黑水军在聊城一场大战,黑水军败阵,蒙古军占领了聊城,可是统治了不到三个月就灰溜溜地撤军了,你猜是咋回事?”
“黑水军反击成功?还是蒙古军方面粮草不足无奈撤军?”张翠山知道朝廷方面后勤供给困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也是也不是!”于洋不等张翠山再问又道:“是商会在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商会里不过一些商人罢了,不搞军事,怎么能让大军撤回呢?”张翠山深通兵事,哪里肯信。
“就知道你不信!”于洋撇撇嘴,摇头道:“聊城府里的分会里有十余家当地的士家,他们中断生意,硬生生地断了蒙古军的粮草供给,驻守在聊城的蒙古军无粮可用,主将无奈只得撤军。”
当地的士族和百姓不卖粮食给蒙古军,间接断了他们的供给,又有地方武装时不时的人蒙古军制造点麻烦,搞得蒙古军无粮或用,哪怕是在饮水的时候也要用银针反复试探,寸步难行,日子久了,自然坚持不住,就这样,民众和商会一心,将蒙古军给逐出了聊城府。
“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从后勤上掐断军队的供给,厉害!”张翠山丝毫不以自己曾经身为蒙古军的大帅而感到愤怒,大赞这一招了得。
“小弟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大哥,不知当讲不当讲?”于洋说完商会的附加作用之后,还不打算作罢,他来此的目的不但是为了办成大都分会,还有着一个任务,那就是点醒张翠山。
“兄弟但问无妨。”张翠山感激于洋在成立商会帮了大忙,自然是有问必答。
“不知大哥师承哪一派的高人?”于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张翠山腰间的轮回枪之上。
“不瞒兄弟,为兄年前得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记不太清了。”张翠山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意示这里有些不灵光。
“原来是这样,不过小弟不解的是大哥如此本领,何以之前声名不显?“于洋继续循循善诱。
“这个我也不知,或许是之前在苦学本领,出道不久吧???”张翠山也想不透其中的缘由。
“兄弟,有人说我和黑水军前大帅张翠山有点像,不知道这位张大帅的师承何人,成名绝技是什么?”张翠山有些开始怀疑了,当日程峰等人一见自己就立即退兵,事后又送粮又送枪,这份情义可不能单以一见如故来解释。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家大帅用的兵刃乃是当世顶级的利器,名为轮回枪!他师承武当山,师尊更是当世第一高人张三丰真人!”于洋心道*就要来了,回答得极是爽快。
“是吗?是不是这柄枪?”张翠山说着取出轮回枪给于洋看。
“正是此枪,新河城一战此枪和大帅一起失踪,据说后为落入察罕手中,大哥是从哪里得来的?“于洋明知故问,就是为了唤醒张翠山沉睡的记忆。
“半个多月前我和义兄比枪,赢了他之后顺手夺来的!现在就交给兄弟,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也算物归原主!“张翠山据实相告,又以轮回枪相赠。
“大哥还是收回吧,此枪只有你在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因为这本来就是三弟为你量身打造的兵器。”于洋坚辞不收,道出实情。
“你说什么?”张翠山虽然心里有底,可是听到这话还是大吃一惊。
“因为你本来就是汉人而不是鞑子!你就是黑水军的大帅,我的义兄啊!”于洋说到这里情绪激动,泣不成声。
“我到底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张翠山喃喃自语,虽然他对于洋的话半信半疑,可是心里却是生起了波澜汹涌,再难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