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快些喝口热茶。”郑铭砚坐在莫氏房里,上下打量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心里暗暗感叹:算算时日,也有三四余月未曾涉足此处了。眼前的女人曾经何等矜持,虽对自己情深一片,却从不屑于与商户出生的谢氏争宠。如今数月未曾相处,想不到她竟然不惜拉下颜面,与谢氏争宠起来。细细想来,的确是自己太过冷落了后院。
“哦,坐下说说话吧。”久不与莫氏相谈,郑铭砚自己也感觉有些生分起来。
“爷先坐着,妾身去替您准备一些茶点。”莫氏许是心虚,面对郑铭砚总是不由得暗生忐忑之感,说话间又急忙去后房里准备了一盘玫瑰糕,摆在郑铭砚的跟前。
“坐下歇歇,这些小事,交给如春去做。”郑铭砚招呼着莫氏,目光随即在房内搜寻,却不见如春的身影,不由奇怪的言道:“如春去了何处,怎得不见她出来伺候?”
“哦......”莫氏稍一迟疑,脸上闪过一丝失措,急忙言道:“适才、适才妾身回苑途中,遗失了一只耳环。妾身唤如春原路去寻,想必也该回来了。”
“嗯,”郑铭砚不疑有他,淡声言道:“如今你房里仅如春伺候,确实欠些人手。回头爷去告知心儿,叫她为你房里再调个丫环过来使唤便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氏眼下对郑府有了二心,自然不愿房里再添外人。何况还是梦心调配来的人手,若是接受了,岂不是给自己眼皮子底下安插了一个眼线吗?
“哦,不必了。”莫氏急忙拒绝,话刚出口,却见郑铭砚眼里满是疑色,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显的好似很不合常理,随即又嚅嚅言道:“哦、妾身的意思是,如春跟随妾身多年,妾身也习惯了如春伺候着。府里下人原本就是各司其职,擅自调动一处,则会影响几处人手,如此行事还是罢了吧。再者说来,梦姐姐如今刚接手后院,还是不要给梦姐姐添麻烦的好。”
“哦?想不到你竟如此替他人作想。罢了,若你坚持这样,也就依你所言吧。”郑铭砚有些诧异的看了莫氏一眼。倒是把莫氏看的极不自在起来,总感觉其言语之中有种暗讽的意思。
也难怪莫氏听闻郑铭砚之言,会心生不安,至从发生了之前的乱事以后,她在郑铭砚心目中的印象便一落千丈,以前辛苦建立起来的娴雅慧静形象,全被阴险算计别有用心所代替。如今却如此令人着想,也难怪郑铭砚面露意外之情。
正在此时,院门微响,如春急步而入,踏上房前的石阶入房后,对郑铭砚及莫氏福了福礼,想要说话却碍于郑铭砚在旁,欲言又止,俏脸红晖渐浓神情极不自在。
“可曾找到你主子丢失的物件?”郑铭砚端起茶杯浅抿一口,随意的问道。
“啊?”如春语塞,暗道:适才出门之时,二姨娘明明一再告诫切不可对任何人说,去找寻什么物件,就连大少爷也不能说。怎得刚转了一圈回来,便又变了主意。
“啊,奴婢沿路绕了好大一圈,也没有找到那金饰残......”如春见郑铭砚问询,心想许是二姨娘与大少爷摆谈了遗失之物。索性也就欲老老实实的相告。
莫氏听郑铭砚问询,心里就暗自咯噔一下,又听闻如春正欲实言相告,当下大急,忙打断如春说话:“怎么了?怎么没找到我那只耳环吗?”
“耳环?”如春微愣,却见莫氏眼神异样,心中恍然,便接着言道:“是啊,奴婢走了一大圈,也未寻到主子您的耳环。”
主仆二人神情有异,郑铭砚看在眼中,不由奇怪的询道:“刚才如春口中说的什么金饰残什么?”复尔扭头面对莫氏,目光炯然直视莫氏继续问道:“你丢的果真是耳环?”言语里透出浓浓的不信任。
莫氏大惊,脸上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惊慌:“当然是耳环,是妾身那对金婵形状的耳环。”说完也不敢迎上郑铭砚审视的目光,只得假意拿起一块玫瑰糕轻咬一口,掩饰内心的慌乱。但那原本香甜软糯的玫瑰糕,在口中却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哦。”郑铭砚也不再追问,尽管心里对莫氏主仆的神色,暗怀疑虑,却又实在想象不出,她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转念一想,或许真是自己太过多虑了。而在莫氏房里坐了一阵子,倒是感觉与莫氏之间确实无话可说,相互显的生分了许多。目光远眺窗外,突然念想与此处一墙之隔的谢氏,相较莫氏而言谢氏便显的口舌俐落了许多,虽然时常言语无状,倒也的确是个无心机算计之人。偶尔耍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虽有时令人烦不胜烦,却也不失率真本性。当然最重要的是,谢氏如今怀着郑府的骨血,郑铭砚爱屋及乌,连带着对谢氏的看法也好了许多。
“天色尚早,爷去谢氏房里走一趟。”郑铭砚起身向房外走去,临出门时又如同想起什么一般,回首言道:“今夜爷在你房里留宿。晚膳就在小厨房里备下,大厨房那厢爷自会让小石头知会一声,不必去了。”
言毕,大步离去。郑铭砚此话说的确很不情愿,若不是刚才在寿福居内,母亲说出要他今夜必须莫氏房里留宿的话。依着刚才与莫氏之间的尴尬氛围,他定然是不会在此留宿的。心里明明惦记着梦心,却因母命难为,只得勉强而为之。眼下母亲身子不爽利,更是不能轻易动气,再者若自己一翼孤行非要专宠梦心,惹得母亲不快,梦心也定会牵连其中。如此一来,于左于右今夜留宿百芬院里也是必然之势了。
“你这笨丫头,怎么老是说话不长脑子!”莫氏见郑铭砚离去,脸色骤变,气急败坏的对如春喝斥道:“适才一再告戒于你,此事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言及。怎得才片刻的功夫,便全抛在脑后了。刚才当着爷的面,险些说漏了嘴!坏了我的大事!”
如春吓的脖子缩了又缩,很是委屈的辩道:“奴婢不知道啊。您也听见了,刚才奴婢刚一进门,大少爷便问询是否找到物件。奴婢心里还在纳闷,以为您己经对大少爷说起了此事。”随即顿了顿,鼓足勇气言道:“再说奴婢以为,您与大少爷本是夫妻,不过是遗失了一个物件而己。奴婢不明白为何还要费心隐瞒呢?”
莫氏一阵郁结,伸手指着如春:“你!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如春之言确实有理,但是她如今心里藏着不能见天的大事,却还不能与身边的人说道,全靠着自己一人暗中伺机找寻机会。若如春稍微机敏一些,也可将此事相告一二,主仆二人也可商讨一番。但是照着如春的性子,若是走漏了口风,那岂不是拿莫家上下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这把可是万万不敢赌的。
偏偏如春还如此说话,莫氏心里更是郁闷,指着如春连说几个你字,也只憋出一句:“本姨娘真不明白,为何还未将你卖给人牙子!”
如春嘿嘿一笑,如今主子这种言语对她早己没有威摄力了。“呵呵,主子莫要生气,如春虽然蠢笨,但对主子的忠心,却是可昭日月的。为了主子,奴婢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间,隔壁谢氏院落里,却传来谢氏阵阵欢笑声:“哈哈,爷您快看。这件小肚兜可还好看。妾身特意在上面绣了一只小猪猪,好生可爱,以后我们的孩儿一定会长的白白胖胖。啊,还有,还有这个。爷你看这个,这个小衣衫也是妾身亲手缝制的,以后宝儿贴身穿着一定很是舒服。”
谢氏嗓音洪亮语气欢快,伴随着一声声脆亮的笑声,其间夹杂着郑铭砚语调愉悦的附合声,如一根根钢针扎入莫氏耳中。
莫氏心里极度郁闷,双手掩耳暗呼道:“甚是心烦,不想听,不想听!”越是这样,那句句刺激心脏的话语,却是见缝插针的袭入耳膜。
“爷,你摸摸,我们的宝儿真顽皮,他在踢我。”
“啊,真有此事?”郑铭砚兴奋的声音传来。
“是啊,这里,爷你摸摸这里,这里定是宝儿的小脚丫......”
莫氏实在听不下去了,猛的起身满面铁青的向内房走去。如春急步跟入,欲好言宽慰,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此时,外院房门响动,院里传来丫环珍珠的说话声:“二姨娘,大少爷传话说,今日的晚膳留在三姨娘房里用。稍后自会回你房里歇下。”
莫氏透过窗棂冷眸望去,淡淡言道:“谢氏有身子,不方便伺候,才朝我这房里走。否则那里还有我的份。哼!”
如春宽慰道:“主子别生气,再怎么着,稍后大少爷也是要回来的,您大可......”
莫氏此时却无心继续听下去,暗暗深呼吸一口,好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对如春言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哦?”如春不解其意。
莫氏极不耐烦的喝道:“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语气极为严厉,大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