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府多了数万驻军之后,粮店的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半仓粮店的掌柜宋烈日进斗金,可惜没高兴几天,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大清早来了几个脑袋上包着红巾的丘八,自称是明王麾下杜军师的亲卫,向杜掌柜收缴下半年的税,也不知道按什么标准核计了一番之后要价八百两银子,宋掌柜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也是个血性汉子,前不久刚向聊城府的红巾军首领交纳了两百两银子,现在又要交,哪里肯答应,当场拒绝,几个丘八不依不饶,被店里的几个楞头小伙计给赶了出去。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刚过晌午,一队甲士就杀气腾腾地闯进半仓粮店,为首的丘八手里还拿着一张封条,威胁宋掌柜交税。
宋烈本就是个宁折不弯的火爆脾气,说没钱,那些丘八倒也干脆,直接封了铺子,招呼同伙就往车里搬粮食。
粮店的伙计们动怒不敢言,宋烈可就不干了,一把拉住正卖力气搬粮的丘八就要理论,哪知丘八根本不搭理他,胳膊一甩就把宋掌柜摔了出去,扛起粮食就往车上装,宋掌柜的嘴角都溢出了血,扯住那个丘八搬着的袋子死不放手,丘八冷哼一声用力一扯,谷粒饱满的大米撒了一地,伴随着宋掌柜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街上卖东西的、买东西的百姓一窝蜂地拥到粮店门口-------看热闹。
“这是咋回事?”刚挤进来的一个粗布衣衫的年轻汉子还没闹明白。
“这还用说!肯定是当兵的眼红宋掌柜的赚了不少银子,敲点竹杠不成干脆动粗了呗。”一个常年半仓粮店不远处摆摊的老汉当起了解说员。
“这摆明了是抢劫。这帮兵痞!“年轻汉子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进了粮店。
“年轻人真是冲动!“老汉一把没拉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充当看客。
“住手!”年轻人冲进粮店一把拉住一个正干得热火朝天的临时搬运工。
丘八一看是个衣着普通的乡巴佬,没当回事,硬扯了一下继续搬。哪知这个冲进来的年轻人手劲还不小,他挣扎了一下没能摆脱。
“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年轻人喝问道,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威压。
“哪里来的管闲事的,不看见军爷们正忙着么,一边呆着去!”丘八被年轻人一连扯了两下,火了。
“你们这是肆意侵吞民财,我告你们去!”年轻人孤身一人,看着几十号丘八,自知不是对手,出言威胁。
“有本事你去告啊!忘了告诉你,聊城府的代知府是我家军师的把弟。”丘八冷笑一声,一肘朝着年轻人的头上扫去。
年轻人头稍稍朝后一闪,丘八的一肘落空,忽觉腋下一阵剧痛传来,被年轻人重重地一记直拳打倒在地。
“嗯哟,二哥、三哥,这个臭小子会功夫,你们快点过来帮忙!”倒在地上的丘八高声求救,这个队伍里的七个丘八跟他是本家,还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七个生龙活虎的丘八一见弟弟被打,一股脑地冲上来一通老拳将年轻人打翻在地,边打边骂骂咧咧个不停,直到手都打累了才停下来。
“这算什么世道?当兵的强抢民财,还殴打老百姓,这跟蒙古人有什么区别?”人群里传来不平之声,但骂归骂却是无人敢上前阻止,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拿当全副武装的丘八能有啥办法?
年轻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抱头,护住要害,指尖已深深地嵌起掌心的肉里。
“哪里来的杂种敢跟军爷叫板,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丘八们也不敢随意闹出人命,毕竟义军进城不久,真要是闹大了,上头也不会轻饶他们。
年轻人不言语,丘八们也觉得没意思,反正也给自家的兄弟出了气,八个人跑到仓库里接着干活。
抹了一点鼻血,年轻人爬起来就往外跑,丘八们搬得起劲,也没在意。
半个时辰之后,丘八们把三辆马车装满,喜气洋洋地正准备打道回军营,忽地发现车前不知什么时候黑压压地汇聚了一队士兵,黑盔黑甲,为首之人是个瘦高个,那双狭长的眼睛泛着一阵寒光,似是择人而噬的凶兽,吓得推车的几个丘八里心里发毛,两条腿哆嗦着迈不开步。
瘦高个旁边还站着年轻的士兵,正是刚才被他们八兄弟胖揍了一顿的年轻人。
“卢,是哪个龟孙子打了你,指出来,哥哥给你出口气!”唐文超大刺刺地朝门口一站,把一众丘八堵在了粮店门口。
“唐副统领, 我个人的恩怨事小,这些人毫无道理地强抢民财,无视军规,简直就是给义军抹黑!让他们给粮店的宋掌柜的一个说法!”原来这个挨了一顿揍的年轻人就是卢文则,他见势不妙跑回军营,把唐文超给请来助阵。
“把这些丘痞子都给本将绑起来!”唐文超一声令下,近百余特种营的士兵一拥而上,几十号丘八还想反抗,可他们哪里是身经百战的黑水军的敌手,三两下就被制服,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丘八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多谢将军仗义出手,在下多谢了。”宋掌柜的也被打得不轻,淌着鼻血出来给唐文超道谢。
“掌柜的还是看看都损失了多少,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告诉本将,这帮无赖打鞑子的时候也没见出多少力,欺负起百姓倒是威风!”卢文则让宋掌柜的清点粮食。
“粮食还都在这里,只是散了两袋大米,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宋烈摸不清唐文超等人的来路,万一和方才那帮丘八是一个单位的那可就不妙,是以说话的时候也没了之前的刚硬。
“是吗?”卢文则一声冷笑,走到为首的丘八面前,一字一顿地道:“抢劫的罪名以后再算,现在把两袋大米的赔偿奉上,赶快、立刻!”他在济南府也当过一段时间的捕头,身上多少也有些官威,哧得丘八头目腿肚子转筋,支支吾吾地不敢作声。
“没听到我兄弟的话么,赶紧的!”唐文超让手下解绑着头目的绳索,被吓水了的护卫头目在怀里一阵摸索,摸出拇指大小的一块碎银,结巴地道:“都在这里了。”
卢文则见他眼神闪烁,哪里肯信,一把拉住这个怂货又是一阵捣腾,又摸出两块相同大小的碎银,一并交到宋烈的手里,柔声问道:“掌柜的,这些包赔你的损失够不够?”他在济南府当了半年的捕头,深得张翠山的真髓,对敌人狠,可见了老百姓反而把腰弯得很低。
“不算打砸的损失,这此勉强也够了。”宋烈此时就算再蠢也看出两路兵马不是一伙的了,心下对卢文则充满了感激。
“我说老兄,既然大家同为义军,又何必为难自己人呢?你看赔偿也有了,就放了我们吧!”为首的丘八头目暗叫倒霉,不过他也有几分眼光,看出唐文超等人的身份不简单,低头认错之后又套近乎。
“谁跟你们是自己人,爷是黑水军的,报上你们的山头?”唐文超一听这话怒不可遏,之前当山贼的口头禅也暴露了出来。
“我们是杜军师的护卫军,这次是奉了明王之命来征税的。”丘八头目老老实实地回答。
“唐将军,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双方并非录属关系,杜遵道又是红巾军中除韩山童之后的第二号人物,但是这帮丘八行事无赖,造成的后果恶劣,不给百姓一个说法也过不去,卢捕头为难了。
“派人去请田先生,让他给大当家通个气,这事要是处理不当聊城府怕是会大乱。”唐文超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对这帮丘八或杀或放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向上级请示了。
张翠山在韩山童家里吃饱喝足之后正要告辞离去,却被热情无限的明王大人拉到红巾军大营去参观军容。
韩山童为了壮大红巾军的势力,民间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参军,张翠山到了军营之后被韩山童安排在看台的第一排的右首,双掌连击三下,冲着张翠山献宝似地神秘一笑。
张翠山不知就里,刚要问是怎么回事,耳朵忽地耸动了一下,听到一阵吭哧的喊号子声。
“一、二、三!”四个壮汉抬着两块重约百斤的石板从后面上了演武台,当先一条大汉身高足有一丈,袒着胸膛,身后之人放下一张石凳,大汉平躺了上去,另外两人抬了一块石板压在他的胸上,最后一人则是捞起大锤子嘿的一声砸了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石板被砸成数块散了一地,丈余高的大汉从石凳上一跃而起,胸口急剧起伏,却是无一处伤痕,围观的众丘八纷纷鼓掌。
“韩大哥手下卧虎藏龙,了不起!”张翠山也伸出了大拇指。
之后张翠山在韩山童的陪同下又观看了耍猴、花样骑术,红巾军的表演的花样层出不穷,看得张翠山大开眼界,韩山童更是心花怒放,大呼过瘾。
张翠山面带微笑,心下对韩山童却是一阵鄙夷,身为一军主帅不思军政事务,却偏偏对一些杂耍情有独钟,义军以后的路能走到哪一步真是令人堪忧。
正在这个时候,田丰心急火燎地闯进演武场,张翠山轻笑一声:“田兄,我来为你介绍一位当世豪杰!”
韩山童也听说过田丰之名,微笑着走了过来,哪知田丰对他视而不见,喘着粗气对张翠山道:“大当家的,出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