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奔波,孙骆涯等人终于是在十天后驶出了鄂州地界,正式进入扬州地界。今日,马车上的魔教教主,破天荒的没有下令日夜兼程地赶回角鹰山上,而是在扬州地界的一座边陲小镇上打了个尖。
半个月以来,他们一行人日夜奔波,每到一座城镇就只派遣霆兔卫去镇上买点干粮和酒水,回来后就继续赶路,困了,就露天睡一宿,余下的时间,就每过三百里在溪河边停歇,顺便给她们的坐骑洗刷马鼻。好不容易离开了鄂州地界,进入扬州地界,魔教教主就觉着是得去酒楼里,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部下们了。
扬州地界与鄂州地界的交界处,有一座名为“日月壶”的小镇。名字由来,似乎是因为当人站在小镇东边的那座大山上,朝镇上俯瞰,就可发现这座小镇的图形是环绕成一个壶口的圆形,而镇上的建筑,却是排列成“日”字与“月”字,十分古怪。
向左驱使马车跟在霆兔卫的身后,缓缓驶入日月壶小镇。小镇不大,街面也不甚宽阔,若有来往两辆马车并排行驶,就必须得有其中一辆马车靠边驻足,方可令另外一辆马车通过。所幸的是,孙骆涯只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面人流,前路的前方并未有好巧不巧的马车驶来,也算是运气极好了。
他钻回车厢里边,看了那位闭目养神的男子一眼。经过半个月的疗养,孙希平的面色已经并无大碍,就是不知道他的内伤疗养的如何了。
“怎么,有什么事想问的吗?”孙希平睁开眼,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孙骆涯想了想,点头道:“一路上我都在想,明明那几个官兵都缩回山包后面了,为什么到后来又出来向我们致谢了呢?”
孙希平闻言之后,笑了笑,道:“原来你在想这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这件事也不难想明白,即便我没钻出车厢去看,我也知道那几个官兵心里在想什么。他们第一时间无非是在忌惮我们,毕竟光是十二个女流之辈,就能将拦路的劫匪给杀光了,仍是在寻常人眼中,也不像是一般的江湖女侠能做到的吧?”
孙骆涯点点头,觉得这话有道理。
然后,他就听孙希平继续说道:“这世上除了边疆的官兵,其余的官兵都是一个德行,贪功怕死。我想这些官兵不会无缘无故的埋伏在这里,肯定是上头指派给了他们剿匪的任务。而他们又怕死,直到我们杀光了这些匪徒,他们也不敢第一时间下山。直到我们有意动身离开了,他们才敢下定决心,觉着我们是途经此地的贵族子弟,只不过有武功高强的麾从担任保镖罢了。”
孙骆涯微微讶异。他觉着一个人怎么能一直待在马车里不出去,就能把外面的情况猜的七七八八了。
“呵呵,你也不用对此感到惊讶。我虽然没出车厢去看,但是我一听外面的声音,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这种情况我们碰到的多了,自然而然心里头就明白了。那些官兵出面下山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如果我们要处理掉匪徒尸首的话,他们也好名正言顺地跟我们讲,说他们是来剿匪的,然后希望能带着这些尸首回去复命。说白了,就是怕我们把他们的军功给抢了。境内的官兵,一百个人里几乎有九十九个人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遇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孙骆涯点了点头。说白了,这还是江湖阅历的问题。孙希平在江湖上走的久了,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心中的疑惑解去,孙骆涯就安稳的坐在车厢里,开始习练易筋经义中所记载的那门呼吸吐纳法。自从那次山路遇匪之后,他又连续习练了十多天,如今上下丹田内的阴阳二气明显壮大了一圈左右,他对这两缕气息的感知,也愈发的清晰许多。他觉着,只要这次回到了角鹰山上,他就能够开始着手将阴阳二气尝试着融合交泰了。
到时候,他只要再将崩劲加在半步崩拳里,尝试将劲力与拳法进行磨合,最终练到浑然一体的程度,到得那时,等他过完年行完及冠礼再下山,至少自保的本事是有了。当然了,也不是说他练不会半步崩拳下山走江湖,就没自保的能力了,事实上,以他那取舍了剑法百家剑意的剑气,就能够让他在粗浅的江湖里横行无忌了。不过凡事有万一,万一哪个喽啰的背后有大人物呢?
要知道,如今的江湖远不是十五年前的那座江湖了。十五年前的江湖,一品武夫基本都是四境的武夫,可如今,四境武夫满地走,到哪都能遇见几个,江湖的大年份已经开始,四境武夫在江湖里已经屡见不鲜了。况且近年来五境武夫与六境武夫也都不少了,越来越多的江湖老人都可以魂魄离体了。
况且,如今也没了料事斎的宗师榜来统计江湖中人的修为高低,这就使得这座江湖的水,变得浑浊不堪,让人很难分辨江湖的湖底,到底藏了哪些千年王八万年龟。遥想十五年前的那座江湖,但凡是上了宗师榜的一品武夫都被称之为武道大宗师,因为这样的武人,在江湖里几乎是没人敢招惹的,而且武道的成就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较的,称上一句宗师一点都不为过。
当年那座江湖,世上的一品武夫分为两拨,一拨人混迹于江湖,在江湖之中风流快活,更被料事斎的斎主给记录在了《江湖宗师榜》上。至于另一拨一品武夫,则被皇宫给收纳招安,做了皇宫的大内侍卫,享尽荣华富贵,从此在江湖中除名。这类人,往往会被江湖中人戏称为“皇庭走狗”或“王朝鹰犬”,被人叫多了,他们也就耳朵长茧一般的习惯了。
马车停顿,想来是到了客栈的门口。孙骆涯可不指望这座边陲小镇里会有扬州城里的“言欢楼”那样的酒楼。不过,马车刚停顿在客栈门口,就有孤身站在门口的店小二肩头披着抹布,一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子兔问他客栈有没有给马匹休整的地方,店小二说客栈的后院有个不大的马厩,他原意是想着带领她们去的,不过被子兔拒绝了,子兔示意他待会儿领着自家老爷进客栈就好了。
向右从中间撩起布帘,孙骆涯顺势惨扶着孙希平下了马车,在子兔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了客栈。向左向右以及一半的霆兔卫去客栈的后院安顿马车和马匹,她们顺便清洗一下马鼻,也给马儿喂点干草。至于给马儿洗刷身子的脏累活,她们就想着等回了角鹰山再说。
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进了客栈,孙骆涯发现食客并不多,也就寥寥的三四人左右,大多的桌椅都是空着的。往往客栈没有客人的原因,并非是这间客栈的环境不好,也有可能是这座小镇的生活水平本就不高,这才导致了客栈的人流量稀少。孙骆涯扶着自家老爹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子兔和辰兔与他俩拼桌,四人一桌,余下的四名霆兔卫刚好凑了一桌。
这时候,客栈的掌柜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当老板的眼力劲多少会有一点,自打孙骆涯扶着他爹进门起,这位老掌柜就已经看出了那些身段火辣的女子与这两位男子的主仆关系。
老掌柜按照惯例的跟孙希平客套了几句,然后再将客栈的头牌菜和镇上最出名的好酒都一并介绍了一番,心里只希冀着这位女随从众多的大老爷能够出手阔绰些。
孙希平没有让老掌柜的失望,一共点了四桌子头牌菜,酒水是日月壶小镇最出名的“明月烧”,一共八坛,一桌子两坛。也不是他们喝不了更多的酒,而是出门在外,喝酒宜兴不宜醉,这也是魔教总坛角鹰山的规矩之一。
掌柜的请他们稍等,然后就去后厨招呼起了厨子,让厨子烧菜快点。至于肩披抹布的店小二,更是在本就干净的四张桌子上再擦了一遍,然后这才给有人的那两桌上了茶。这时候,向左向右和其余六位霆兔卫从后院绕回了大门口,走了进来,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在那两桌他特地擦过一遍的桌子上坐下,店小二给这两桌上茶。
就在大家喝过了茶,稍作休息,店小二和厨子分别端着一只托盘出来,将上面炒好的菜肴纷纷上了桌。至于掌柜的,则是给这四桌客人上酒,每桌两坛子明月烧,不过他还特地在那两位大老爷和小老爷的桌子上,多上了一坛子明月烧,只说是送的,不收钱。孙希平笑着和老掌柜致谢了几句。
孙骆涯不反感自家老爹花钱的大手大脚,倒是对上了桌的菜肴有些反感。多是肉食较多,蔬菜也就一盆爆炒苦瓜。长达一个多月的奔波劳累,孙骆涯实在是提不起吃肉食的欲望。在夹起了一片苦瓜塞入嘴里,第一口就给他苦的整张脸都变了形,惹得孙希平和子兔几人连连嗤笑。
辰兔给孙骆涯倒了碗明月烧,叫他喝下。孙骆涯喝过之后,嘴里的苦味终究是减轻了许多。不过日月壶小镇里的明月烧不像是扬州城地道的土烧酒,明月烧味甘,但性烈,喝到嘴里是甜的,但是吞入腹中,却有如火烧,酒劲与扬州城的土烧酒差不多。不过扬州城的土烧喝起来没有明月烧那么有口感,而且价格胜在便宜。明月烧这一坛子需要十两银子,而扬州城的土烧酒却只需要五两,差一半的价钱。
孙希平今天做东,光是八坛明月烧就花了八十两银子,然后四桌子菜,每一桌都在二三十两左右,全部加起来花了将近二百两的银子。这也难怪这家客栈的掌柜会送出十两一坛的明月烧,当做是彩头了。四桌子招牌菜所盈利的菜钱,对于这间客流量不多的客栈来说,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孙骆涯原本是对肉食没有欲望的,可自打喝过了甘酒,就彻底激发了他的食欲,令他对肉食菜没有了什么芥蒂,一个快要及冠的青年大小伙,就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饭桌上他们几个只管安心吃饭,其余的话也不多说。反倒是与他们相邻的那一桌食客,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近几日扬州城那边的江湖奇闻。
“嗨,你听说了没?扬州城王大老爷一家十五口,一夜之间,满门皆斩。十五个人,全部尸首异处,死状凄惨,上至八十岁老母,下至五六岁小娃,无一幸免。”
“可不嘛,我也听人说了,据说这杀了王大老爷一家十五口的,不是人,是鬼!”
“吓?你听的是鬼杀人吗?那我听说的这个,怎么是无头将军杀的呢?”
“哥们,你傻呀,这人没了脑袋还能算是人吗?这无头将军,是没了脑袋的人,那肯定就是鬼啊!”
“这么说也对。不过我还听说,王家之所以会被灭门,那是因为鬼魂索命。据说这位无头将军,生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位悍勇武将。因为在一场战役的败逃途中,中了敌人的陷阱,从而被人给俘虏了去。不过这名武将忠肝义胆,死不投降,结果就被敌军给斩了头颅。”
“这人可是真的傻。忠肝义胆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可不是?这位武将死后,尸首被人给抛弃荒野,给那豺狼做食。后来,听说某国的君主,是这位武将的义兄,他听说了自己的义弟被人斩首之后,就生气地举国而战,动用了全国上下总计三十万兵力,去为他的义弟报仇,最终只落了个‘昏君无能’的下场,遭到世人唾骂。”
“也就是说,这位无头将军是为了报生前的斩首之仇,所以才会将王大老爷家一干人等全部斩了头颅?难道说,那位王大老爷的祖上,就是当年那位曾经斩掉无头将军脑袋的将士后人?”
“嗯……现在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这个无头将军,究竟有没有人亲眼见过啊?”
“有的。是一位父女。听说这对父女就是护送着无头将军生前的神兵利器来到扬州的,却没想到他们竟把无头将军给引到了王大老爷家里,真是不幸啊。”
就在日月壶的当地平民在边吃边聊之时,竟有一人端着碗筷,从邻桌坐了过来。那人长相俊美,碗里放着两根鸡腿和半碗饭,“呐,两位老哥,你们说的那对父女是否姓徐?”
两位当地百姓正听着,就见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夹起碗里的鸡腿,分别往他们的碗里送。流着金黄油水的鸡腿上,还沾着许多大颗的饱满米粒,这让他们哥俩实在是无福消受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