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骆涯从摘星阁出来之后,就撑着伞走下了望星崖,按原路返回。他没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进了自家的府邸后,先去了一躺正堂。
到了正堂,他只看见孙希平一人坐在主位上,身上那件黑色的貂裘大氅裹得很严实。地上的火盆上架着木头烧着火,屋外的寒风吹进,使得火盆中的火焰剧烈摇曳。
“曲姑娘人呢?”进了屋子,孙骆涯顺嘴问了一句。
他将手里的油纸伞靠在了门口,然后在孙希平旁边的那架椅子上坐下,伸手手,远远的烤着火。
孙希平哼唧一声,在裹紧的大衣里挪动了几下,答非所问道:“怎么,你看上那位姓徐的姑娘还不知足,又盯上了咱们魔教的圣姑?”
孙骆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换了一个话题,道:“我刚从万老那边过来,而且那枚方印也给方老过目了。”
孙希平嗯了一声,道:“万老怎么说?”
“万老说我们带回来的这枚方印是山上修士的物品可能性极大,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苗姬她们所要寻找的那枚天师玉印。”孙骆涯直截了当地说道。
过了数息,他也不见孙希平吭声,于是问道:“你怎么想,是需要我找人把这枚玉印给苗姬她们送过去?”
孙希平摇了摇头,道:“如果这枚方印真的是当年那位龙虎山祖师爷的天师印的话,那我们即使把玉印给苗姬她们也没用。”
他继续道:“我明天派人给龙虎山那边送封信,让他们自己过来瞧瞧。如果真是他们的东西,索性就还给他们,也算是物归原主。况且,赵西烟的死,实在是我的疏忽所致,咱们角鹰山亏欠给龙虎山的,不少。”
孙骆涯点了点头,然后觉着也没什么事可聊的,就想告辞离开。
不过孙希平出声把他叫住了,说是让他等一下,有东西给他看。
无奈,孙骆涯只好坐回了椅子。
孙希平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然后递给了他。
孙骆涯接过打了对折的纸条,张开一瞧,纸张上写满了文字。
他不禁皱了皱眉,很显然,纸张上的字体实在是差的可以,虽也是行楷,但是已经几近于行书了,字体飘逸,跟工整搭不上边,不过比行书要更叫人看得懂些。
孙希平见他张开了纸张,于是在一旁细声解释道:“这封信,是从中州那边寄过来的。”
孙骆涯点点头,开始看信。
信上大致的意思是说京畿之地出现了一条偷食大唐龙脉的妖龙,不过龙虎山的弟子已经前往剿杀了。
看到这里时,孙骆涯想起了之前在扬州城外,曲红莲与他说过的,说龙虎山弟子之所以放纵无头鬼将在赣州地界肆意杀人,那是因为他们龙虎山道行精深的弟子尽数出动,跟随那位最年轻、也是目前龙虎山唯一一位仅剩的师叔祖,前往京畿之地,杀妖龙去了。
信只有一张,多是对此次龙虎山弟子斩杀妖龙一事简明扼要的叙述。
看到最后,在信的末尾,有几行小字标注。
附一:龙虎山师叔祖张道奎,道行精深,以一柄龙虎山上品法剑为代价,一剑洞穿妖龙胸口,了其性命。
附二:三位天人越过天门,协助张道奎将妖龙吞噬的大唐国运化作了国运、武运、文势三个部分,返还给了大唐。
附三:张道奎以天人借机削弱大唐国运为由,暴起发难,被其中一位天人一拳捶落人间,致使一座山峰轰然炸裂。
附四:龙虎山精英弟子,死三人,伤十七人。符箓黄纸毁去大半。中品法剑尽毁。开山祖师张道陵所留缚妖索,无一幸免。
孙骆涯收起信纸,闭了会儿眼,轻声道:“这个世上真有仙人?”
“谁知道呢……”孙希平感叹一句,两眼盯着地上火盆里的火焰发呆。
屋外刮着风雪,屋内父子俩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地上的火盆发呆。他们父子俩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想念着某个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风雪可能更盛了一些,寒风怒号着。
“走了。”孙骆涯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走到门槛处,拿起了被他靠在门后边的油纸伞,撑开来,走进了风雪中。
孙希平独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年轻男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的古怪。
似笑非笑。
这时候,有一袭紫衫披着一件白色貂裘大氅的女子,撑着伞从另一边走来。
进了屋子,那位女子很快便把手里的伞丢在地上,然后匆匆几步走上前来,将手里的碗小心的放在了茶几上。
曲红莲忍着滚烫的感觉,将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一起捏在了她那被风雪冻得粉嫩的耳垂上。
孙希平见了,呵呵一笑道:“傻丫头,这种事你吩咐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曲红莲摇了摇头,道:“义父,你先把姜汤喝了吧。”
孙希平点点头,端起桌上的小瓷碗,浑然不顾瓷碗底下的滚烫感觉,他盯着这碗犹冒热气的姜汤许久,开心笑道:“真香啊!我都舍不得喝。”
曲红莲笑了笑,“如果义父喜欢,红莲天天给你做。”
孙希平用汤匙盛了口汤,喝进嘴里,砸吧着嘴道:“求之不得。”
——————
孙骆涯撑伞离开正堂,路过徐思雨所在的小院,他在院门口停顿了会儿,见到窗户纸上映照的黑影,突然的,黑影消失了,屋内的烛火给人吹灭了。
他不再停留,继续赶路。
当他来到医庐时,发现之前那些从他身体上换下来的绷带已经处理掉了,而且他的那几件换下来的衣物也不知去了何处。
孙雅儿整个人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身上裹着那件白色的貂裘大氅,呼吸匀称。
屋里火盆里的木头也都烧光了,只剩下炭火一下红一下黑的忽闪着。
孙骆涯进了屋子,将房门虚掩,他来到孙雅儿的身边,把那顶翻在她脑后的帷帽盖了上去,然后抱起她,冒着风雪,离开了医庐。
不多时,便来到了孙雅儿的卧房,他用脚轻轻推开卧房的房门,抱着他的雅儿姐进了屋子,然后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再小心的将她身上那件貂裘给脱了下来,之后就任凭她穿着那件浅蓝色的裙衫,将棉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离开了床边,孙骆涯在角落里找来了干燥的木炭,放在火盆里烧红,端着木架将火盆移到了床边不远处,之后,他将角落里的那几扇窗都打开来一条小缝,任凭风雪能够吹进来,而在他离开屋子时,也不忘顺手合上了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