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铃回到首都后,便去了舞蹈室。
这会上的是爵士课,教练正带着十几个学员练习基本功,曲铃站在外面,学着大老板的样子,背着双手站在玻璃外静静看着,颇有种俯瞰山河的架势。这姿势维持不到两分钟,便被王红拖走了。
进了办公室后,接踵而来的是曾经提过的各种经营问题,上到关于新舞蹈室的租赁和装修费用,下至前台某个小姑娘和某教练的不合,从问题的出现以及解决方案,王红滔滔不绝的讲了大半个钟,讲得曲铃很有给她加工资的冲动。
汇报完后,劳模王红同志放下足有一本新华字典厚的文件,满足的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曲铃和桌上的文件大眼瞪小眼。
研究了一下午的文件,头晕脑胀的曲铃打车回了家,饭也没吃,洗完澡就躺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然而老天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装逼的老板,手机忽然铃声响起:“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滴哩滴哩滴哩哩~哩哩哩滴哩哩~~”
曲铃叹了口气,认命的按了接听,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
“喂?”
电话那头沉默着。
“喂?哪位?”
那头依旧沉默。
曲铃眯着眼去看来电显示,入目的“许洛”两个字顿时把她的瞌睡虫吓跑了,她一个激灵,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把电话放到耳旁,轻声道:“许洛?”
“嗯。”
的确是男神的声音,曲铃捂着兴奋的小心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没回我微信。”顿了顿,许洛又补充道:“我有点担心。”
他说担心......曲铃的手不自觉握紧,努力忽视心里冒出的小水花,哈哈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下午太忙了,所以没看手机。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下次别这样了,有空的话记得回我微信。”
“嗯,我会的。那什么,没事我就挂了,咱有空再一起开黑。”
“好,再见。”
“再见。”
许久后,曲铃还能从听筒中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他没有挂电话。
意识到这一点,曲铃心里冒着的小水花渐渐温热,越来越滚烫,像要蜕变成灼热的火花,从胸口沸腾而出。
陌生又突兀的感觉让她来不及思考,果断的挂了电话。
许洛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她坐在床上回想,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她没忍心掐自己大腿,于是随手抱起身旁的轻松熊,狠狠的扯了下它的脸,自言自语道:“痛不痛?”
轻松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不痛对吧?我就说嘛,肯定是做梦!许洛才不会给我打电话,才不会说那些奇怪的话,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曲铃躺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
翻来覆去好几回,还是没能骗过自己,只得认命点开手机,果然许洛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从一开始的“上飞机没有?”,到后来每隔半小时发来一条“你到了没?”
曲铃将这几条消息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直到眼睛发酸,才移开视线。
许久后,她叹了口气。
怎么办,她的心更乱了。
自从那天后,许洛没有再跟她联络过,这让曲铃松了口气,嘲笑自己想太多。
花痴就得多赚钱,不然怎么为偶像砸钱?抱着这样的心思,她一头扎进工作里,连续忙了一周,该签的合同签了,该动工的地方也开始动工了,她这才有了休息的空挡。
这天刚好是周六,曲铃睡到十一点才起床,刚叫了个外卖,就接到了赵阳的来电。
“小铃,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今天正好休息。”
“那太好了。”赵阳道:“咱们之前不是说要聚聚吗?今天大家好不容易有空,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聚会曲铃期待已久,当下就答应了。
吃完午饭,她便将衣柜旁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里面装的都是她从九寨沟带回来的小礼物,曲铃从里面拿了几包唐卡和牛肉干,分袋装好,准备一会送给师兄师姐们。
等换好衣服,又化了个淡妆,曲铃拎着几袋东西,便开车前往约定好的酒店。
接着她便遇见了北京最糟心的日常——堵车。
曲铃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轿车,内心无比崩溃。
她已经提前半小时出门了,为什么还堵在路上!
已经塞了半个多种了,她叹了口气,异常羡慕的看着车窗外一个骑自行车经过的人,之所以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他,不是因为他骑着单车,而是因为他穿着道袍。
现在的道士也挺与时俱进的,不过穿着道袍骑单车,看着还是有点奇怪。
那人似乎不在乎路人投来的目光,见自个两轮跑得比四轮还快,似乎非常骄傲,卯足了劲儿从一排轿车旁呼啸而过,还高举右手比了个“耶”的手势。
好欠抽的道士……曲铃看着他得瑟远去的背影,心想,如果司机的目光是子弹的话,他大概已经被射成蜂窝了。
等曲铃到达酒店时,已经迟到将近半个小时。
曲铃心情顿时丧了起来,她是个守时的好宝宝,最讨厌迟到了。
刚下车,曲铃便看见赵阳站在酒店门口,见她来了,笑着朝她招手。
“小铃,你总算到了,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赵阳笑着打招呼,带她往订好的房间走去。
曲铃歉意的笑了,说:“不好意思,难得聚会,我却迟到了。”
“没关系,北京的交通大家都懂的。”赵阳表示理解,又道:“咱们难得聚会倒是真的,这次连二师兄都来了,你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吧?”
听说二师兄来了,曲铃很惊喜,“他也来了?真没想到,我待会一定要好好审问他,前几年忽然人间蒸发,到底在搞什么。”
赵阳闻言,苦笑道:“二师兄的性子你也知道,待会见到他可千万别太惊讶。”
“我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总不至于跑去整容吧。”两人说笑着已经到了包房门口。
曲铃推门进去,师兄们围成一桌,见她来了,正七嘴八舌的打招呼。
曲铃却没心思听,她的目光被桌子中央的男人吸引了,那人顶着她家二师兄的脸,身穿道袍,正举着那只该死的右手冲她招手。
这不就是刚才在路上骑单车的道士吗!
擦!好好一个舞蹈家竟然成了道士!
这是她今年听到最扯的事情。
而这位出家人没有注意到曲铃惊讶的表情,还屁颠颠跑到曲铃面前,右手将拂尘往左手一搭,故作正经道:“贫道吃素真人,见过女施主。”
曲铃扯了下嘴角,槽点太多,她都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这清奇的画风,这随意的法号,还有他手上那根毛都快掉光的拂尘……
哪家道观愿意收留这种道士?
曲铃忍不住问:“你真出家了?”
“当然,贫道来自白云道观。”
曲铃:“……”还真有道观要他!
算了,就当他在玩cosplay吧。
一旁的苏耿过来,招呼曲铃坐下,转头对一旁的二师兄道:“孙栋海,你丫是不是不能吃肉了?”
“叫我吃素真人!”孙栋海将拂尘放在椅子后面,见他们在讨论菜色,连忙道:“我要吃烧鸭,这家店的烧鸭我想吃很久了,咱在点个红酒呗!”
曲铃翻了个白眼,咬牙道:“吃、素、真、人!你确定你不吃素,吃肉吗?”
孙栋海大手一挥,“嘿嘿”笑了两声,道:“小师妹,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一种道士是可以吃荤还可以娶老婆的,我就是那种!”
曲铃确实不知道,她只听说日本有的和尚是可以结婚的,看来道观和寺庙还挺与时俱进的嘛!
赵阳见她满脸疑惑,笑着解释道:“确实有这样的道士,也叫居士,这年头还挺流行,很多对道教有兴趣的人都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出家。”
“原来如此。”曲铃点头,表示理解。
大师姐苏甜点完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扭头对曲铃笑笑,道:“小师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知道也正常。”
很快,菜陆续端上桌,几人边吃边聊,好像回到以前一起吃宵夜的时候,这几年各自谋生,赵阳和孙栋海都不再跳舞,苏耿也把重心放在街舞上,只有苏甜成了舞蹈演员。
一群人难得聚齐,吃过晚饭后,便组团去唱k。
苏耿跟孙栋海在前面打闹,苏甜忙着劝架。曲铃跟在后头,笑着看他们耍宝。
赵阳走在曲铃身旁,接着路灯去看她线条柔和的侧脸,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们还是没变,跟十几岁的孩子似的。”
曲铃笑了笑,说:“你也没变啊,听说你转行学了设计?”
“是啊,我本来就不爱跳舞,我妈却说我有天赋不能浪费,非得我去。现在长大了,能做回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也很高兴。”
曲铃点头,她也知道,赵阳当初是被逼着学舞蹈的,她想了想,有些感慨。
赵阳见她神色郁郁,问:“怎么了?”
曲铃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年那么多人想拜入杨老师门下,结果老师就收了我们几个弟子。现在你和二师兄转行了,我也开了舞蹈室,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你觉得杨老师会后悔?”赵阳笑着看她,眼里藏着点点荧光。
曲铃却低着头,踩着路上的落叶,道:“你说,我这么没出息,她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一只大手揉了揉,她抬头,只见赵阳笑着,轻声说:“你还是这么傻,你忘了师姐和三师兄吗?以师姐的实力,离舞蹈家三个字就一步之遥了。再说,你开舞蹈室不也是一种传承吗?把从老师身上学到的东西延续下去,这才是老师所希望的吧。”
也是,当时她吞吞吐吐的说要开舞蹈室,杨老师出乎意料的没有不高兴,反而乐呵呵的支持。她轻声笑道:“是我钻牛角尖了,最近太忙,有时忍不住胡思乱想。谢谢你,赵师兄。”
“谢就不必了,不如以身相许吧!”孙栋海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俩中间,笑得猥琐兮兮的。
曲铃见他那副欠抽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帮老师清理门户,她揪着拂尘所剩无几的毛,威胁道:“二师兄,你说什么呢?法器还想不想要了?”
孙栋海吃了一惊,握着拂尘不敢用力,生怕那几根白毛也保不住,嘴上连连讨饶,“别!师妹你冷静点,这拂尘是得道高人送的,能避邪的,你别给我弄坏了。”
“避邪?我看你就是最大的邪!”曲铃扯着拂尘,跟他们打到一出去了。