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察罕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你怎么不杀了那个家伙?”周若水不解地问张翠山。
张翠山无奈苦笑着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他么?”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火铳,之后恨恨地道:“小段忒不厚道,只给了二十发弹珠,我一口气就给打完了,倒是便宜了察罕。”
“张兄弟客气了,咱们次此能成功脱险还多亏了这么暗器,若非它的杀伤力足够震慑住鞑子,只怕咱们也未必能这么顺利地脱身。”韩山童倒是有几分眼光。
“哎,张兄弟,此为何物竟能弹射出力道如此惊人的铁珠?”庄铮入明教以前是个打铁的,跟段默一样对武器的开发颇感兴趣。
“这个么你还得问我三弟,我只是用来防身。”张翠山笑着道。
“可否给庄某一观?”庄铮显是对火铳很是好奇。
观摩了一阵子之后座庄铮摇头长叹:“此物结构精巧,造之不易,令弟真是了不起,日后庄某一定登门求教!”
“好说,兄弟必定扫榻相迎。”庄铮是个直爽汉子,说话直来直去,甚合张翠山的胃口。
“张兄弟,此次韩某能侥幸拣回一条命,多亏你仗义相助,日后必有所报~”韩山童对张翠山表达谢意。
“韩大哥言重了,义军救民于水火,小弟也只是略尽一点绵力而已。”
“异日韩某东山再起之日,兄弟可帮助为兄一臂之力?”韩山童又萌生了拉张翠山入伙的念头。
“义之所在,敢不从命。”二人相视一笑,张翠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为兄这次虽然起事失败,却也积攒下不少人脉,等过了这段风声,就是你我兄弟建功立业之时。”韩山童败不馁,依然是豪气十足。
“那我就在济南等候韩大哥的好消息。”
“韩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兄弟舍不得你啊!”能说得这么矫情,肯定非吃货小刘莫属。
“兄弟,你跟着关老哥先回师门,待大哥重整旗鼓之后会捎信给你,咱们兄弟再并肩作战。”
韩山童和刘福通相处了大半年,二人之间亦是结下了深深的友谊。
“你可是抓紧时间召集人马,我先跟大哥去济南呆一阵子,回头再跟你打鞑子。”
一阵好说才劝住小刘要跟韩山童去明教的冲动,毕竟崆峒派身属六大派之一,与西域的明教并无来往,所谓门派有别,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唯有小刘搞不透。
其实韩山童除了造反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想法,身为明教中下层的一员,上面五行旗使、五散人、三法王,左右光明使位子已经排得满满了,上升的空间实是太少,除非走偏门,不然再熬个三五十年,或许还能混个法王当当。
而造元朝的反,则是合了民心民意,一旦成事,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到时候兵权在握,声名远扬,任是明教教主阳顶天亦是不敢小觑。是以韩山童亦是急着回明教拉赞助,聚齐人马之后再起兵跟鞑子对着干。
辞别韩山童和庄铮之后,众人准备好马匹就要往回赶,张翠山心下忽地一动,轻笑道:“各位,翠山在凤阳有位故人,正好这次来了安徽,我准备去看看他。”
“你在这里有故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呀?”周若水纳闷了,她和张翠山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却是不知情。
“其实你也知道的,就是朱向天朱大哥的后人就在那里。”张翠山也没打算瞒着谁,道出实情。
“朱向天?就是华家的那位大管事?”听他这么一说,周若水顿时想了起来。
“嗯,当年朱大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朝不保夕,就将爱子交由本家的一位兄弟抚养,就住在淮西凤阳。”
大当家的既然发话了,这些人也不反对,五人结伴朝凤阳县而去,反正也不会再遇上什么大队元军,就当游山玩水了。
凤阳这一年遭了灾,由于官府的防护和救援不力,有许多村民被瘟疫传染,半个月的功夫就死了上千口子,整个凤阳城十室九空。
张翠山依稀记得朱向天的堂弟名叫朱世珍,可是在元朝的统治下,汉人的地位极低,一般的平头百姓甚至连姓名都不能用,只能以生日为期编号,叫张翠山如何去找?
好不容易碰着个喘气的,张翠山过去打听,可是在这个没名没姓的年代,除非相熟,不然如何能找到。
转了大半个县城之后,五人又渴又累,从行囊里掏出干粮清水,边吃边休息。
“老大,这么个找法可不行啊?有没有具体点的位置?”刘福通一边啃着饼子边嚷嚷,他是富公子哥出身,呆在穷山恶水的地儿可不习惯。
他这么一提醒张翠山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个去处,那就是皇觉寺。
那知去了一看,更郁闷了,说是少林寺的一个分支,可是庙连个门都没有,和尚更是一个都没见着,佛像上的蜘蛛网倒是结了不少,不如叫“荒觉寺”更为合适。
天色也暗了下来,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张翠山拗不住周若水和小刘的纠缠,答应若是没有结果明儿一早就回济南,这个地瘟疫四布,太危险了。
众人一齐动手将寺庙简单清理了一下,晚上就准备在这儿过夜。张翠山心系朱向天之子,随便找个借口去外面走走,心下暗道总不能就这样徒手而回吧,找不到小侄子,他不甘心。
张翠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忽闻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
翻过一座小山头,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饿得皮毛骨头的孩童蹲在一块听一个稍大点的牧童讲故事。
这牧童极为有趣,穿着一件成人的外套,估计是哥哥穿剩下的,一张小脸冻得通红,手上还有冻疮,却是浑不在意,一副领袖的气质,高高坐在一块石头上,指手划脚。
“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咱,要是当了皇上,这座山就是咱们的皇宫,咱坐的这块石头就是龙椅,你们都是王公大臣,每人一顿给三张饼,两块肉,吃得撑了,就躺椅子上晒太阳,等起来了就再吃包子,皮薄馅大,管够!”那牧童说得正起劲,忽地一个弱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演讲。
“重八哥,你说了这么久,可是饼和肉在哪里呀?我饿???”一个还带着奶声的牧童嚷嚷起来,这个家伙鼻孔里拖着两条长龙,一呼一吸,长龙晃个不停,煞是有趣。
“徐达,你再忍一忍,咱就把刘财主的闺女就许给你当媳妇。”那叫重八的牧童显是拿不出馒头包子,急中生智干脆一阵胡乱册封。
“重八哥,刘财主的闺女太胖,我不要,要是没肉,你先整块包子给我们吃也行啊,要是没了我们这帮王公大臣,你一个光杆当皇上也没意思是不是?”徐达的话音里带着哭意,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别哭,让咱想想办法。”重八眉头紧皱,似是下定了决心,双拳紧握,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干了!徐达,你带着他们去捡点树枝来,最好是干的。”
“哎,臣领旨。”徐达一听大哥答应弄吃的,马上就认了这个皇上,还自动升级王公大臣,用力一抹鼻子,将两条长龙狠狠地甩开,大踏步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随我上树,扯些树干来,记住,要带尖的,越多越好。”
“汤圆,帮我把这头黄牛拴到树橛子上,弄结实点,回头哥给你们露一手,晚上咱们吃牛肉!”
一听能吃上牛肉,小伙伴们顿时兴高采烈,跟着皇上干活去喽。
小重八身手利索,像个猴一样嗖地一声就蹿到树上,三下五除二就折了几根坚木,扔了下来,叹道:“可惜没有刀子,不然也不用这么费事。”
当时朝廷对铁器的管制极为严格,生怕有人提刀造反,十来户轮流用一把切菜刀,还得统计备案。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捡好干柴,就等杀牛造饭了。
“重八哥,要是咱们吃了牛,黄员外问起来怎么办?”汤圆心细,怕吃了牛之后重八没法交待。
“这个不用你操心!”重八大大咧咧地揽下,递过一根尖锐的树枝:“汤圆,你上!”他想试试汤圆的胆色。
“我??,我不敢!”汤圆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握着树枝半晌也不敢下手,徐达更是怂,低着头没出声,同时身子不停地往后缩。
“哎,真是一群无能的庸臣。”重八颇为无奈地摇了摇,抢过汤圆手里的尖树枝走了过去。
重八虽然年纪幼小,胆气却壮,咬了咬牙,弯腰朝着牛腹就刺了下去。
黄牛就是这帮牧童的放养之物,虽然被困于缰绳无法逃开,却也不是重八一个小小孩童所能对付的。
牛皮本来就厚,重八一个小孩长期挨饿发育不良, 力气不足,全力一刺竟是连皮都没刺破。
“早上只吃了两个膜,早就消化了,再来!”身为皇上,不愿在臣子面前丢脸,重八边吹着牛,又换了一根看起来更尖锐的树枝,又一次捅向了黄牛。
他这次学了个乖,不捅牛腹,直接朝着牛眼扎了下去。
正中牛眼,黄牛吃痛,发出一道刺耳的嘶吼声,像疯了一样,竟是挣断了缰绳。
毕竟还是个孩子,重八也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在地上。本来是想吃牛肉,哪知却把事搞大了。
黄牛瞎了一只眼,不辩方向,竟是疯一般地冲向被吓傻的小徐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