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见到那个青衣少女的时间,也就是在那最后的一年里。零点看书.org回忆到这里,修垂下了眸子,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之前的种种,所有关于那段追逐的记忆,全部都褪色成了灰白,正如那天晚上明亮的月色,和那明亮月色下灰暗的城池一般。
然后,在一个同样灰白的夜晚里,在相同的地,相似的场景之下,他看到了那个青衣少女。关于她的映像最后定格在瞬间。她在月色之下缓步离开,每一步都踩着虚淡的莲花,最后消失在视野之外。而在那个夜晚里,他所经历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情。
那时,夏疏影正躺在塔楼的顶端,枕着双臂,看着头顶已然归圆的明月,摩挲着手中的寸杀匕,眼眸里的萧索淡漠表现出一股不输于那缓缓逼近而来的青衣少女的绝代风华的气质之美。
她从喧嚣的人群中走来,美丽得如梦如幻。她踩着虚淡的莲花阶梯,一步步的凭空登上了塔楼顶端。可是街上行走着的,高声谈笑着的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存在。就像她本就不存在一般。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她那么美,无论在哪里,都会成为人群的中心。可是,她依旧被忽视了。就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资格目睹她的美丽一般,就如同这份魅惑早就不该存在于这尘俗之中。
她**的纤足落到了灰色的瓦片之上,越显得白皙。她踩着这瓦片,步步生莲,无声无息的向躺在塔楼顶端的夏疏影接近。
明明她已然接近了她身周五米之内,可作为杀手,同样拥有对于异类存在的凡感应的她却没有产生丝毫的警觉。直到她接近她身周三米之时,她才心神一颤,一把抓住摩挲着的寸杀匕,就要腾身刺杀。可刚刚腾起身体,就被那个青衣少女一把抓住了纤细的脖子。
她卡着她的脖子,缓缓将她提离了地面,漠然的注视着她带着痛苦的双眸。夏疏影咬紧了牙关,危险的眯起了双眸,有黑色的火焰燃烧在她的手心,被她附加在寸杀匕之上,更有爆裂的雷电在她的指掌间游离,同样被她加诸到了寸杀匕之上。她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她的危险,所以她动用了这唯一可能伤害到对方的方式。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上一共寄宿有十三种力量,但真正能够为她所支配的,其实只有十一种。另外两种只能在特殊的时候动用。不过,她还是低估了她的强大。
缠绕着黑色火焰和白色电弧的寸杀匕被她用力的扎到了她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臂上,可她却惊愕的现,这可以直接秒杀一头强大的邪物的攻击,却连她身上的一层皮都没有刺破。
她依旧卡着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就好像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对她毫无影响。她只是淡漠着,淡漠的等待着她想要等待的结果。缠绕在寸杀匕上的黑色火焰和白色电弧一消散,夏疏影眼眸里的痛苦之色更为浓郁。她盯视着她淡漠的眼眸,努力的想要解读些什么。她不甘,不甘就这样死去。窒息的感觉越浓烈,让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悟了些什么。于是她缓缓的移开扎在她手臂上的寸杀匕,放弃了抵抗的姿态。
而当她摆出这种姿态的时候,那青衣少女悄然放松了卡住她脖子的力道,同时手臂微微垂落,让她的脚尖能够到斜斜铺着的灰色瓦片。然后她抬起了另外一只素手,按在了她的眉间。“记住他的灵魂波动,一旦感知到”她丢下了这样一句话,就松开了卡住她脖子的手,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就此再无任何交集。
她只说了一句话,只做了一件事,却让他深深刻在了记忆里,数百年不曾遗忘。
被丢下的夏疏影趴伏在灰色的塔楼顶端,剧烈的咳嗽着,良久方才缓过气来。“你没事吧?”寄宿在她右眼里的修此时方才解除了某种封锁,涩声询问道。
“”夏疏影沉默着,最后抬起头,仰望着头顶那圆圆的月亮。“我能感觉到,如果我没有放弃抵抗的话,她会直接杀掉我。只差一,只差一我就会死在这里。”
“在刚刚的那段时间之内,我一直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这样的经历,我永远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她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抓过翻倒在地的酒坛,将里面还残留着的酒液全部倾倒入喉,感受到被死亡的恐惧侵蚀过的冰冷的身体重新暖和过来之后,她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够明了,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低声言语着,然后站起身来。有风来,带起凋落的花瓣飘零,掠过她的身边,和她披散着随风飘起的青丝一起遮住了她的面庞,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更摸不到她的心绪。就连寄宿在她眼底的修也是一样。
“什么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修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的出声询问,旋即露出了些许惊喜交加之色,“难道说,你终于要做出决定了吗?”
“嗯,是啊。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想些什么,所以,我也已经知晓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她垂下眸子,眸光明灭不定,然后低声言语着,“所以,我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真的吗?”修的言语中溢出了满满的欣喜。自从她放弃了那份即将得到成果的长达四年的追逐之后,就再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只是不停的猎杀着那些作乱的异类,绝口不提为自己寻找姻缘的事情。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她都无动于衷,就好像就此对于姻缘这件事情再不会起半波澜一般。这样的状态已然持续了近十一个月。这些日子里,他都快急坏了。
他以为,她依旧沉陷在那持续了四年的追逐里,无法自拔。她依旧还对那个人保留着一份情感。他知道,他也明白,一段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再怎么说都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才会有新的感情萌芽的土壤。所以那之后的半年里,他一直绝口不提给她开启新的姻缘的事情。
可是,他也明白,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所以在剩下的时间不足六个月的时候,他再次试探了她对于开启新的恋情的意愿,想知道她是否已经走了出来,想知道时机是否已经到了。
她闭口不谈,于是他默下不提,等待着她真正走出来。可是从那之后一直过了五个月,她一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潜移默化之中,他开始觉得,她其实还在迷茫,如同那个人说的一样的迷茫。
他认为,她爱他,所以她放不下。她之所以拒绝他,之所以从即将得到结果的追逐中抽身而退,不是因为她累了,而是因为她不清楚对方是否会和她重视对方一样重视她自己。而那个人这些日子里所做的一切正在瓦解她的怀疑,一的重新占据她的心房。他认为她在犹疑,连带着以为她所作出的是关于他的决定。
他却是不知道,她所作出的决定,和她言语中的那个他,和他猜测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么走吧,去找他。”他欣然出声,鼓励她迈步,去到那个人的身边。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视野的变换。他有些疑惑,正想要出言,却听到了她疑惑的询问声。“走?去哪儿?”
“诶?”修一愣,回答到,“去哪儿?去找你口中的他啊!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是啊。我已经决定了。”夏疏影失笑,旋即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修沉默,等待着夏疏影的解释,他觉得,或许她做出了另外的选择。他默默攥紧了拳头,如果如果她做出的选择是放弃那段追逐的话,就算是拼命,他也要在剩下的时间内为她再牵姻缘!
可是,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所做出的选择会是那样。有风来,挟裹着她黑色的裙裾,在这初夏的夜晚里,盛开成一朵黑色的玫瑰。
在风声里,她低声言语着让他如遭雷击的话语。她说,使者大人,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他仓皇败退,凌乱的询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难道说,你”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也再也说不下去了。”
“对啊,就是那个难道说。”她笑了,笑得很是期待,笑得很是坦然。
可是这笑容在修长久的沉默中逐渐变得低落,逐渐垮落下弧度。她沉默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了他艰涩的话语。
对不起。他说。你来晚了一步。
对不起。他说。我一直在骗你,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月老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