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剧痛,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勉强抬起手,指了指那匕首下边两三寸处的胸口,“我的心……在这里。”
“你、你……”见他的血顺着匕首染上她的纤纤柔荑,她的泪滚滚而下,“你为什么不躲?!你以为你死了,我会就此原谅爱新觉罗氏吗?!”
“我不是要你原谅。换做我是先帝,也还是会那么做。”他摇头,凝视着她有些憔悴苍白、却依旧动人的容颜,“我只是跟自己打个赌,赌你对我,有没有一丝爱意。”
“你……我恨你!”她咬牙、蹙眉,硬生生的拔出匕首,顿时鲜血喷溅而出。
他颓然的倒在地上。
承乾宫外,小四与小八默默的并排走着,佩乔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小八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瞧着前方。他的额娘害了四哥的额娘……他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四哥?
小四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只手搭上他的肩,用了拍了拍,“八弟。”
“四哥。”小八感激的笑笑,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佩乔。……怪不得她早先想杀额娘,后来又想杀他,原来她早就不甘受制于额娘,胤楀出了事后,更是把这笔账一起算在了他头上。母债子还,他倒也不算冤枉……他苦笑了一下。
“你用什么办法让她说出来的?”他早先软硬兼施,可这个女人的嘴巴都紧得很,怎么也不说,如今倒是一五一十的都跟四哥交代了。
“……男人的办法。”小四含糊说道。
那是什么?小八挑眉,抬头瞧了瞧他。他不欲说出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便也没有再追问,转口说道,“怎么带她进宫来了?”
“皇阿玛说她抚养弘历有功,下旨进她为我侧福晋。”小四微微皱眉,“这便是进宫谢恩来了。”
“哦?”小八心里咯噔一下。皇阿玛不早不晚,就是他回来这会儿方才进封她,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进宫时才想着要把弘历的名分要回来,皇阿玛却先行一步进封了弘历名义上的母亲,这是要坐实了弘历在玉牒上的名分,堵住他的嘴……论谋略,他还是比皇阿玛逊一筹啊。他无奈苦笑。
“皇阿玛大概是怕……”小四沉吟着。皇阿玛估计是知道了嘉乐姓陈的事情,怕八弟将弘历的姓名也给改了,故而先一步将他是爱新觉罗后代的身份再给定一定。
“……嗯。”他浅笑。他与皇阿玛的父子之情已淡,皇阿玛倒还记挂着有这么个孙子,也算顾念几分亲情。
“胤禩。”正说着,宝珠带了嘉乐上前来,见了小四,福身见了礼,又让嘉乐给他请安。
“……嗯。”小四瞥了她一眼,又转头望着前方。看她的样子,这几年随了老八应该过得不错吧,他也就放心了……他有些酸楚的想。
而小八瞧了瞧四哥的神色,又想起方才额娘说,她婚前曾与阿克敦有私的事情,不禁心里有些沉闷,便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佩乔,你也在呀。”她没有注意到两个男人的心事,瞧见后头的佩乔,于是欣喜的过去挽了她的手。
“嗯。”佩乔含笑,拉了她在一旁石凳上坐下。
“怎么没有带旺儿过来?”宝珠笑眯眯,“他最近还好么?我这个额娘也怪想他的。”
佩乔去了雍王府,弘旺自然也跟了过去。对外只说小八身子不好,让四福晋帮着照顾孩子。
“他还好,只是说话有些迟缓。”佩乔微微蹙眉,瞧了瞧嘉乐。嘉乐比旺儿小上一岁多,都比他说得顺溜,让她这做母亲的,难免有些担心。
“别担心,嘉乐他爹比较变态而已。”宝珠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安慰道,“小孩子嘛,让他多和同龄的小朋友玩玩,多带他见见人,自然就会了。”
“嗯,下回我带他去给你请安。”佩乔笑笑点头,望了不远处的小四与小八一眼,再看看宝珠,有些怜悯又担忧的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宝珠奇怪的望着她。
“你之前的事情……八爷已知道了。”佩乔淡淡说道。八爷这样看似温和、实则冷傲的男子,怎么容得下自己的女人心里曾经有别人……先给她提个醒,让她好好想想怎么跟八爷解释圆过去吧。
“什么事情?”她一头雾水。低头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情瞒着小八吧……藏了私房钱除外。可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佩乔也知道一点点,难道……
“你很不够意思哦,居然出卖我。”宝珠气呼呼撅起嘴来。
“是吗?”她无奈苦笑。当时只能照着主子的意思做,有什么办法。“……是我对你不起。”她叹息,“可如今八爷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你就想想怎么办吧。”
“哦……”大不了坦白从宽咯,小八这么有钱,应该不会在意的吧?她想着,心情又轻快起来,对佩乔摆摆手,“算啦算啦。”
“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佩乔探究的瞧着她纯真无伪的脸
“好奇啊。”她很老实的说道,“可是你不想说,我想你有你的苦衷,那我也不强人所难,知道你对我好就行啦。”
“哦。”她轻笑。看来宝珠这三年来,似乎还是没怎么变啊……八爷将她保护得很好。
“自从我晓事起,便在辛者库长大,不知道自己阿玛、额娘是谁,也没人告诉我。”佩乔见宫女上了茶,便轻轻啜饮了一口,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听闻,是阿玛另结新欢抛弃了额娘,额娘伤心过世,于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名字,他们说是我额娘给起的。”
“哦……”原来佩乔的身世那么可怜。宝珠心里酸酸的。
“直到我七八岁那年,总管带我去见一个大太监。”她瞧着茶碗里冒出的微微白雾,幽幽的说着,“那太监说有主子看上了我,要了我去。当时,我以为是去做哪个主子身边的宫女,还是挺欢喜的,就算是主子宫里粗使丫头的活儿,也比辛者库里要好得多。”
“然后呢?”宝珠追问道,“你去了哪个主子身边?”
“当时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接着说,“那大太监没有带我去拜见主子,却直接去了宫里一处冷冷清清的院子,说要先教我些本事。我以为是教我端茶倒水之类的功夫好伺候主子,谁知,他教我的竟是武功、暗器、易容……直到我十五岁,他认为我可以了,才带我去见主子。”
“哦……”宝珠想象着一个小女孩被逼着学武功的情景,一定很可怜吧,她不禁怜意大生。
“那主子让我服下一颗药,告知我从此之后必须听命于她,她方会每年赐解药,否则生不如死。”想起那毒发时的情形,她的身子还是不寒而栗,“之后……我便在宫外,为她办事。”
她说着,又瞧了宝珠一眼,“直到后来,奉命留在你身边。”
“嗯。”宝珠了然的点头。
“可是,她低估了八爷。”佩乔望了小八一眼,“中秋那件事,八爷迟早会查到她身上,因此她干脆舍了我,让八爷抓了我去,同时将计就计,让我认你为主子,在你身边盯着你和八爷。”她歉然的瞧着宝珠,“后来去江南,也是她的意思,若是你当时不提要去,我也会怂恿你去那儿的。……她当时大概已收到岳子风一案消息,于是要让我去阻挠四爷他们查案,顺便把你弄给四爷。”
“啊?!”宝珠大惊,“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你和八爷在一起。”她意味深长的望了宝珠一眼,“此时八爷已经爱上你了,若是你死了,八爷只会更惦念你,恐怕还要千方百计为你报仇。因此她不会再杀你,她要你投入四爷的怀抱,八爷必会对你因爱生恨、对四爷心生怨愤,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而今日,她大概也是被下了那药,失了平日的镇定,才一时激愤说出那些话来,没想到却被八爷听了去。她昔日这个主子,也有穷途末路的一天……佩乔心里暗暗叹息。
“真的吗……我不信……”这件事情太让人震惊,她颤抖的站起来,上前握住佩乔的手,“你不会那么对我的……”
“你视我为姐妹,我又怎忍心那样对你。”况且,当时还要靠你保住我的命……佩乔握紧了她的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宝珠泪汪汪的,“你当时若是说出来,我和八爷、四爷都会帮你。”
“她那样的人……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除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佩乔摇摇头,又说道,“况且,我当时身上还有她给我下的毒,我若说了,便是背叛了她,秋后必会毒发而死。”
见她狐疑的模样,她又说道,“我之后,是为了保住旺儿……你知道的。”
这么说,当她吞下那金线子母蛊虫之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故而才与她那主子彻底决裂?怪(手机阅 读 )不得她在旺儿满月时,便不辞而别……
“你这个笨蛋!”宝珠忍不住眼泪滴答的抱住她,“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都不说出来……呜呜……”
“说出来,又怎样呢?”见她如此,佩乔也有些动容,“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真心待我。”长于宫中,她见多了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事儿。良善如宝珠的女子,是少之又少吧。
“佩乔……”宝珠吸了吸鼻子,“你别那么逞强了。”
“我理会得。”佩乔笑笑,瞥了一眼小四。
“你跟他……”难道今日她肯和盘托出,是因为小四的缘故?她在小四家里住了三年,日久生情,很可能喔……宝珠心里八卦的小分子又蠢蠢欲动。
“我们没什么。”佩乔敛神,脸上有些不自在。
“嘻。”宝珠抿嘴微笑。
正说着,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朝他们急匆匆的奔过来,“万岁爷有旨,请二位阿哥即刻到承乾宫!”
“……是。”小四小八对望一眼,连忙往良妃宫里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宝珠讶异问道。
“良妃……恐怕过不了今夜了。”佩乔沉吟着,微微摇头。
“额娘病重了?!”宝珠大吃一惊,“那我也要过去!”
“你不必了,他们不会让你进去的。”佩乔拉住她,叹了一声,“我们先回府去吧。”
承乾宫里,宫女太监们都被驱散在外头,小四小八随着大太监进了里间的寝房,见了里边的情景大吃一惊。
只见康熙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面黄如腊、气若游丝,身下是一大滩血迹。而良妃则是用帕子按住他的胸口,那帕子已被血浸透,连良妃的手上、身上都染满了血。
“皇阿玛!”两人急忙奔到他身边,小四迅速的给他点了几处大穴,血便渐渐止住了。两人合力,将康熙抬到床上。
“老八,你懂医,给我瞧伤……”康熙喘息着,“别惊动其他人……”
“皇阿玛!”小四吼了一声,怒瞪着良妃,“你、你居然……”
“别说了……”康熙微微摇头,“老八,你给瞧吧,别慌,无论如何,我都不怪你……”
“……是。”小八仔细给康熙解开衣衫,又吩咐小四取了清水、帕子,清洗了伤口。
“伤口虽深,幸而未伤及脏腑。”他舒了口气,找了块干净的棉布包扎好伤口,然后到桌上取了笔墨,写了个方子递给小四。
“老四,你去取药……德全,你去我宫里,取衣裳……”康熙失血过多,断断续续的说着,渐渐有些神志迷糊起来。
小八坐在床边,静静的瞧着自己的皇阿玛。这个要强而威严的父亲,如今奄奄一息的躺着,虽然往日对他的所为心怀怨恨,可见他现在的模样,小八还是心疼了起来。
即使他多了三十年未来生活的阅历,但此时还是震惊非常。……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母亲要杀他的父亲?
“胤禩……”良妃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唤着他的名。
“皇阿玛他暂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他淡淡说着,没有看她一眼。
“胤禩,对不起……”她喃喃说道。
“额娘没什么对不起我。”他叹了一声。皇阿玛若是要怪罪她,早就将她治罪了,弑君犯上,那是诛九族的重罪!……可如今皇阿玛都不怪额娘,他作为儿子,又能有什么意见呢。
“胤禩……”她上前蹲在他跟前,身子伏在他腿上,幽幽啜泣,“额娘现在只剩下你了……”
“额娘,别这样。”他将她扶起来坐在床边,叹息着,还是柔声安慰,“皇阿玛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我……”她惶然的望着自己还沾着血迹的手,“我应该杀了他的,我要报仇……”
“额娘!”他皱眉,按住她的肩,“您不要再激动了。”
“额娘只要胤禩就够了……”她凄然说道,“胤禩,你知道么……这么多年,额娘是为你活着的……”
“我知道。”他的口气软了下来,“额娘……”
“胤禩……”她冰冷的手握住他的大掌,“你有了那个女人,就不要额娘了么?”
“额娘,这是两码事。”他又皱起眉来,耐心说道,“宝珠是我的妻,您是我的母亲,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那你是怎么看额娘的?”她不死心的问。
“额娘……”他凝视着她,“在我心里,您是最温柔、最美丽、最完美的女人。您就像天仙一般……”让他敬仰。
“是、是么……?”听了这话,她眼里泛出欣喜的光彩,苍白的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我比她……”
“她?”想起那个小女人,他浅笑,“她是我心里,最可爱、最甜蜜……”还有,最性感……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她、她曾经……”良妃见了他情意绵绵的神色,又有些愤愤不平。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他面有愠色。
“……你还是爱她多一些,对不对?”知他还是很在乎宝珠,她又郁郁不欢。
“我不是说了么?对您和她,那是两码事。”……又回到原点了,他哭笑不得。
他从来不知道额娘可以那么不讲道理……对别的事情,他可以很快拿出主意,可对钻牛角尖的女人,他实在没辙。
“胤禩……”
正当这时,小四与大太监进来了,小八也松了口气。
两人小心的帮康熙换了衣裳,让大太监背着,上了宫外的软轿,一路悄悄的回乾清宫去了。
小八与小四也不愿多留,便随之也出宫去。
*** ***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隐隐听到宫院外的梆子响声,承乾宫里又恢复了平日的整洁干净,白日里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戏一般。
“师叔。”仍着宫女服色的郭贤玉端了食盒进来,“您今日粒米未进,还是先吃点东西罢。”
“是你,玉儿。”良妃坐在案前,眼神有些落寞。她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牌子,“这是我宫里的腰牌,你拿着它,这就出宫去吧。”
“师叔……”郭贤玉不安的接过。
“师叔二字,就不必提起了。”她叹了一声,“我担不起。”
“虽然卫氏一门是满人,可是却极有义气的,先师祖与令尊大人武艺系出同门,先师隐于宫中之时,亦与您以平辈论交,多蒙指点、赠予医药……”郭贤玉恭谨说道,“况且昔日卫家灭门之祸,又是因天地会所起……您自然是玉儿的师叔。”
“昔日?”良妃惨笑,目光迷离,“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
“……五十三年前。”
“我竟然为了这么久以前的事情,要杀了丈夫、儿子也弃我而去……?”她失魂落魄的瞧着自己在月光下莹白得有些透明的双手。
“师叔,灭门之恨,岂可……”他上前一步。
而良妃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喃喃自语,“这些年,我一直忍辱,以身事这个杀我全家的仇人之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她瞧着窗外淡白的月牙儿,凄凄说着,“这么多年,我装柔弱、装可怜,让他怜惜我……每当我和别人有冲突,他总是维护我,以为我受了委屈。他宠着我,我却杀他的妻妾、杀他的儿子,我以为是在替自家报仇,可是当面对他,为什么还是下不了手?”而他……又为什么放过她?
“因为您心里,不是恨昔日的仇怨,而是恨他不是爱你一个人?”他说着,想起那个女子来。他已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应该恨她的,可却也恨不起来……他长叹一声。
“是么?”她怔住了,“我……爱他?”她爱上了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
“不、不会的……”她猛地摇头,“胤禩,我只要胤禩……”
“……”郭贤玉低头不语。
“你骗我、你出去、出去!”她怒冲冲的指着他。
他叹了一声,躬了躬身,便退出去了。
她独自一人静坐良久,直到过了三更,宫外却渐渐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
她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未见着郭贤玉,便随口问了身边的宫女,“外边怎么了?”
“回娘娘,是静嫔娘娘生了,听说是个小阿哥,这不别的宫里都遣了人,赶着去贺喜呢。”旁边一个宫女说道。
“……是么?”她苦涩的笑了一声,“真好。你们过来给我梳妆,本宫也该贺贺喜。”
她一身八宝石青缎子旗装,红织金寿字缎褂子,头上珠翠环绕,镶着红珊瑚的金步摇微微颤动着,脸上拍了淡淡的胭脂,唇上一抹端丽嫣红,惹人怜爱。
“昨夜风开露井桃, 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 帘外春寒赐锦袍。”望着镜中自己华美的装束、打扮后美貌如昔的容颜,她幽幽吟道。(注)
吩咐人升起炭火,她屏退了下人,从柜子的夹层取出一个小匣子,里边是一本泛黄的书,和一些瓶瓶罐罐。她缓缓取了一个小瓶出来,一仰头,便把整瓶的药丸吞下,然后将那匣子连书带药投入火中。
“爱又有什么用?”她轻咳了一声,一缕猩红的血从她嘴角缓缓滑落,“你们都不爱我……”
“我那么爱你……”黑暗中,一个男子坐在地上,提着酒坛牛饮,“为什么你要这样……”
像仙女一般高贵端庄的额娘,忽然成了心如蛇蝎的狠毒女子;而他深爱的女子,曾经爱过别人……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愁绪满怀,只得借酒解忧。
“胤禩,你真的在这儿……”她艰难的爬上树,颤巍巍的沿着树干,走到那哨塔小屋里,见了他,便亲昵的唤了一声。
满府里找不到他,她猜他大概来了这儿,果然如此。
“好大的酒味,你喝酒了?”她皱皱眉,将窗子推开,入水的月光便流泻了进来,映着他隽秀却伤感的面颊。
“不要一下子喝那么多,伤身子的。”她在他身边坐下,“要不下去喝吧,我给你弄几个下酒菜?”
“……”他没有说话,瞧了她一眼,又拿起酒坛猛灌起来。
她与那个参领的事情,他过去也曾有所耳闻,但认为她出身武将之家,将门虎女不拘小节也是有的,况且之后他爱上她了,更觉得只要她在他身边,便万事皆足,无暇顾念这些小事。
而且,在扬州时,他本不想她接管青楼,可是为了让她高兴,即使自己心里忐忑,也还是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虽时常出入青楼,却依然洁身自好,从不与别的男子多搭话,渐渐的他便放了心。……他知道,她是一心一意的女子,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放在二十一世纪,不过是她在与他结婚前交了个男朋友而已……可是,听到那些话从额娘口里说出来,想到四哥对她的态度,他心里还是憋闷得很。
“我问你,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他忽然问道。
“啊?”她愣了愣。
“有没有?!”他瞧着月色下她的俏脸,声音低哑的追问。说没有吧,我相信你!一定是额娘病糊涂了夸大其词……他期待的望着她。
“那个……是人都有点小秘密嘛。”她打着哈哈。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他打断她的话,直盯盯的望着她。
是白日里佩乔说的那件事么?她垂下头来,觉得还是坦白从宽好了,便微微点了点头,“嗯……可是……”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见她点了头,心底冰凉,冷冷的别过脸去。
“胤禩……”她忧心忡忡的望着他。良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如佩乔所说,她的病过不了今夜了,所以小八才借酒浇愁?
想到这儿,她心里一阵怜悯,从后面轻轻揽住他的腰,柔声说道,“胤禩,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他忍着不对她说重话,僵着身子不去理她,又提起酒坛喝了起来。
“你想喝,我就陪你喝个痛快吧。”她说着,也用力抱起一只小酒坛,喝了起来。那是陈年花雕,酒劲还不小,她喝了几口,便有些晕乎乎,脸红耳热的。她解了脖子上的盘扣,靠在他背上,稀里糊涂的抱着酒缸喝着,一不留神,就把酒倒了自己一身。
“唔,好冰……”她咕哝着,身子一歪,倒地上去了。
他也有四五分醉意,见她身上被酒淋湿,衣衫紧紧贴着身子,曲线毕露的模样,眼神又深邃起来,双眸里闪着雄兽的噬欲。
他粗喘着爬过去,一把将她的衣衫撕开,她曼妙动人的身子便横陈在他身边。
“呃……”她呻吟了一声,没意识到自己走*光了,“来,我们再喝……”
“……哼。”他冷笑,将手边剩下的半坛酒倒在她身上,然后俯下身子,贪婪的舔吸着她身上的酒液。
“呜,不要……好痒喔……”她娇笑着躲闪。
“不许躲我!”他低吼,将她的双手握住按在她脑后,膝盖强硬的顶开她的双腿,让她不得不展开身子迎接自己。
“他有这样对你吗?”他轻吻她的唇瓣。
“还是这样?”他咬着牙,低头嗜咬她酥胸上那玫瑰色的小蓓蕾。
“讨……讨厌……”她迷迷糊糊的轻笑,“呃……”
“真的醉了?”他嗤笑,“还记得我是谁么?”
“呃……”她晕陶陶的,随口说着,“胤禩……好讨厌……老是欺负我……”
“嗯……宝儿……”听到她叫出他的名字,他满意的呻吟了一声,释放出早已准备好的硕长,狠狠的一个挺身,深深没入她的身子,“我就喜欢欺负你!”
“唔……胤禩……”她哀鸣,“轻一点,痛……”
“就是要让你记住我!”他嘶吼着,一次又一次顶入她的最深处,同时,双唇在她柔润的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印记,“你是我的女人!你的身子、你的心,都是我的!”
“嗯、嗯……我知道了……”她只觉得身上痛苦夹杂着快乐,止不住哀哀求饶。他却强悍的顶着她最深处的酸慰,让她一下子攀上极致的顶端,“呜……”
“这么快?真是敏感的小家伙……”他轻笑出声,抽出仍未满足的自己,将她的双腿高高的举起,又一次重重的推入她。
“不要……呜……人家会受不了……”她娇啼。
“不准对我说不要!”他喷着酒气,尽情的感受着被她紧紧吸吮的快感,她的滋味太甜蜜,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咬紧牙,他在她肆意的快慰中咆哮着。
她无助的承受着这狂野的快乐,在他放纵的索求下,终于尖叫着昏了过去。
“我爱你……”
此时,郡王府的厢房里,一对男女亦是忘情的交缠着。
“月儿……”男人粗喘,“你今儿真热情……”
“嗯……”女子微微蹙眉,咬着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想叫就叫出来吧。”男人轻笑,“夫妻之间,没什么害羞的。”
“哦……”她**了两声,让他兴奋得激狂不已。
“你真美。”他奋力取悦着身下的人儿。
她含羞娇啼着,一只手却悄悄的伸出去,寻到他床边的衣衫里的钥匙,悄悄取了下来,在早已准备好的面团上印了印,然后将面团藏入床底。
(注:)诗名:《春宫曲》,作者:王昌龄(唐)。著名宫怨诗,描述汉武帝宠幸卫子夫、遗弃陈皇后的一段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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